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三个暗恋对象》叁日雨

1、第一次表白

　　昨夜下了一宿的大雨，直到天色破晓才将将停住。

　　村里的土路淋的又湿又黏，空气也带着一丝清晨的凉意。

　　正值盛夏，公鸡鸣了三声，有个人挑开竹编的门帘走了出来，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女，瞧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
　　她身影单薄，抱着一个大大的簸箕，里面盛着许多的干煸的麦麸。

　　像是看不到路一样，她一脚踩进了积满淤泥的土坑，浑不在意的朝着后院的鸡圈走去。

　　鸡圈里的鸡能根据脚步声认人，在她走到之前，公鸡就领着自己的一家老小排排站好，叽叽喳喳的朝着她唤个不停。
　　最前面的那只大个头神气活现的，见她来还扇了扇自己油光闪闪的大翅膀。

　　少女把垂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动作熟练的抓起一把麦麸一颗不落的扔进鸡圈里。
　　一把接着一把，大鸡仔小鸡仔都吃的欢实。

　　全部喂完，她转身回到堂屋，又拿了一把小锄头，拖着个有她半人高的臭气熏天的肥料，还带上了塑料手套。

　　这次她走到院子里的小菜地，开始趁着土松给庄稼除草，还好现在天色早，毒辣辣的太阳还没有出现。
　　她蹲在那里，一挖一拔，一会挪一点地。

　　额头有汗水落下，不知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突然飞来，狠狠的砸到她的脸上，雪白的面孔霎时间红色一大片。

　　手下动作未停，她抬起头，淡漠的往石头砸来的方向看去。

　　是两个皮肤黝黑的小孩子，他们手里拿着弹弓，趴在快要倒塌的泥墙前，偷摸着朝她射石子。

　　见她望过来，领头的那个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恐惧，反而是一脸坏笑，
　　“大傻子，耕地呢，瞧你那傻乎乎的样子！”
　　旁边那个倒是有点怕，扯了扯同伴的袖子，低声询问：
　　“没事吧，俺妈跟俺说不能欺负她。”
　　“怕什么，”他身边人满不在乎的说到：
　　“这傻子早就没人要了，俺们不说，谁知道！”
　　说着他又拉起了弹弓，卯足了劲的朝着少女射过去！
　　他们脸上，是天真的残忍。

　　桃妮一直在拔草，墙角的两个小孩子见欺负她没反应，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
　　她伸手，满不在乎的擦了擦自己头上撞破的红痕。

　　鸡圈那边叽叽喳喳的声响渐渐安静了下来，她脚边的草堆也慢慢高了起来。
　　她擦了擦鼻尖的汗站起来，又抱着杂草去后院喂猪。

　　喂完猪，她又去烧饭，像个只知道执行程序的机器人一般。
　　起灶烧水，熬了一些金黄的玉米糊汤，又热了几个瓷白的发面馒头，配着自家腌的小咸菜，就是一顿早饭。

　　饭煮熟以后，她也不吃，往小托盘上各放了一份，端进堂屋，将它放在了一张陈旧的松木桌上。

　　屋里窗帘还没掀起，清晨的光透过半开的房门射进来，屋子昏黄又黑暗。
　　她在破旧的围裙上揩了揩手，对搭着红布的黑白照片轻轻的唤了一声：
　　“爷爷，吃饭了。”
　　眉眼有些严肃的老人没有回答她的呼唤。

　　屋子里很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回音，甚至连鸡叫声都听不清楚。
　　少女看不清表情，她伸手抹去落在相片上的一点香灰，转身出去吃饭。

　　一个人坐着，低垂着眉眼，馒头稀饭，倒也吃的认真。

　　打自爷爷在冬天害了急病离世，名为桃妮的女孩子就一个人守着破旧的老屋子，和公鸡一家一起，等到了初春。

　　院子里的柳树抽出了细腻的丫，却因为无人看护而蒙上了一层灰，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温度开始一点点的升高，

　　哐当一声，她把碗放下，脚步匆匆的，冲进偏房，抱出来了——一个洗衣盆和搓衣板。

　　前几天下雨，攒了好几身脏衣服和被褥。
　　满满一盆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少女抱着它，倒也没有露出吃力的神色。

　　正当她走到院子正中央时，耳边却突的响起一道清脆欢快的机械音：

　　“三——二——一！摔倒！”
　　随着奇怪的话音落下，刚才还稳稳走着的少女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跌进湿漉漉的泥地里，
　　水盆里得的撒了她一身，只剩单个的木盆掉落在不远处，左右晃荡了几下后，停稳。

　　脸上沾满了泥，上面的伤口有些隐隐的疼，她抬起头，张望着茫然的、侵满水渍的眼。

　　然后听到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听到过的响声。
　　有点熟悉的声音，满是欢快地，直接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宿主！我们的任务从现在起正式开始了！为了活下去，请加油好好努力呀！”

　　似是碰到了什么奇怪的按钮，伴随着它叽叽喳喳个不停的话语，有人推开尘封许久的木门，快步走了进来，后来甚至带上了小跑。

　　她先看到一双锃亮的黑皮红底高跟鞋停在她面前。
　　鞋子的主人弯下腰，朝她伸出了一只戴着素白丝绢手套的手，

　　“是桃妮吗？”
　　女人的声音雅的像三月春风，桃妮双手撑在泥地里，慢慢起身，看到一张仿佛照镜子一样的脸。

　　和她一模一样的，又大又圆的杏眼，稍有一点不同的是，面前的女人眼珠是浅浅的褐色，里面盛满了搅动水光的柔情，
　　她眼眶此刻微微泛红。
　　桃妮的眼睛，是安静的、内敛的深黑色。
　　她眼中没有一点感情，常常低垂着眼睑，使这双好看的眼睛死气沉沉。

　　那女人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微微呆愣了片刻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却有泪落下。
　　她说出了一个桃妮从未听过的新鲜词语，
　　“我是妈妈哦。”

　　少女桃妮看不懂眼前的泪。

　　就像所有小说里的场景一样，桃妮被女人带回了家，前十六年的人生好像是一场梦。
　　她坐在通身黑色，低调却奢华的高档汽车里，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和爷爷生活的小院子。

　　家禽送给了邻居，农田也托付给了他们，桃妮唯一的行李就是包着红布的黑白相片，简单到连一身衣服都没有。

　　她穿着一身满是淤泥的粗布麻衫，坐在黑色的真皮靠垫上，
　　头发乱糟糟的，浑身都是泥，身上闻着还有家禽的味道，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相框。

　　在前面开车的女人通过镜子望了桃妮一眼，温声说道：
　　“用不着紧张，桃妮是不是感到有些不适应呀，突然多出来一个妈妈什么的，”

　　她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爸爸和妈妈的工作比较特殊，在你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因为我们的一时疏忽，让你被坏人带走，离开了爸爸妈妈这么多年，真的很抱歉……”

　　她眼眶有些微微的湿润，顾虑着怕吓到桃妮，把忍不住想要外涌的情绪收了回来，继续笑着，以一种轻松的口吻找着话题：

　　“桃妮的眼睛可真漂亮，和妈妈妹妹的一模一样，我们在家里给桃妮准备了漂亮的小卧室，待会回家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们三个再一块去买……”

　　她并不是隔壁坏小子说的，早就没人要的孩子，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女人讲的话，桃妮其实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实际上，她也一点都不紧张，桃妮甚至都不知道紧张是什么。
　　她现在只是被脑子里自称是系统的家伙吵得有些头痛，

　　“啊~睡了好久还真是有点头痛，宿主，我是10086，你可以喊我086~”
　　“你还记得我吗，不会是摔傻了吧？”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声音却会直接出现在脑子里，好像还只有她能听到。
　　“宿主你妈妈说你还有个妹妹诶，我觉得她会很讨厌你，你要小心一点哦！”
　　“这个车子可真漂亮，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

　　“咳咳！”
　　声音带着骄傲的小情绪，满是自豪的对桃妮说道：

　　“我是代号‘桃色青春’项目的第10086号负责人，被主系统委以重任投放到你所在的小世界里，目的是收集青春少年们之间的爱情能量，肿么样，有没有很心动呀~”

　　听不懂。
　　什么青春，什么爱情。
　　桃妮闭上了眼睛，似是不耐这吵人的噪音。

　　黑色轿车七拐八拐，从偏远的山间小院一路开进了繁华的市中心，在机场停了下来。

　　“我们家在北方，待会坐飞机回去会快一点。”
　　自称是妈妈的女人亲昵的喊着她，主动拉上了桃妮的手，只觉得凉的吓人，赶紧在掌心里偷偷蹭了几下，

　　“一会妮妮上去先换身衣服，可以先睡一会，等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她们是坐私人飞机回去的，等到上了飞机，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的小系统又突然冒了出来，开始大声赞叹：

　　“哇！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哇！竟然还有大电视！大电视诶！”
　　“宿主你看！还有棋牌室……”

　　妈妈把她交给了飞机上的女佣，自己坐在包厢里等。
　　她神色有些不易察觉的焦躁，品茶的动作却显示了她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教养。
　　她一边等，一边给家那边回了个消息。

　　“太太。”
　　女人抬头，顿感眼前一亮，

　　十六岁的少女穿着米白色针织长裙，还有同套的小皮鞋。
　　又黑又密的头发盘成了发髻，还簪了两朵淡粉色的丝绒花，
　　如果忽略那一双死鱼眼的话，桃妮这一身就是标标准准的优雅小公主穿搭。

　　“我的妮妮可真好看。”妈妈笑着把她拉到身边，摸了摸桃妮的手，轻轻皱眉：
　　“怎么还是这么冷，再去拿条毯子过来。”

　　女佣拿过来的小毯子上有浅淡的兰花香味，一点都不熏人。
　　系统还在自说自话。
　　伴着它吵吵闹闹的声音，飞机起飞升入云海，
　　桃妮裹着女人给她盖上的小毯子，一点一点的阖上眼睑，慢慢进入了梦乡。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是自爷爷离开一一个月来，她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和自称妈妈的女人说的一样，等到桃妮睡醒之后，飞机已经落地了。

　　这时候天也完全黑了下来，她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还没完全睡醒，
　　迷茫的拉着女人的手，盲目的跟她着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里一样。

　　她就这样半梦半醒的被塞到了一辆更高级的黑色轿车里，路上又睡了过去，直到被人轻轻拍醒。
　　桃妮睁开眼，女人温柔的对着她笑：
　　“宝贝，我们到家了。”

　　这会又下起了小雨，有人拉开车门，女人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下车来，弯腰亲自拉着桃妮的手把她带了出来。
　　“太太，大小姐，晚安。”

　　有人对她们鞠躬，还有人为她们撑伞。
　　“老爷与少爷和二小姐已经在楼上等了。”

　　几滴凉凉的雨丝飘落在了桃妮脸上，刺的她一激灵。桃妮半阖着眼瞧了瞧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人群，彻底清醒了过来。

　　耳边有传来系统欢快的呼喊声：
　　“开启新地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