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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入宫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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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宫的那一天,是个很晴朗的秋日。
秋日的阳光金灿灿地打在一列秀女身上,为她们增添了几分丽色。
我站在队列末尾,感受着额上的汗珠,努力忍住擦拭的欲望。
队列行进的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就轮到了我。
依礼上殿,我绷着心作了中规中矩的一首《绿腰》。
皇帝看起来兴致缺缺,连话都懒得说,挥挥手有内侍上前赐花。
我垂首心间不知是何滋味,虽说家中的确未曾对我选中抱有太大希望,但如此平淡无波的过程还是刺痛了我。
皇后突然道:“陛下,李秀女容貌出众,当充宫闱。”
我心中一突,来不及反应又听到皇帝坚决道:“赐花离宫!”
糟了!我心下慌乱,选秀没选上和选秀被皇帝坚决拒绝是两个概念!前者是常态,后者会让人怀疑李家教女无方,整个李家女儿婚嫁都会受牵连!
而皇后,她居然望向皇帝留下泪来,动情道:“陛下!李秀女不能充入宫闱,实乃大周之失啊!”
皇后、皇后居然这么看重我的吗?
皇帝为难地看着皇后,犹豫道:“福遥……”见皇后毫不退缩,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便依你。”
出了殿,我骤然放松,脚步虚浮,惊觉冷汗已湿透内衫。
回到家中,父亲母亲悲喜交加,悲的是原不指望我入选,如今却要骨肉分离,喜的是我得侍皇帝,光耀门楣。
母亲更是哭道:“我的儿,你本来就比别人呆些,怎么在宫里活的下去啊!”
我向母亲说了皇后一事,宽慰母亲:“女儿入宫便去寻靠皇后,皇后娘娘如此喜爱我,应当不会拒绝女儿的投诚。有皇后娘娘照应,女儿再警小慎微些,不会有事的。”
母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也莫要全信了皇后,自己留些心。”
我心中不快,母亲怎么能这么说皇后娘娘,今日若不是娘娘,李家就险些要大难临头了,然而想到我与母亲马上就要分别,终是不忍再说什么,低头应是。
第二日我在家门口流泪拜别父亲母亲,在车马粼粼声中渐行渐远。
经此一别,恐怕余生再也不能相见了。
甫一入宫,便是新晋嫔妃拜见皇后,我等是新人,自然是要早早先去的。
随着一声声的传唱,花一样的妃嫔按从低到高的位次前来,她们或美艳绝伦,或落落大方,或声如莺啼,均是一等一的好颜色。
如此美色,难怪皇帝看不上我。
宫中原有妃嫔并不多,不过七八位而已,她们以帕掩口窃窃私语,不多时最上方的一位妃子问我们:“哪一位是李明笑李更衣?”
我羞红了脸上前一小步,是的,陛下是如此的不喜我,只愿封我为最末等的更衣。
“嫔妾在此,请娘娘吩咐。”我声若蚊呐。
妃子打量了我的脸一会儿,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如此容貌,难怪皇后娘娘坚持要你入宫。”
她似乎是在夸我美貌,可语气却让人觉得怪怪的。
正在这时皇后娘娘出来了,她风华绝代,天姿国色,那一日在殿上我未敢抬头细看她,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名花倾国两相欢,常使君王带笑看。
众人行了礼,皇后十分和善,一直笑咪咪的,向新旧嫔妃互相介绍,刚刚问我话的是澜德妃简清竹,也是在场妃嫔位份最高者。
至于为什么说在场,是因为还有一位贵妃抱病未至,皇后只提了一句贵妃体弱多病便掠了过去。
我这才注意到澜德妃并不是坐在最上首,她之上还有一张空椅。
认完了人,皇后便扔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我已向陛下禀报,李更衣德才兼备,性情和善,即日起擢为贵人,赐号为滟!”
连跨六阶!
我控制不住地震惊抬首,失礼直直望向皇后,以为会有妃嫔怨妒出声,不想大家只是嘻嘻笑道:“娘娘可真是疼爱李更衣呀,什么时候也这样疼疼妾身们?”
更有人揶揄身边人:“你当初入宫几个月成贵人的?才三个月?好哇,我可是足足等了一年呢!”
我站在原地有些迷茫,她们什么意思?入宫成贵人是惯例?
芳嫔向我们解释道:“皇后娘娘说,既入了宫,大家便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既是亲姐妹,便不分尊卑,只以资历论大小,其他人也不要急,少则几月,多则两年,大家都能至贵人位份以上,毕竟贵人份例才算像个样子,至于更上的,大家自己努力吧。”
皇后娘娘笑着看着我们,接过声道:“只是有一样不许,既然大家都是姐妹,那就不许伐害骨肉,谁要是做出什么丑事来,别怪我翻脸。”
啊?啊?啊???
我彻底迷茫了,等一下,这和我想象的后宫生活完全不一样啊!
新人晋见皇后至此基本结束了,皇后甚至留大家吃了顿便饭,我在饭后没有随大部队离开,留在了皇后宫内,向她投诚。
皇后本就在殿上为我仗义执言,如今我来投她她自然欢喜,把我从地上拉到她身边,不住地摸着我的手,又摸我的脸颊和颈子:“滟贵人这话真是见外呀,你这样好,有谁会不喜欢你呢?”
皇后摸得我怪怪的,她同我亲近了一会儿就放我去了,给我指了一条路:“我平日里忙,只怕不能顾你太多,芳嫔性情温婉,你有事便去寻她。”
我依言去寻芳嫔,她果然温柔婉转,又待人热心,我很快便与她相熟,甚至引为知己。
一日我在宫内闲逛时见到皇后娘娘行色匆匆,我好奇地跟上去,想到母亲的话,终是没有与她会合,只远远地缀着。
她越走越偏,直至一人迹罕至处,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竟然有一座叫锦寒宫的宫殿。
大概半个时辰后皇后娘娘从里面出来了,我看到她不停地做着拭泪的动作,大惊,她哭过了?她为什么哭?有什么是值得她哭的?
待她走远后我上前去,锦寒宫最吸引人注意力的不是它那破败的外表,而是它的门口居然有两名侍卫把守。
内宫禁地,怎有外男在此?!我退缩了,不敢冒风险上前,思来想去,决定去问芳嫔。
芳嫔先是惊讶了一下,而后笑道:“你怎么会知道锦寒宫的?那处很少有人去,你,看见皇后娘娘了?”
我慌了,我并没有告诉她我是跟着皇后娘娘去的,她怎么会知道?
芳嫔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你也无妨,锦寒宫就是外面人常说的冷宫,三年前新入宫的新人里有一位和你一样,也是皇后娘娘力保进来的,封了最末的更衣,只是皇后娘娘没想到陛下那么不喜欢她,不到一个月就打入了冷宫,皇后娘娘怕她在冷宫挨冷受冻被欺负了,时不时去探望照顾她。”
“这也是为什么皇后娘娘这么急着先拔你的位份的原因,毕竟有前车之鉴啊。”
原来如此么?我为自己怀疑皇后羞愧难当,皇后是如此为我着想,我却不信任她……
芳嫔却在此时露出了迟疑的表情:“论理说,此事你该知道……罢了,也该告诉你了。”
我困惑不已,有什么事,是芳嫔现在才能告诉我的?
“在这后宫里,明面上的冷宫并不是冷宫,譬如锦寒宫,它叫冷宫,但皇后娘娘时常去,它也就不是冷宫了。”
“皇后娘娘不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冷宫。”
皇后不去的地方?皇后哪里不去?
芳嫔向左右看了看,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神情上带着三分惊恐,让我更加疑惑,她在害怕什么?
她附在我耳边轻声道:“不要去关雎宫,不要提锦贵妃,这是宫里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