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纪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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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
乘路
纪念对妈妈的记忆并不多。
晚上，纪念喜欢和爸爸妈妈睡在一起，因为很有安全感。
"我们过两天就得出发了吧？"纪父对纪母说。
"嗯，这次去就不知道能回来不能了。"纪母回答。
"别瞎想，就当体检了。"纪父安慰道，这时，看到床尾纪念位置的被子还是鼓的，纪父说："纪念，快睡觉，别看电视了。"
纪念很奇怪，她已经身躺下了的，是被子不听话，自己鼓起来了，又委屈地解释道："我睡了的，是被子自己鼓起来了。"
"好啦，知道啦，快睡吧。"行母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第二天，纪母给纪念穿衣服时，母女俩聊起了天。
"我们纪念已经5岁了，要学会自己穿衣服了。"
"不要，我就想让妈妈穿，妈妈以后也给我穿衣服。"
"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妈妈能陪你一辈子吗？"纪母有些生气。
"我不！"纪念喊道。还不忘去拽秋衣的袖子，但拽了个空。
本应更生气的纪母，却被她这一举动逗笑了。因为已经入春了，早就不用穷秋衣了："忘记了不用穿秋衣了呀？"
"嘿嘿。"母女俩笑得很灿烂。
那天，妈妈把纪念打扮得很漂亮。下午，纪念和妹妹纪爱被送去了小老姑家，母亲告诉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叔叔婶婶要去北京看望一个亲戚，那个亲戚不喜欢小孩儿，所以不能带她们去，只能把她们放在小老姑家。他们还说，过两天，他们就回来了。
可这一走，就是半年。
妈妈回来那天，小老姑拉着她，怀里还抱着纪爱，去家里找妈妈。纪念很开心，一路上蹦蹦跳跳的。但进了门后，纪念看到的，不是原来长发飘飘，美丽动人的妈妈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头发已经完全没有了，后脑勺还有一个很长，很吓人的疤，她坐在轮椅上，满脸慈祥地看着她。
小老姑将纪念往前推了推，说道："纪念，愣什么呢，快叫妈妈啊。"
纪念跑回去，躲在小老姑身后喊道："她不是我妈妈！我妈妈有头发，她没有！"
从未动过纪念一根手指头的小老姑，一巴掌打在了纪合的屁股上："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她就是你妈，天塌了也是你妈！"说着，便小声抽泣了起来。
纪母见状，对小老姑说："小姑，把纪爱给我抱抱吧，好长时间没见了。"
"抱得动吗？可别压着你了。别看这小姑娘才10个月，现在可重了。"
"可以，放心吧。"纪母笑着说。
小老姑小心翼翼地把纪爱放在纪母的腿上，不难看出，纪母还是有些吃力，但她脸上更多的是幸福的笑容，是满眼的宽溺。
纪母一手扶着纪爱，一手向纪念招手："纪念，来，让妈妈抱抱。"纪念有些犹豫．
"快去啊。"小老姑把纪念推到了纪母面前。
纪母一手抱着老三，一手抱着老二，老大纪思在后面抱着她，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虽说眼眶是红的，但眼角是弯着的。
后来的每个月，纪父都会跑趟北京，为纪母抓药。一个月，光药费都要几千块钱，但家里人从未有过要放弃治疗的想法。每天，纪父细心地照顾着纪母，为她煎药、喂药，陪她走路，陪她说话．纪念也慢慢知道了，这是她的妈妈，只不过妈妈生病了。爸爸说过，只要让妈妈每天开开心心的，她就一定可以好起来。为了纪父可以全心全意地照顾纪母，纪念和纪爱都还住在小老姑家，她们每天早上来，晚上走，但在走之前，她一定要给妈妈讲一个笑话，因为她想让妈妈快点好起来。
他们这样努力，只是因为医生的一句："手术很成功，有痊愈的可能。"
这样忙碌又安宁的生活过了两年，却突然被一场高烧打破，在纪念印象里，妈妈那几天，不像原来那样开心了。
一天，小老姑一大早就把两姐妹叫起来，像两年前那样，左手拉着纪爱，右手拉着纪念，向有妈妈在的地方走去。
纪念兴高来烈地望着家的方向，只是今天的家有些不一样。她看到你门前挂上了白布，她抬头问小老姑为什么，小老姑没有回答，只是别过头，抹了把眼泪。
家里人很多，连远房亲成都来了，但却像没有一个人似的安静。每个人，两眼无神，头上围着一圈白布。婶婶看见纪念来了，把纪念叫到屋里，在纪念的头上也围上了相同的白布。
"婶儿，为啥要戴这？"
"纪念乖，戴给你妈的…"说着，婶婶哽咽了。
过后，又把她拉到另一个屋，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绿帘，绿帘里不知道掩盖着什么。她看到姐姐跪在绿帘前，泣不成声。
婶婶把她带到绿帘前，说道："跪下。"
纪念看着婶婶，不知所措。
"快跪下啊！"婶婶放大了音量，纪念被吓得感赶紧跪下。
她环顾四周，每个人仿佛都像失去了希望般，两眼无神，整个房间压抑得可怕。纪念的心理防线破了，号陶大哭。过后，姐姐擦干眼泪，拉着纪念走了出来。
"纪念，咱妈走了。"
纪念听不懂，大姐又说
"咱以后，没妈了，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纪念这才明白了周围的一切是怎么回事，白布，绿帘，以及绿帘里的……
这一年，纪念7岁。
婶婶要出去买东西，特地带走纪念。婶婶骑着电瓶车，纪念站在前面、钻在婶婶的怀里，婶婶腾出一个手，搂着纪念："没事儿，不哭，以后婶当你妈。"
纪念在婶婶怀里抽泣。
家里人商量着，纪爱太小，不记事，先瞒着她。
纪念初一那年，在妈妈忌日那天第一次去到了妈妈的坟前。她看到妈妈的墓碑上，不只有三个女儿的名字，还有一个"子·纪垣"，她向奶奶问起了此事。
"奶奶，我妈碑上，咋还有我婶妈家老二的名字？"
"这事呀，你妈养病期间，除了你们姐妹三个，就属纪垣最让你妈喜欢了，有一回啊，你妈把我拉到跟前，给我说"妈，让纪垣当我老四吧，太招人疼了。"
我说"好，听你的，你妈走后，在刻碑时，本没有纪垣的名字，后来你叔，就是纪垣他爸，又临时改了一下，说，‘给我嫂子添上老四吧，也算完成了我嫂子的心愿啦'这样才有了这几个字。你妈留下的金啊，首饰啊，还有纪垣一份儿呢。"
"这样啊。"
"还有你婶妈家老大，纪恒。你走妈走那几天，香都是你弟换的，你说你害怕，不敢，倒是你弟‘我不怕，我去给娘娘换！’”
奶奶拍拍纪念的手背：“孩子啊，那是你妈，有什么可怕的呀！"
"放心吧．奶奶，我不怕了。"
长大后的纪念，对于这件事越来越好奇，因为当时年龄太小，有些事情是真的记不清了，她不想就这样忘记自己的生母。她曾问过奶奶，是什么病，把母亲折磨成那样，奶奶是这样回答的：
"医生说，这种病男性得的概率大，女性得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但你妈她…偏偏…偏偏就是这万分之一。北京的医生说过，手术很成功，有很大机会痊愈的，怎么就…奶奶呀，把你妈看作亲闺女，你妈在去北京之前给我说＇妈，哪天给我买口大锅吧，等我回来了就给孩了们炸肉吃’，我答应了，锅我也买好了，但你妈她…回来时都坐上轮椅了。这锅啊，算是没用上。"
"那那口锅呢？"纪念问道。
"这说来也可笑，那锅原来在厨房放，每次看到那口锅，我就忍不住，老想哭，每次都坐旁边哭半天，你爷爷为了不让我看着难受，索性送邻居了。"
好妈无奈地笑了笑："纪念啊，你可一定不要忘了你妈啊，你妈可是我一眼相中的儿媳妇。"
"不会的奶奶，我妈一直在我心里边儿呢。"纪念轻拍奶奶的手。
这话也只是说给奶奶听的。
纪念其实很怕自己会忘记母亲，她对母亲的记忆少之又少，她怕自己不记得，怕别人不说得，她更怕以后妹妹会不承认自己有这个妈妈。
"妈，我快记不住你的样子了，怎么办啊……"她躲在被窝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