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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青鸿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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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忍冬将油纸包内的东西全都摊在桌子上,拿着本做着密密麻麻笔记的书对照着一点点拆解。
杜怀夕则是绕着整个镇子走了两圈,将小牧送到他邻居那里照料,走前发现屋檐上贴着黄符纸,家家户户都是这样,怕是整个镇子都被徐仙爷掌在手里。
他回来之时,那店小二多看了两眼,神色奇怪,杜怀夕留了个心眼,在他身边停留了一瞬,才上楼。
宋忍冬将天仙子的花籽全都拿出来放在一边,剩下的就是魔教秘药,不过黑乎乎的一团,闻着有股子异香。
杜怀夕随手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本子,一翻开就是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将整个本子都铺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缝隙,看得人眼睛疼。
宋忍冬表示:医学生必备技能,还好她会写点毛笔字不然还做不到把所有的知识点全都写在本子上。
“能找出来问题吗?”
“暂时不行,您师父的医书里并没有记载,我想大概是苗疆那边的奇毒。”
其实宋忍冬压根就不知道这东西从哪里来,但按照一般的小说套路,所有解不出来的药材一般都来自苗疆。
她只能先配置一些能解天仙子毒的药材,辅以从云行山带下来的补药,化解镇民体内的药效。
徐仙爷估计是怕太快败露,并没有在其中混在过多的秘药,还是能慢慢化解的。
“能用内力直接逼出来吧。”
杜怀夕说出了和原书一模一样的话,宋忍冬难得地斜睨了他一眼。
“杜公子,你的内力又不是白来的,这镇子上数百人,你都这样救,不怕耗光真气?”
杜怀夕笑笑,他自知不识药理,但这种也是种方式。
“用不了多少内力,解毒才是头等事。”
宋忍冬停下手,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杜怀夕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都把别人的事放在前头,当初江湖之中无数人忌惮他,他就隐退,如今江湖平乱让他去他就去,在原书里他好似永远在救人,有人需要他就出手。
可是杜怀夕似乎都没有在意过自己。
“杜公子,我知你心系百姓,但也需得先行照看自己。”
杜怀夕没再说话,他和宋忍冬才见面不过半月,但他总觉得宋忍冬对他很了解。
宋忍冬借了客栈的后厨,熬了一大锅的药,苦味一阵阵地散出来,熏得人只反胃,好在这客栈压根就没几个客人。
入夜,杜怀夕又在屋檐上奔走,那阵阵低吟声听得他脑子疼,下手就带了几分戾气,将庙堂外的天仙子一把火全烧了,加上那鼎里的花籽也全都葬在了熊熊大火之中,因为贴满了易燃的符纸,整个庙堂瞬间就被大火吞噬,四周的镇民全都飞奔出来,惊恐地叫嚷着“走水了!走水了!”
杜怀夕不仅将天仙子给烧了,还将那些用来摆阵的树木全都一掌拍断,偌大的树就这样拦腰折断轰然倒塌,一时间,那低吟声和风啸声全都被激恼的人声给盖了过去。
这一夜,泉石镇可谓是热闹非凡。
第二日,那徐仙爷带着满身的黑灰,领着镇民浩浩荡荡地将客栈给围了起来,昨日看上去还仙风道骨的徐仙爷现下凶神恶煞。
“老夫好心给你神药,你竟这样毁我心血!无知小儿!”
底下的镇民也跟着叫嚷,一个个愤慨无比,手中拿着家伙,叫嚷了半天不见人,徐仙爷给两个护卫一眼神,两人点点头,拔剑出鞘,一脚踹开了客栈的门,飞速地朝着楼上奔去。
下一秒,两个人直接被踢飞出来,撞破了二楼的窗户,砸在众人面前,落地瞬间便吐出一大口鲜血,捂着心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仙爷大惊,连忙抬头,就见两人款步而下,一人手里还拎着一对捆起来的男女。
有眼尖的人立刻就认出那是小牧的父母。
“不是说被人杀了吗?”
原来那日小牧被送回来,就有人猜测是不是他们将人给杀了,才不见他们踪影,殊不知是被藏在了客栈里。
宋忍冬给他们灌了药,面色红润了不少,起码没跟之前一样像是中了邪。
“你们两个毁我心血,断人生路,何其可恶!!”
徐仙爷怒骂着,满脸涨得通红,那手指都恨不得戳在他们的脸上。
“我好心救你小妹,你却如此恩将仇报!”
杜怀夕将手上的人往下面一丢,扫视了一圈,就看见店小二缩在人堆里不敢同他对视,他侧过身低声同宋忍冬讲。
“我在店小二身上留了影香,这些人身上全都有这股味道。”
就是那店小二去报的信,从他们阻止了小牧被投河开始,就对他们处处留心观察。
不过,他们本就有意让镇民知道,否则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他的阴谋。
所有人都附和着徐仙爷,一时之间,宋忍冬和杜怀夕成了众矢之的。
“把他们沉湖!火烧!”
已有这样要人性命的话出现,一呼百应,所有人都呼喊着、叫嚣着,让他们去死。
“这就是你想用内力救的人。”
“他们不过是暂时被蛊惑了而已。”
宋忍冬当然知道人的从众性,只是刺刺杜怀夕而已。
“诸位!”
杜怀夕高声喊着,霎时人群便安静下来。
“这徐仙爷分明就是个骗子,他根本就不会问诊,那神药也不过是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罢了!根本就没有得道升天的法子!”
此言一出,激起众人反驳,七嘴八舌地维护着徐仙爷。
“怎么可能!徐仙爷可是下过油锅却金身不坏!”
“还有他三日不进食也可安然无恙,这不是仙人又是什么!”
众人口说纷纭,徐仙爷老神在在,丝毫不慌张,颇有挑衅的意味。
“下油锅不过是江湖骗术罢了,那根本就不是油锅,而是陈醋,如若不信,这客栈里就有现成的油锅,徐仙爷何不再展仙姿?”
杜怀夕侧过身,示意徐仙爷往后厨走,那人脸霎时就白了,后面的人还推着他向前,将他推出了人群里。
“至于三日不进食,在下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杜怀夕指了指他脖子上的那串罗汉珠。
“为何徐仙爷如此做派,却还带着佛门之物。”
他一身的道家服饰,却独独脖子上的罗汉珠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因为,这罗汉珠是用人参做的,对吧,徐仙爷。”
曾有僧人模样的人以此行骗,将人参做成罗汉珠戴在身上,一连几日坐在人家门前不进食也不离开,就此证明自己神通广大,骗取那人的供奉。
其实他不过是吃这罗汉珠维持体力而已。
如此招数,徐仙爷却使得不好。
众人虽嘴上不说,但心中默默起了疑心,窃窃私语着,看向徐仙爷的目光也不似从前坚定。
“大家许是都看过这个吧。”
宋忍冬拿出剩下的一点天仙子和镇子的布局图,举起来给众人示意。
“此花名为天仙子,服下可解病痛,可此物服用过久,就会使人精神亢奋、昏昏欲仙,麻痹心智,使人察觉不到疼痛,在其中掺杂些其他的东西,久服便可要人发狂、丧命。”
“这就是他给你们的神药,加以这他改造过的地势,以奇门遁甲的影响控制你们的神志,若是长此以往,只会变成傀儡亦或是不人不鬼的模样。”
证据一样样地摆出来,徐仙爷面上挂不住,便生出杀意。
“别相信他们的鬼话!杀了他们!”
语毕,他自己朝后退了一步,那两个躺在地上的护卫瞬间暴起,猛地拔剑直冲杜怀夕,其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来不及反应,顿时四周大乱起来。
宋忍冬转身就躲进屋内,她不会武,站那里只能当个活靶子。
杜怀夕连剑都没有出鞘,用剑鞘挡住一人砍下来的攻势,运气于掌,一掌就将人拍飞出去十余米,转腕蓄力,捅在后一人的腹部,再一震,那人便循着轨迹一块儿飞出去,双双砸在石磨上,一个叠着一个分外好笑。
徐仙爷见捞不着好处,脚底抹油便想开溜,趁着人群兵荒马乱,混在四散的人堆里往外跑着,却不想被突然飞过来的一剑穿过小腿钉在地上。
“啊!”
杜怀夕快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徐仙爷,忽地那人转身一掌拍向杜怀夕的面门。
“砰——”
杜怀夕出掌迎下,直接震碎了徐仙爷全身的经脉,浑厚的内力将他的五脏六腑也全都震碎,却还能留他一口气吊着,这般运用内力真气至如此境界的人,这江湖上只有寥寥数人能做到。
徐仙爷瞪大了眼睛,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老眼昏花的他此刻却看得十分清楚,这眼前人看上去不到而立之年,却为何有此武功?!
“你究竟是谁?”
宋忍冬缓缓走近,见他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半死不活状态,便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您来此地招摇撞骗时,都不打听打听这附近的山叫什么名字吗?”
徐仙爷愣住了,这附近的山林如此多他怎么可能都知道……
忽地他想起十年前那人,他只远远地见过一眼,独步江湖、惊才艳艳,却忽地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他原以为那人这辈子都不会出现了。
“你是……”
杜怀夕轻笑了一声,拔出那柄钉在他小腿上的,削下他衣料的衣角擦了擦染血的剑刃,靠近剑柄处的位置明晃晃刻着的“青鸿”。
青鸿剑,云行山。
“在下,杜怀夕。”
十年前那个傲视群雄、不可一世的杜怀夕,居然下山了。
徐仙爷心中一惊,不仅是他,江湖上任何一个人听见这个名字心中都会激起惊涛。
那可是杜怀夕。
纵使这江湖十年间人才辈出,却无一人能再达到他的地位,他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数百年来的武林第一。
徐仙爷只来得及看那青鸿剑最后一眼,便断了气,整个人软趴趴地以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
宋忍冬伸手将他脑后的头发拨开,露出一个刺青,由三条黑蛇缠绕而成的图案。
“魔教之人。”
杜怀夕皱了皱眉,走过去将护卫脑后的头发也拨开,露出同样的图案。
“看来,这魔教的势力不小,都已经渗透到这里来了。”
这时那些镇民一个个畏手畏脚地挪过来,他们虽不知杜怀夕是谁,但眼下也该清楚这其中的是非曲折。
人的趋利避害性使得他们不敢再得罪眼前人。
“各位,我在此地熬好了解药,你们服下后,再按着这个房子调理,一月后便可恢复正常,这镇中的局也已经被杜公子破坏了,不必忧心。”
方才还喊打喊杀的,现下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一样,唯唯诺诺地朝着后厨走去,一人分一碗苦药,一口下去,整张脸皱得苦巴巴的,却不敢不喝。
宋忍冬一碗碗地盛着,杜怀夕坐在一边誊写药方,被熏得直皱鼻子。
整个镇子的人都分上了一碗,连最后一点都被宋忍冬刮个一干二净。
“你在这药里面都放了什么?”
杜怀夕捂着鼻子,暗自运气压下胸中翻涌的反胃恶心,这药实在是苦,他仅仅是闻着就受不了。
“除却那些必要的东西,我还加了大把的苦参和黄连。”
宋忍冬就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
杜怀夕听后默默地远离了她两步,心中想着以后决不能惹她不开心。
世人只知杜怀夕武功盖世,却不知道他最怕的就是苦,一点苦味的东西都碰不得。
“放心,我不会给你喝这么苦的。”
宋忍冬侧目看了眼默默后退的杜怀夕,笑他小孩子心性。
她怎么会不知道,在云行山时,她做一道清炒苦瓜,他半筷子都没动过,事后就将后院里种着的所有苦瓜连夜拔了个干净。
那三人的尸首被他们埋到后山山脚下,连个衣冠冢都没有立,埋下前,杜怀夕还在徐仙爷身上搜出了三两银子,擦干净了放回自己兜里。
他们只在镇子里待了两天,走前,将那对清醒的夫妻送回了家,看着小牧欢笑着冲进父母的怀中,一家人笑得那样开心,和和美美。
宋忍冬看了半晌,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她没有告诉那对夫妻他们差点杀了她,毕竟自己当时也动了杀念,若不是杜怀夕出手,怕是手上就此多了一条人命。
“宋姑娘。”
杜怀夕站远些,手上的剑被一块黑布包裹起来,走出镇子,有人见到这剑便会知道他的身份,最好还是低调些为好。
宋忍冬回过头,应了声,准备动身离开,却被一双软和的小手牵住。
“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小牧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一脸希冀地看向她,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姐姐,长得好看又温柔,对他还特别温和。
“不知道诶,小牧你要好好长大,姐姐希望你以后也能成为像那个哥哥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其实杜怀夕的年纪,若是按照古人娶妻早的设定来说,都能做小牧的父亲了,只不过他看上去比寻常人都要年轻些,估计是整日待在云行山上,没什么烦心事的缘故。
小牧抱着宋忍冬的腰,闷闷地说着。
“我一定会好好长大,我以后也要学武功,成为一代大侠。”
宋忍冬被他逗笑了,蹲下来扶着他的肩膀,见他小大人的模样,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
“好啊,姐姐等着看你成为大侠的那天。”
小牧很是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回道。
“我要是成为了大侠,姐姐嫁给我好不好。”
“啊?”
宋忍冬倒是没想到小牧能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杜怀夕走过来抱着剑看着小牧,不由得也笑出了声。
“小朋友,你要是哪天能打过我了,那就是真的一代大侠,娶谁都行。”
小牧眼睛亮晶晶的,非要和他対掌定下约定。
“那姐姐你要等着我哦!”
杜怀夕和宋忍冬走出镇子时,小牧还亦步亦趋地送他们走,小小一个扯着嗓子叫宋忍冬等他长大。
“你逗他做什么,谁能打得过你啊杜大侠。”
宋忍冬没把小牧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小孩子乱说话。
杜怀夕也笑笑没说话,只是给她讲了接下来的路途遥远,到了驿站就要租个马车。
宋忍冬背着包袱,想了想,她是不是要学一下如何骑马,不然这样天天坐马车,估计供不起吧。
自杜怀夕心疼钱从徐仙爷的尸体上把钱扣回来,宋忍冬开始估摸着包袱里的药材能卖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