《世不过三》芋头酥酥

4、地球离了你还能不转吗

　　春芒中学在郊外，周围都是群山环绕，一片乌泱泱，黒黢黢的山头，抬头看天，清朗的夜空飘着几朵薄薄的云，陈念念躲在树后没多久，巨大的铃声在诺达的校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沉静的校园开始了一波兵荒马乱的节奏。

　　要熄灯了，这时候刷牙的，洗衣服的，吃宵夜的，打电话的都要加快动作。

　　陈念念捏着牛奶快步跑回宿舍楼，宿管阿姨站在门口催促着女孩们，作为最后一名进入宿舍楼的学生，陈念念毫无意外的挨了一顿批评教育。

　　上辈子职高的宿舍楼，别说宵禁，她们就是晚回来了直接睡宿管阿姨的宿舍都没有问题。她当时倒也不是说很想跟着大姐们出去瞎混，只是心里那根刺让自己太难受，总觉得要做点让她也难受的事情自己才能高兴点。

　　这个她就是母亲吴玉。

　　陈念念回到宿舍的时候，等已经完全熄灭，徐美玲还没有睡，开着充电的小灯在挂蚊帐，见陈念念回来了，好奇问了一句。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陈念念一边从柜子拿出毛巾和刷牙杯，一边打哈哈。

　　“没去哪，刚来学校，就逛了逛。”

　　徐美玲点了点头，从挂好的蚊帐里递出小灯。

　　“这个给你用，电都断了，不过你快点，等会被宿管发现了就完蛋了。”

　　陈念念摇了摇头说不用，道了声谢就快速溜到阳台。

　　阳台对面正对着另一栋宿舍楼，陈念念站在阳台，正好看到对面宿舍传出来移动的光点，不知道是不是另一个带着充电小灯的人，也或许是跟她一样带了别的东西的人。

　　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关机了一天的手机被她按了开机键。

　　蓝色的屏幕打开的瞬间弹开两通未接电话。

　　一通是外婆，还有一通是母亲吴玉。

　　她点开外婆的手机号码，输入短信：我在学校一切都好，晚安。

　　然后手机再次关机，漆黑的屏幕倒映出她木然的一张脸，她把手机收回口袋，赶紧刷了牙爬回床上。

　　第二天开始，陈念念除了周五当天排到需要做班级值日，生活区域的工作都轮不到她。这也就意味着她跟陈彦钦就真的天各一方，一人只要各自占据教室的一头，就能老死不相往来。

　　因为陈念念刻意避开的缘故，陈彦钦连在走廊打水都跟陈念念都碰不上照面。她习惯跟他保持10米开外的距离，有时候混在人群里偷看几眼，他也总是满目春风。他算是人缘不错的类型，长相好，性格好，头脑好，不光是新来的李青对他非常信赖，跟在学校呆了一些年头的老师，他们相处起来也非常熟络。物理老师甚至开玩笑说要不是他已经是班长了，怕他忙不过来，不然高低要把他拐过去给他当课代表。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所以对于她跟陈彦钦这段关系的改变，她也能接受，毕竟人嘛，总是奔跑着向前，过往的一切皆成风景，一路上会碰到很多人，可是同行的不一定都是初次遇见的那批人。

　　陈彦钦还是之前的陈彦钦，他是春日里和煦的清风，照拂着的人都觉得亲切温和。陈念念有时候会想，如果初二的那个假期，他们没有在麦当劳碰到陈彦钦的妈妈，是不是开学那天她碰到陈彦钦的第一天，也能发自内心的来一句“这次我们终于是同学了。”

　　偷看其实也不是每次都不会被发现，在第三次陈彦钦发现她偷看尴尬地移开对视的目光后，陈念念也再也没有去看过陈彦钦了。

　　陈念念高一新生的第一周过的飞快，春芒的招生不仅仅局限于春城，还有周边的城市，周五广场上停满了接送学生回家的黄色校巴，一起值日的同学都是外市的，最后只能拜托陈念念这个家在春城本地的倒垃圾。

　　陈念念拎着小腿高的竹筐垃圾桶往操场走，沿着篮球场边一直走就能看到处理垃圾的巨大垃圾桶。篮球场上有一些跟陈念念一样住在春城的学生在打球。

　　陈念念路过时，就听见场上传来一个男生嘲讽的声音。

　　“普通的身体对抗罢了，这都承受不了还打什么球，趁早回去还能多做几本练习册。”

　　陈念念是知道男生打球的时候有时上头了也会说点话刺激对方，没想到这球场上的火药味这么浓，正想看看谁把酸话说得这么有水平。

　　抬眼望过去，就见一个高大的男生正把球抱在腰间，小麦的肤色趁得手臂的肌肉线条紧实。男生留着利落清爽的发型，两边的头发剃着贴头皮的寸发，眉眼锋利，给人一股盛气凌人的感觉。

　　相反他对面的陈彦钦柔软的发丝散落在额前，刘海有些长，细细碎碎地盖住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侧脸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尖和流畅的下颌，还有上下轻轻动了动凸起的喉结。在男生面前，气场上确实矮了一截，他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下巴，没有说话。

　　旁边的高齐明喘着气走上前，有点愤愤地说：“王远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不知道你是体育特长生，本来我们就是我们先来的。”

　　边上的王远扯了扯嘴角，头部随着肩颈左右摆了摆，“球场又不是你们家的，既然大家都想打，那就比比看咯。”

　　高齐明还想说什么，陈彦钦把手挡在他身前拦住，“算了。”

　　然后他看向王远，“最后一个球了，打完。”

　　王远脸上的笑容一滞，眉尾一挑，“来啊。”

　　说完两方人各自退回自己的场地。王远带着球自己突进，显然没有想过要跟队友打配合，带着球过人快速来到篮下，可是陈彦钦这边防着他的人也多，他带着球好几次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投篮。最后趁着一个空隙，假动作骗过面前防守的人，过人后直冲篮下准备起跳投篮，结果篮板直接被一起起跳的陈彦钦抢了。

　　高齐明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拍出界的球鬼使神差的落到看热闹的陈念念边上。高齐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垃圾桶旁边的陈念念，他笑着喊“陈念念”，陈彦钦此刻也看到了边上的陈念念，低着头沉默地站在场上。

　　高齐明跑过去拿起球，“陈念念，这可是荣辱之战，你就在边上给我们当啦啦队。”

　　“不要，我只是过来倒垃圾的。”

　　高齐明没想到她居然拒绝的这么干脆，“我靠，好歹也做了一周的同学了，你居然一点同学爱的都没有。”

　　被陈彦钦抢了篮板本来就不爽的王远冲他们这边吼了一声，“要聊天回家聊，超时了。”

　　高齐明这才收回跟陈念念嬉皮笑脸的嘴脸，把球扔给了旁边的队友。王远一直盯着球还想着抢断突围，偏偏高齐明两个人小心谨慎地很，只要他稍微靠近，就传球，更可气地是边上还有一个碍事的陈彦钦一直对他严防死守。

　　再又一次看到可以抢球的时机，他也心急了些，陈彦钦半个身子还挡在眼前，他猛的一下撞上去，陈彦钦的身体猛的一倾，还没有掌握好平衡，王远已经挎着腿冲上去，正好踩在他还没来得及调整的脚背上，他疼得叫了一声直接倒地。

　　听到声音的人都停了下来，陈彦钦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刚刚被王远踩过的脚，众人纷纷围到陈彦钦身边，他脸上渗着汗，嘴唇有点惨白还轻轻地颤抖着。王远脸上一惊，手里的球也被扔到地上，双手高举，“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踩到他。”

　　高齐明已经来到他边上，蹲下来问他的情况，陈彦钦此刻还是疼的说不出来话，王远也赶紧过来蹲到地上抓住陈彦钦的手，“把鞋脱了我看看。”

　　这里只有王远一个人是体育特长生，要是有人受伤了，让他查看肯定是最合适的。陈彦钦没有想到王远居然还有会关心他的一天，虽让说他受伤也是他造成的，他把手拿开，王远用尽量避免加重伤情的姿势把陈彦钦的鞋脱了。

　　脚背已经肿起了一定的高度，边上的人都发出小声的惊呼。高齐明戏精地叫了声，“哥们你别吓我啊，不会是骨折了吧。”

　　王远此刻也黑着脸，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之前春芒初中部上升去的，陈彦钦跟教导主任是什么关系，他们大部分都知道。虽然说打球受伤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是王远跟陈彦钦当时初中闹掰的那件事，教导主任肯定是知道的。那他又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是蓄意报复。他是不爽陈彦钦，可是最多也只是用自己特长的地方去碾压而已，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

　　“王远，怎么办啊，找老师吧。”

　　旁边的人有点担心，开始催促他，要找老师吗，找老师的话，恐怕教导主任立马就知道了。陈彦钦好像看出了犹豫的他在思考什么，他撑着旁边的高齐明说，“扶我去医务室就可以了，不用找老师了。”

　　随后这话像是对旁边的人说的，又像是对王远说的。

　　“都散了吧，不打了，回家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视线在王远和陈彦钦之间来回打量，最后还是都没有任何行动。

　　陈彦钦见边上的人都没有反应，撑着想要站起来，边上的高齐明连忙按住他担忧地开口，“祖宗，你都这样了，消停会吧。”

　　陈彦钦还没有开口，陈念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们这边，手里拿了两袋冰袋一把扔进陈彦钦的怀里，还让两个学生抬了担架过来。

　　“是啊，你就消停会儿吧，地球离了你还能不转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去看陈彦钦，而是一脸肃穆，居高临下地看着愣在原地的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