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猫猫》疯狂暝兔

1、第 1 章

　　这是一座不夜城，繁华大道与鳞次栉比的高楼和灯火阑珊交辉相应着，即便过了十点依旧热闹非凡，尤其是在权贵的圈子里。

　　在命令中简单地正式露面后，衣清川在不知第几次抬腕后扔掉手里的明信片，果断离开宴会，不敢阻拦的助理面露难色，望向这场宴会的主人，在得到默许后，无声地放下想要叫喊住衣清川的手，却因宴会的主人讳莫如深的视线而冷汗泠泠。

　　在场能站在这个地方的人，各个都是顶顶的人精，对于宴会主角的离去，没有窃窃私语，就连视线的碰撞也隐晦万分，不过片刻的瞩目，就恢复谈笑风生的模样，觥筹交错依旧，场面融洽从容，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

　　蹬掉私人制定的高跟鞋，昂贵的钻石掉落至地也不甚在意，回到家，衣清川什么也没做，灯不开衣服也不换，只是双臂环胸依靠在吧台前，面朝挂钟静静闭目眼神。

　　寂静的室内只有嗒嗒嗒的声响，零点将至，衣清川淡漠的面容有了波动，她犹如一只耐心极佳的猎豹，潜伏在高高的草丛中，默默盯着只有落地窗外的灯光映亮的挂钟，幽深的瞳孔跟随秒钟的转动而转动，终于，所有的指针都停留在了12上，同一时间，手机屏幕亮起，无数生日快乐的祝福接踵而至，衣清川充耳不闻，只是浅浅勾了下嘴角，微微偏头，没有感情的眼眸染上些许情绪，眼神因坚定显得有些偏执。

　　这一天，是她的18岁成年生日，无聊的特定时间终于有了它的价值。

　　两个星期后，新宇公司。

　　勉强赶上打卡的江梨眼底一片青色，她正坐在电脑前把这些天解决完的文件整理好，准备送去23楼的策划经理办公室。

　　江梨是新宇公司策划部门里职位地位排倒数第二的老员工，在职六年了，除了资历比较老，也只比转正的实习生高一位。月末的缘故，最近整个部门都很忙，工作量比平时大了许多，基本每天都要加班，回去还要熬夜，若不是加班有加班费，年终奖也算丰厚，平日里还算轻松，她一定会干不下去的。

　　江梨淡然地盯着还未开机的电脑，心里一片惨淡，给上司送文件什么的真的不想，即便有些年了依旧无法适应。他办公室在23楼，光坐电梯就得碰到许多陌生人，要是里面人很多的话都不知道往哪看，人太少的话会更尴尬，然后得深呼吸敲门，再进去那个大得离谱的办公室，她只能无所依傍地站在办公桌前，如果只是单纯签字就好，要是又因为她上次翘掉聚会的事教训自己，那就完了，想撒谎找借口，偏偏到时候脑子会一片空白不知道回什么，然后这副样子又得被训。

　　关键是现在她已经开始紧张到心脏跳地有些快了。江梨苦笑了下，呼了口气，抱起文件就要去实践刚刚内心所预想的画面，结果是一分不差地站在了上司的办公室门口，她敲敲门，“肖经理，我来送文件签字。”因为早上到现在还没有说过话，江梨的嗓子有点低沉，声儿就小了些，里面的人说了句：“进。”

　　江梨在听到上司的声音时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应门而入，抬眼就看到一个身穿休闲服的男人懒散在沙发上，对于她的到来无所反应。

　　他们刚刚应该在谈话，上司不冷不淡回男人：“你管他选谁，我们只是一个普通公司的打工人，哪里操心得了百盛那样的大集团的事。”

　　男人吊儿郎当地笑了，眼睛扫过低头等上司看文件、表情一如既往冷淡的江梨，漫不经心反驳：“你是，我可不是。”这女的他见过几次，老肖是不是把自己当班主任了啊，就喜欢管不上进的学生的那种。

　　肖经理白了他一眼，拿起钢笔签字，余光瞥见因为他朋友的存在更加拘谨的江梨，想起之前她又翘掉聚会的事，抿了下嘴，想了想还有外人在场，写下最后一笔字时没好气地瞪了眼她，把文件推过去，说：“最近会有一次升职机会，你知道的吧？”

　　江梨恭敬地去接文件，同时点点头。这事一个星期前她就从同事嘴里听说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她有种铁树终于开花的感动，毕竟来这公司六年了，上一次升职还是四年前，涨了工资后房贷能更快还完，着实有点小开心。

　　“你大概率是其中一员，好好干，保持住，最近别出岔子，别整天闷头不出声，在社会上混不灵光一点你连口肉汤都喝不到，要不是你工作能力不错，带出来的实习生比较成功靠谱，我又刚好注意到你，你就一辈子窝在角落里拿那点工资吧。”上司语气比较刻薄，瞥见自己的好友还在那里偷笑，遂止住了碎碎念，“月末了，今晚有聚会，下班你再跑一个试试？出去吧。”

　　肖经理提到的聚会是指他们部门的聚会，是他所带的员工，一共十多人。江梨此刻身上冒了不少冷汗，她忙不迭说好的，动作端正利索地消失在办公室，一关上门就加快脚步，直到进了没人的电梯里才劫后余生地松口气，可一想到晚上还要聚会，不由木了一张脸，直到她坐在了聚会的餐桌上都没缓过来。

　　江梨受不了人多喧闹的场面，浑身不自在，满脑子想回家，但是看肖经理喝酒喝红了脸，侃侃而谈的样子就知道现在的进展一半都没到，她只好时不时夹口菜，低头默默看漫画，打算熬到结束，只求肖经理别注意到自己。

　　“江梨。”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没一会儿，肖经理走到江梨身边，带来了所有员工的视线，他手里抓着两个酒杯，一个他自己喝的，一个空的，显而易见是给她准备的，“你怎么就顾着吃饭玩手机？聚餐聚餐，为的就是同事之间感情的培养，全程一句话也不说，酒也不喝，你想干什么啊？啊？”

　　处事圆滑的员工笑，热起气氛：“哈哈，肖经理，江梨她向来比较冷淡，不爱热闹就喜欢一个人待着，您要喝酒就找我啊，我最爱喝酒了，顺带着也考虑考虑我的升职行不？”

　　肖经理笑骂声：“滚犊子，你说说我都提拔你几回了？不知足。”他向空杯子倒酒，几乎要溢出来了，他把酒杯递给江梨：“把这杯喝了，上回翘聚会的事就翻篇了，也算是提前庆祝你升职的事。”

　　江梨有些为难地盯着那完全没有兑别的东西的洋酒，寻思着度数少说有三四十度，用古典杯装满起码200毫升，下了肚子恐怕不要多久就得晕头转向。

　　“江梨，快喝吧，咱们肖经理大人不记小人过，一杯而已，眼睛一闭仰头一口闷就完事了。”

　　“到时候要是醉了，你找肖经理要回去的打车费。”

　　“听说下一次的升职会轮到你江梨身上，这多亏了肖经理啊。”看似在帮江梨说话，实际上都是站在肖经理这边。

　　“是啊是吧，可羡慕死我了。”

　　“江梨很久没喝酒了吧，我记得上次，就被灌了几杯来着，就不行了。”

　　“肖经理，喝完这杯你就要放过她哦，她可不像您这么海量，听说您以前还把鑫然公司的王总喝倒过，他可是出了名的酒胃啊，太牛了！”

　　肖经理被捧开心了，笑着说：“我还差那点打车费吗？”他低头，面对江梨的不动容，身为领导到底觉得被打脸了，也觉得好心被当驴肝肺，眼底泛起冷意，无形之中产生压迫感，“喝吧？”

　　无数双眼睛，交叠的声音，过分浓烈却不属于自己的热闹，把江梨包围得严严实实，宛若在一点点抽离空气，令她有些呼吸不过来，所有人都觉得一杯酒不以为意，谈笑也是轻松，没人看出她的不自在和想逃离，只是认为她生性沉默寡言。不知视线该往哪儿放，双手也变得僵硬起来，桌下的双腿用力绷紧，江梨伸出手去接酒杯，也不知道该说出什么样的话才能像他们那样调动气氛，只勉强露出一个稍微为难的笑容，干巴巴来一句：“好。”

　　一杯酒，在众人的起哄中分三口喝完，滋味又涩又怪，完全欣赏不来，但好歹把他们注意力的重心从自己身上移开。面子被圆上了，肖经理也就懒得跟江梨说别的，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然后继续和下属们喝酒聊天起来。

　　有个女同事凑过来，江梨记得她叫李许然，她说：“江梨，等你升职来到我们组，刚好会处于比较忙的阶段，因为有两个项目，一个是与建行公司的，一个是F大的一个社团的合作，为了方便工作，你要不要提前了解一下？”

　　江梨不知道自己此刻淡然混了迷蒙的神态有多性感，她没有看李许然，低垂着视线，重复了遍：“两个？”肚子里清晰地传来辣辣的感觉。

　　“对，两个。”可能是喝多了话匣子容易打开，李许然继续说：“哎呀，没想到你会来我们组呢，你知道不，你在我们部门可是公认的干事认真靠谱，速度还很快，可惜公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直放任你在那个大材小用的职位上，实习生大部分都是你带，费时费力，我看着都觉得不公平呢。”说到后面，李许然的声音都压低很多，“嗯，话说也快要春招了吧，不过幸亏你也升职了，应该用不着带新人了。”

　　江梨对李许然不是很熟，她的办公桌在靠窗那边，而对方在靠门，一个南一个北，平日里至多就打个照面而已。喝了酒江梨有些迟钝，她不冷不淡说：“可能是别人比我更有能力吧。”

　　李许然说兴奋了：“哪有！啊，说起项目的事，今天我们组的另几个负责沟通的同事也在这儿呢，和那些大学生，哎呀，现在的学生可真了不得啊，也不愧是F大的，还没毕业就已经在干大事了，都已经和我们合作两年了，完成得真心不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对此江梨实在想不出对应的话，硬生生只憋出一个嗯，她状态本就不好，无力招架额外的交流了。

　　李许然打住，食指在杯沿滑动：“……”她心知江梨什么性格，为人冷淡安静，喜欢独来独往，这是部门里公认的，于是没再和她说下去。李许然盯着江梨明明很令人心动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庞，这些年似乎也没见过她身边出现别的人，之前还有好些个男人想追她呢，觉得有些可惜，她丢下一句那我们明天再说工作的事吧，人拿起酒杯去了别处。

　　人走后江梨才放松下来，没多久，酒劲上来了，她脸颊开始发烫，头也晕晕乎乎起来，视线渐渐模糊，江梨不想任这样的状态伴随至回家，此刻大家都喝嗨了，没人注意角落里的江梨，于是她起身拿了张餐巾纸装作要上厕所，打算把酒给吐出来，能缓解一点是一点。

　　出来的时候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江梨有些头痛，闭眼扶额的间隙不小心被地上凸出来的东西绊了一下，只是没有摔倒，因为有人扶住了她。江梨因为难受轻轻蹙眉，看向这个扶住她的人，看着像学生，也不知道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毕竟现在的小孩都比较成熟。见对方还不松手，就抬了下胳膊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了句谢谢，擦身而过去了厕所。

　　吐不出来……江梨双手扣在盥洗池两侧，生无可恋地望着镜子里不笑就是一副冷淡脸的自己，面上通红一片，蔓延至脖颈，白脸能喝红脸不能喝，幸亏她不在那种时常需要应酬的部门。她身体有点不受控制，思绪也乱得不行，整个人都呆呆的，直到目光瞥见镜子里依靠在门口的人，怔了下。她反应了好几秒，是刚刚那个扶住自己的学生啊，江梨努力让自己不摇晃，转身，问：“…有什么事吗？”话一出口，嗓音软得不行，十分无力的感觉，她不喜欢，今天也不想再跟任何人产生交际了，一句话也不想说，她只想回家。

　　年轻的女孩笑得阳光，她嗓音好听，不仅仅是那种独属于年轻人的活泼轻扬：“你叫什么名字？”

　　江梨觉得莫名其妙，也不想理她：“……”只是，即便视线模糊，她还是能感受到女孩身上那令人舒服的气质，还有之前的善举，可能是这两个的缘故，江梨还是告诉她了：“江梨。”反正只是对陌生人说个名字而已。

　　“嗯。江梨。”女孩点点头，重复江梨名字的语气好像过分温柔，她抬起头，对着江梨笑得郑重且正式，说：“江梨，我叫衣清川，衣服的衣，清醒的清，川流不息的川，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我喜欢你，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原本头晕目眩的江梨震惊得浑身打激灵，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衣清川身上，她猛然睁大眼睛，终于看清眼前的女孩的五官，甚至来不及感叹长得真漂亮，她凌乱又炸毛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