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要治恋爱脑》冰幻琉璃殇

6、相拥

　　“神啊，请您赐福于桑德。”

　　赐福你奶奶个腿！

　　这句话槽点实在是太多，首先，你他妈一个神咒者，竟然在祈求神，也不怕神连桑德一起咒。

　　其次，你不想着给你自己求点东西，就想着给那个臭渔夫，明明你更容易死好吧。

　　当沙维尔觉得自己爱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那个人的能力，他想要为那个人完成所有的事情以证明自己的价值。

　　最好让对方根本离不开他，对方一丝一毫的不满都会让他倍感焦灼，一旦不被需要他便会遭受精神上的凌迟。

　　沙维尔总是沉浸在童话故事之中，觉得自己只要努力，就可以像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尤斯塔斯叹了一口气。

　　尤斯塔斯太了解沙维尔了，他怕死了桑德离开他。桑德去其他地方，他可以跟随或者等待，桑德结婚生子不需要他了，他依旧可以默默守护。

　　他可以接受桑德的暴力，贪婪，丑陋，懒惰，但是他不能接受桑德染上疾病，不能接受死亡，因为只有死亡可以真正地将他和他在意的人分离。

　　如果桑德出了什么事情，沙维尔会疯。正是因为这份恐惧可以战胜一切，所以他会跪在神明面前，祈求神明保护桑德平安。

　　尤斯塔斯都懂，但是自己经历是一回事，旁观又是另一回事。

　　这并不妨碍他想把这臭小子的脑壳打开，把里面的水都倒出来。

　　察觉到尤斯塔斯的视线，沙维尔站起身，与他对视，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微微抬眸，注视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沙维尔十分敏锐，早就察觉到了尤斯塔斯的视线，他率先发问：“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少年面无表情，声音也冷的像块冰，对于不在意的人，沙维尔向来都是冷漠的态度，漂亮的蓝眸像是沉寂的井水。

　　沙维尔身材瘦弱，因为诅咒，他进食存在困难，身处的环境也让他很难有饱饭可以吃。

　　尤斯塔斯沉默着端详着过去的自己，一百年前的记忆还算清晰，他只记得当时腹中总是空空如也，有的时候会有一些绞痛。

　　他知道百年前的自己是瘦弱的，但是……过去的他原来是这样皮包骨头的样子吗？

　　面对沙维尔的询问，尤斯塔斯摇摇头，目光移开了，沙维尔却沉默了一下，眼神变得很深，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他最终绕过尤斯塔斯，离开了教堂。

　　尤斯塔斯无事可做，犹豫了一下，隐匿了自己的身形，跟在沙维尔后面，沙维尔敏锐多疑，但是对魔法束手无策，所以尤斯塔斯放心大胆地跟着年幼的自己。

　　昨晚卖鱼的钱还剩一些，沙维尔要买一些菜回去给桑德做饭，市场的人嫌弃他晦气，不敢靠近他，也不敢多和他交流。

　　沙维尔动作很利落，他迅速穿梭在市场之中，挑选砍价一气呵成。

　　双手都提了两大袋子后，沙维尔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缓缓往桑德家的方向走去。

　　桑德的屋子离城镇中心很远，走到半路的时候，周边已经没有了人烟，嘈杂的环境渐渐远去。

　　看着沙维尔微红的脸颊，尤斯塔斯翻了个白眼。

　　高兴个屁，被别人当奴隶使还能乐成这样的全大陆也就你了，蠢货。

　　尤斯塔斯不爽，很不爽，魔王大人向来有不爽当即就要发泄，尤斯塔斯迅速走近，走到沙维尔身后，抬起腿，将沙维尔踹飞三米。

　　尤斯塔斯做了将近一百年高贵的魔王，有魔挑衅从来都是用魔法扔出月城，他打了无数次架，都是魔法炮轰，很少直接伸腿伸拳头。

　　这还是尤斯塔斯第一次亲自抬脚踹人。

　　尤斯塔斯希望自己能一脚踹飞沙维尔的恋爱脑，让这个蠢货清醒一些。

　　但是沙维尔在被踹飞的过程中眼疾手快地保护着手里的菜，即便后脑勺着地，依然将怀里的菜紧紧抱住，他后脑因为摔伤血流不止，怀中的蔬菜食材却完好无损。

　　在沙维尔眼中，就算是手里的这两袋子菜都比自己珍贵。

　　尤斯塔斯无语扶额。

　　沙维尔作为混血，身体素质要比正常人类好一些，但是对于一个不会使用魔法的瘦弱孩子来说，这样一脚依旧太过于沉重，沙维尔睁大眼睛看着天空，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是意识却渐渐模糊。

　　鲜红的血从沙维尔的后脑勺流出，看起来无比惨烈，沙维尔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

　　确认沙维尔昏迷之后，尤斯塔斯从阴影中站出来，他蹲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少年，这张他熟悉的苍白脸颊早已经没有了血色。

　　尤斯塔斯想，若是大部分人，见到过去的自己应该会高兴吧，会给过去的自己一些启迪，想让他走正确的道路，让他成为更好的人。

　　他不是恨铁不成钢，当对一个人有所期待的时候，才会愤怒，才会遗憾，他对过去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单纯地厌恶着这个少年，厌恶着过去那个可悲的自己。

　　像一棵生长在贫瘠土地上的枯木，疯狂地生长根系，但是汲取不到一丝营养，想要伸出枝桠拥抱天空，最终渴死在自己的幻想里。

　　一个不缺实际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尤斯塔斯的脑海之中，他可以救赎面前的孩子，他现在有足够的力量，可以让沙维尔过幸福的一生。

　　但若是沙维尔走上了与他不同的人生道路，过去发生转变，魔王尤斯塔斯便会消失。

　　他还不能消失，起码现在不行。

　　他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他的身上还背负着诸多责任，他要带着魔族走出深渊，将神拉下天空之城。

　　命运开了个玩笑，让他来到这里。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治愈面前的少年。

　　最好能修好他的脑子，让他不要再沉迷于那些虚无的感情。

　　尤斯塔斯打了个响指，用魔力给沙维尔止了血，将他的身体恢复原貌，看着地上纯白的少年，尤斯塔斯叹了一口气。

　　魔王大人活了一百多年，第一次感觉有些憋屈。

　　沙维尔依旧在昏睡，尤斯塔斯犹豫了一下，摘下自己小拇指上的戒指随手放在口袋里，然后将少年抱起来，少年的骨头硌得慌，但带着人的体温。

　　尤斯塔斯顿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活了数百年的时光，从来没有和人拥抱过。

　　人类嫌他晦气，不打骂他就不错了，魔族觉得他有距离感，不会轻易靠近。

　　尤斯塔斯手指微微用力。

　　原来和人相拥是这样的感觉。

　　很温暖。

　　怀里躺着的少年轻哼一声，幽幽转醒，沙维尔感觉自己脑袋有些疼，后背也疼，他有些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人怀中，他瞳孔皱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冰蓝色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诡异地安静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他甚至遗忘了呼吸。

　　尤斯塔斯大概猜到了他的反应，神色如常地和他打着招呼，“醒了？”

　　沙维尔轻轻点点头，蓝色的眼睛惊疑不定，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沙维尔有些贪恋尤斯塔斯身上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将身体靠在尤斯塔斯的胸膛上。

　　异样的心跳声响起，不属于他，但是和他的心跳融为一体。

　　沙维尔感觉自己心脏被紧紧攥着，身体又溺死在一滩水里，很温暖。他的体温因为极度的兴奋不正常地上升，周身微微颤栗，浑身上下却软的一塌糊涂根本提不起力气。

　　尤斯塔斯对现状稍微解释了一下：“你走着走着昏倒了。”

　　沙维尔点点头，脑袋里像是积了水，整个身体都彻底软了，脑袋也软了，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小心地沉默着，怕一开口让对方发现自己身体完好无损，完全没有受伤，让他下去。

　　他是神咒者，虽然并没有什么有效证据说神咒者会带来霉运，但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他被神诅咒，没有魔力，还是混血，是一个无用的孩子，生来就遭人厌恶。

　　他像是等待着审判一般，小心翼翼地捏着尤斯塔斯的衣角，等待着他的驱逐。

　　尤斯塔斯则是等待着这个叛逆偏执的小孩自己主动离开他的怀抱。

　　暖烘烘的温度，尤斯塔斯竟然有些舍不得放开，他轻声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回家吧。”

　　沙维尔连连点头，小心地调整姿势，减轻自己的重量，想要让抱着他的人轻松一些。

　　尤斯塔斯没有注意到沙维尔的动作，尤斯塔斯拥有沙维尔的记忆，但是他已经不具有沙维尔的思考方式。永远站在月之城顶端的魔王，已经不能察觉到沙维尔所有的小心翼翼。

　　沙维尔很轻，对于魔王来说，即便不使用魔法，这孩子也轻的像是一片羽毛，尤斯塔斯提着沙维尔的菜，抱着沙维尔，脚步不快也不慢。

　　他一直走到桑德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哀嚎声，他轻笑了一声，露出轻蔑的笑容。

　　沙维尔没有注意尤斯塔斯的表情，他正被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呼吸体温折磨着，听到桑德的哀嚎，他终于跳下尤斯塔斯的怀抱，急急跑进屋内。

　　尤斯塔斯放下菜，叫住他，“不领我进屋喝杯茶吗？”

　　沙维尔摇摇头，朝他深深地一鞠躬，说道：“非常感谢您，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屋内。

　　一个偶然路过的，不需要他的贵族，一个非常需要他的渔夫。

　　置放在同一个天平之上，他选择让自己成为更有价值的那一方，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渔夫。

　　或许是沙维尔的拒绝激起了魔王大人的逆反心理，尤斯塔斯隐匿了自己的身形跟随着沙维尔走入屋内。

　　屋内一片狼藉，暴怒的渔夫桑德将沙维尔打扫干净的房子弄的一团乱，此刻，他正躺在床上哀嚎，见到沙维尔，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沙维尔则是半跪在他床边，反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桑德噎了一下，哭喊道：“被催债的人打断的！”

　　沙维尔则是顿了一下，他身上带着血族的血脉，双眼拥有灵视的能力，桑德的腿骨，不仅仅是断裂，而且整个碎成了粉末。

　　但腿上的其他肌肉和经脉完好无损，这绝对不是单纯的暴力可以做到的。

　　即便是魔力深厚的魔法师，也很难有这样精巧的手段，使用魔法的人并不想要桑德死，更不是想彻底废掉他。

　　那位魔法师，好像一早就知道桑德的腿会被治好，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他仅仅是想要让桑德受一些折磨而已。

　　催债人知道自己闯了祸，心中也惴惴不安，买了魔药缓解桑德的疼痛，不然，桑德也不会还有力气在这里哀嚎。

　　大家都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只有桑德完全没有知觉，在这里哀嚎着自己的命苦。

　　沙维尔先安抚着桑德，但是桑德完全不听劝，只是哭闹。

　　沙维尔并没有继续安慰，而是等待着，等待着桑德哭不动了，闹不动了，才缓缓开口道：“桑德，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的。”

　　桑德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个废物的神咒者能做什么？
　　此刻，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碎成了渣渣，委屈的要死。
　　不就是欠了一些钱嘛！至于嘛！至于嘛！真小气！

　　还有那个魔法师！混蛋！为了十个帝国币就出卖他，穷逼！肯定是个落魄贵族，活该破产！

　　桑德的脑子飞快转动，他不敢将怒火发泄给魔法师，也不敢惹催债人，所以，他早已将一切的祸根都推到了沙维尔身上。

　　没错，都是这个神咒者的错！都是因为沙维尔，他才这么倒霉！

　　他暴怒地将拳头打在沙维尔身上，沙维尔默默承受了这一拳。

　　桑德打完消了气，暗自下了决心——这家伙留不得，还是赶快把他卖了比较好。

　　沙维尔并不知道桑德的想法，此时室外已经天黑，昏暗的烛光中，沙维尔再一次保证。

　　“桑德，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的，不惜任何代价，我这辈子都不会抛弃你，永远都不会，我会照顾你，陪伴你一辈子，只要你不背弃我，我便永远都在。”

　　闪烁的烛光映照着少年绝美的脸庞，没有人会觉得少年在看玩笑，更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一个少年稚嫩的宣誓。

　　沙维尔的眼睛像海，深邃寒冷，让人觉得难以亲近，瞳孔中的一点红色却闪烁着异样的色彩，这炽热的颜色在他身上显得畸形，让纯白色的剔透少年染上了一点欲望的色彩。

　　会带给人炽热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