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她千百度》北鱼南鸟

46、幽若(孔鱼珠＆尉迟璕)

　　火红的花轿里有一个人她侧靠在轿帘边上，红色的盖头角，因风而一晃一晃，她像累了睡着了一样，轻轻靠着，请求人不要打搅。
　　尉迟璕看到地上他丢失的短剑，上面的一抹红刺痛了他的眼睛，然而真正让他崩溃的是那新衣上大片的、黑红的血印，从袖子一路蔓延到下摆，然后滴到地上，再染黑红毡。
　　“鱼……珠？”
　　尉迟璕浑身在发抖，他不敢喊醒她，又怕喊不醒她，他希望她只是睡着了，然后睁开眼，回他：“尉迟。”然后笑问他：“我们到了吗？”
　　尉迟璕颤抖着不敢伸手，忽然，一股风从轿帘吹进来，卷落了一直轻晃着新娘子头上的盖头，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终于让尉迟璕的心成为一片死寂。
　　尉迟璕没有哭，也没有喊，他拾起地上的剑，背起鱼珠。
　　小娘慌张地拉住他，“二哥！”也有男子喊他：“璕。”
　　他没有回他们，只是默默站着，小娘最后不得不松开手。
　　金灿的黄昏，场面壮丽，落日把尉迟璕的身影拉得很长。尉迟璕走了，背着他的新娘子，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到哪儿去。
　　三个月后，在某一个官道的茶棚，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过来，驾车人是名男子，他停好车后从车上抱下一名女子，女子身上罩着一件棕色的斗篷，看不清面容，男子倒长得不错，他搂着女子对小二说：“两碗凉茶。”然后他把腰间的水袋也丢给小二，“上满。”
　　“好嘞！”小二应答完后，进屋干活了。
　　茶棚里的客人都好奇地打量男子跟他身边的女子，其中有一位老者指着男子怀里的人说：“她死了很久了。”
　　男子表情淡然地帮女子把斗篷帽子拉好，回老者说：“她只是睡着了。”
　　“你不过是用定颜珠保她尸体不腐，死人，活人，呵，老夫还是分的出来的？”
　　他好像在故意嘲讽男子。
　　男子听到老者言，心想此人定是个世外高人，他一定知晓旁门左道，起死回生之术。男子激动说道：“晚辈求老先生赐教。”
　　我想他要不是怀里有鱼珠，他肯定给这老先生跪下了。
　　没错，这里来的男子跟女子分别是尉迟璕跟死去的鱼珠，我跟了他三个月，每到一处，他都会四处向人打听起死回生之术，他也不嫌辛苦不嫌累。这世上生死轮回，死了就是死了，他硬要违背世道的秩序，破坏自然的规则。
　　老先生看着他，哈哈笑了，说：“年轻人，你要真有那个毅力，就到莱州仙山来找老夫。”说完老者就消失了。
　　我呆住了，这老先生不会是莱州仙山前掌门鼓谷吧？
　　茶棚里的人也都惊呆了，他们走到老者刚刚坐的地方，桌底凳地四处查验，最后得出结论，他们遇上老神仙了。
　　尉迟璕很激动，他高兴对着鱼珠说：“鱼珠，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说完，眼眶泛出泪花。
　　我想自鱼珠死，他还没有哭过，这次明显他是激动落泪。
　　尉迟璕日夜兼程，找人四处打听莱州仙山，即便这样，他也花了半年时间，等乘上船进了海踏上莱州岛，这一刻，他的眼睛终于有了光芒。
　　他背起鱼珠，脸上充满希望，他笑看一眼背后的鱼珠，轻柔地说：“等我。”然后步履轻快，坚定地往莱州仙山走去。
　　莱州仙山是莱州岛主峰，修仙的人都住在上面，所以叫做仙山，莱州岛上除了仙山，还有其它大大小小六座峰。
　　尉迟璕走了四个时辰，最后在一座垂直峰下停住，这就是莱州仙山，仙山直破云霄，望不见顶，四周仙云环绕。
　　莱州拜山弟子第一关，便是徒手爬上仙山第一层，我看着这雄伟的垂直峰，上次不觉得，原来这山这么陡啊，压迫感直面而来，一个人爬上去都成问题，莫说背一个人。
　　我看着尉迟璕，尉迟璕稍座休息后脱下外袍，他用外袍把鱼珠包住，然后背起鱼珠，把外袍系在自己肩、腰、腿上。固定好鱼珠，他试了两下，发现没问题后，开始登山。
　　他真的……我看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我心口溢出。
　　他吃力地往上攀爬，豆大的汗从他的额头流进他的眼睛，我本来是想帮他擦掉的，可我的手在触碰到他头部的时候，直接穿过了他，我看着他死命眨了眨眼睛，等眼部适应疼痛后，又继续往上攀。他这里距离地面已有一段距离，稍有不慎，鱼珠跟他都会掉下去，鱼珠还在等他，他不能让自己掉下去，他咬紧牙，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看到他的双手被锋利的岩石割得满手都是血，我想问他你疼不疼。他的衣裳也因为匍匐在岩石上，四处都割破了，身上也有多处割伤，我说：“够了，你为鱼珠做的够多了，她死了，求求你，她死了，别折磨自己了。”
　　可我说的这些他都听不见，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爬上莱州仙山求世外高人，救活鱼珠。
　　突然我听到撕拉一响，尉迟璕过一道岩石时，腰上的外袍割到了，然后衣料沿着豁口在扩大，显然它已承受不住鱼珠的重量，一声大的撕拉声响，鱼珠要掉下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尉迟璕已经拉住她，两人悬挂在山崖之上。尉迟璕的身体腾空，全靠一只手支撑，我看到那只手青筋暴起，指甲抠进岩体，十指连心，他真的不怕疼吗？
　　山上风大，每吹一下，尉迟璕的身体都要朝岩体撞击一次，尉迟想单臂把鱼珠提上来，试了几次无果，他真的太累了，这九个月他都没有好好休息，尉迟璕咬紧牙，他浑身都发起抖，这一次，鱼珠慢慢要被他提起来了，突然，他借力的岩块碎裂，两人一起从半空中掉下去。
　　“尉迟璕——”我哭着去追他，被乱入的云雾迷了眼，“尉迟璕——”我疯了似的喊他。
　　忽然画面一转，我来到魔境，我人还在喊尉迟璕尉迟璕，然后哭着哭着，我停住了。
　　我回来了吗？我疑惑地看向四周，显然前世今生镜还没有结束。我泪眼朦胧地看到一个黑袍男子，直觉告诉我他是幽不负。
　　然后目光向下，我看到了鱼珠，我神情一愣，水晶台面上不仅有鱼珠，幽若也在上面。这是在做什么？
　　我听到幽不负说：“幽若，你的人魂，我找到了。”
　　我立马感觉我耳朵一阵轰鸣。
　　“我现在就把人魂抽出来放回你体内，这样你马上就能苏醒，我们一家三口历经二十三年，终于可以团圆了。”幽不负说完看着身边一个像茧的东西。他说：”星释，你娘要醒了，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她了，你高不高兴？”
　　茧发了一下光，好像在回应他。
　　紧接着我看到幽不负施法，他画了一个法阵，法阵每一个连接点都燃着紫色的火焰，他把法阵放在鱼珠心口上，接点上的火焰像走迷宫一样汇聚到中心点，火焰变大了，幽不负念了一串古语，火焰腾起，动作迅猛，好像要把火焰下面的东西连根拔起。
　　幽不负嘴里不停念着古语，额头很快暴汗淋漓，我随着火焰的飞动也心慌不已。然后我看到了，一颗红色的像红宝石一样的东西从法阵中间、火焰下面，钻出来。
　　那就是人魂吗？
　　人魂从鱼珠身体取出，消耗幽不负大量精力跟体力，他软倒在水晶台面上，看着悬浮在水晶台上的人魂，发笑。
　　即便疲惫，这笑也是舒心的。
　　然后我看着他努力站了几下，最终站起来，他还没有把人魂推进幽若的身体，他得赶快做完，然而这次，他的精力与体力已全部耗尽。他倒在了水晶台下，他睁着眼睛，无神的望着上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四长老闯进来报：“魔君，仙门五宗齐攻我魔族，请魔君速速主持。”
　　幽不负茫茫说：“好。”
　　然后我看着他强撑着站起来，跟四长老走出去。
　　哦，我想起来了，魔君就是在这一战法力耗尽，身死，灵魂进入长眠，我喊：“幽不负，你站住，不管你去不去，魔族都是输了，幽不负！”我想跟上他，发现我被什么扯了回去，我不耐烦地想看一眼是什么，然后画面在我一个扭头的瞬间又换了，我看见幽不负满身是伤回来，他虚弱地半倚在水晶台上，用法力不知把鱼珠送哪儿去了，我瞬间想起来，闇宝阁，原来闇宝阁三楼神秘空间的女子是鱼珠！
　　幽不负说话了。他说：“幽若，对不起，把你喊醒，结果让你一个人，你能等等我吗？一千年，就一千年。”他解开幽若身上的封印，然而法力并没有停止输送。
　　他是要把法力都给她吗？原来他的法力真在幽若身上。难怪我那么强。我有点沾沾自喜。
　　他说：“小银，记得保护好你的主人。”
　　“魔君。”幽若手腕上的银链落地，变成一个小女孩，她扶住幽不负，担忧地问：“您没事吧？”
　　幽不负说：“我助你化形，你要记住你的使命。”
　　小银松开魔君，跪在地上，行礼说：“是。”
　　此时幽若还没有醒，幽不负摸着她的脸，深情地说：“幽若，你怎么还没有醒，你真的太贪睡了，你睡这么久还没睡饱吗？你不想最后见我一眼吗？最后跟我说句话？幽若？嗯？幽——”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幽不负重重摔在地上。小银惊慌失措地喊：“魔君？”
　　一阵婴儿的啼哭响起，我看到幽若睫毛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