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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猗兰美人 ...

  •   暮春柔风轻拂槛外细柳,风姿摇曳。
      公主明姝懒倚琉璃榻,丹唇轻启含下一枚绛色浆果。
      帘外棍声闷哼,施刑之人冷汗直流,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累得。
      受刑人十指抠紧长凳,咬得嘴唇血迹斑斑却一声不吭,仿佛那棍一下一下没有打在自己肉上。
      他昏死过一回儿又被冷水浇醒,屁股上血迹被水流稀释顺势漫延到身下,惨状可怖。
      这样腥艳的情景让明姝心情格外愉悦。
      一碟浆果没剩几颗,棍声结束,仆人合力将那血人抬走。
      着素衣的婢子在帘外轻声道,“娘娘请公主过庆元殿。”
      明姝将果子吃完,起身下榻,瞧都不瞧她一眼,径自坐到窗下妆奁前选玉簪,只淡淡地问身后紫衣婢子,“明日宴上要穿的衣服都备好了?”紫萝上前为她挽起长发将墨玉簪插好,殷勤回禀:“都准备妥当了,公主。”
      明姝回想着刚才的事,那人被她折磨许久,濒死却不求救,看来有几分骨气,想到他先前朝自己瞪眼的表情,还是今天这副样子更可心些。
      今日在宫中略施小惩,打得痛快了她很满意,通体舒畅,一扫前几日的败兴。皇后想必又听闻了什么,召自己去问话。
      当今圣上皇子虽多,公主却只有明姝一位,百般宠爱不为过,所以养成了这样的心性,宫里人自是不敢招惹她。但少不了有人在皇后前递话。

      一袭绢丝烟衫溢着通派的贵气,几个身着布裙的婢子跟着明姝娴静淡雅地走过廊下,隐约可闻佩环轻鸣。
      庆元殿内,看见明姝,晏嫽屈伸行礼:“参见公主。”
      明姝淡然问好。
      皇后见女儿进来,问起:“姝儿,今儿又是为了什么事动怒。”
      明姝听了,柔声回道:“新来的奴才犯了错,我让苏应给他些教训,也是学些规矩。”
      明姝之事,作为父皇母后,他们向来有意偏袒,索性她虽性子冷,做事也还有分寸,没出过大错。如今有人来前说起,她自是得提点,“对下人之事,莫要苛待了,有失你安阳宫的体面。”再无他言。
      皇后双目盈盈看着晏嫽,同是十六岁的年纪,晏嫽身姿娉婷一派雅致风情,惹人怜爱。明姝虽是姿容无双冠绝六宫却耐不住心高气冷,不容亲近。
      她招了招手,待晏嫽走上前,轻声询问:“你父亲母亲最近可安好?”
      “谢娘娘挂念,父亲母亲一切安好。父亲让我代他问您安。”皇后扶起晏嫽那双柔嫩纤手,听她讲这段时间晏府的事。
      兄长晏端几与自己乃一母同胞,母家的周全也是她最在意的。
      旁边冷眼相看的明姝,对她们说的事不感兴趣,只等她们细细碎碎地说完,自己却早已困乏。不等晏后再开口,她提示自己的存在,“母后今日召儿臣来,是有什么事要说?”
      晏嫽闻言退身一旁,向她微微笑了一下,朱唇粉颊,明眸善睐。
      明姝不甚在意。
      皇后瞧着她一副不耐的样子,不悦地皱起眉,“姝儿,你年纪也不小了!”
      “昨日里你父皇提起要为你选个人家······”皇后瞧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女儿,再瞧她这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无奈之情油然而起。
      明姝的年岁渐长,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在提起公主的婚事,奈何明姝不肯听劝。母女二人因着前尘往事关系已至冰点,焦灼日渐积累,她不忍唯一的女儿铸成终身大错,念及此令她寝食难安。
      明姝听言眉头轻蹙,皇后自知是说到了她的心事,她这个做母后的不好直接戳破女儿的心思,她已让哥哥晏端几忖度为明姝选亲之事,与公主结亲要有助于晏家的威势。
      “姝儿,你贵为公主身居高位,也应该为父皇母后做些考虑。”晏后的不悦添了几分说不出口的哀怨。
      母后如此疾言厉色让明姝倒是意外,她的婚事向来在宫中讳莫如深,如今母后提起,她也直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儿臣的婚事想必不光我,父皇母后也有经常忖度。如今我往日的心思早已没了踪迹,亲事也不想再添余力去挂怀,儿臣的婚事单凭父皇母后定夺。”
      向来冷言冷语不肯退让的女儿竟如此言语,皇后听完也有些迷惑了,难道是转性了?当下腾起一派好心情,关怀地说到:“姝儿你能如此想,母后真是满心喜悦。女儿家要有个归宿,自古皆如此。母后年少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听从了你外祖父外祖母的安排,如今有得这般光景自是心安。母后是为你好,你这心性太像你姨母。”
      晏家的二小姐晏端容爱上一个不明来历的人,二十年前不知踪迹。想起妹妹,皇后不觉又是心痛。
      一旁的晏嫽听着也不是滋味连忙起身安慰。

      猗兰谷正值百花绚烂,谷主莫致猗邀谷中乡邻饮宴赏花,谷中早已传遍届时谷主夫人会为自家的两位公子选亲,想必到时各家的姑娘会经母亲精心打扮也来到越灵庄。
      “夫人,”元婴轻声禀告,“老爷又要打小少爷呢。”
      莫致猗膝下只有二子,二人年纪相仿,脾性却是天壤之别。长子莫闻生性疏散,喜读些文言字句;二子莫为却是个天生魔星,因着自己谷主之子的身份与几个顽皮的孩子凑在一起没少在谷中带头惹是生非。真难为乡邻。为了这事,莫致猗没少动肝火,时常家法伺候,奈何莫为经打不受用,倒是累了他老子。
      “哦。”莫夫人只轻笑并不在意,在镜中端详自己刚装扮的妆容,确认得体后对一旁醉心看书的儿子道:“闻儿,你代娘去劝说你爹爹,就问‘莫闻莫为’四字何解。”
      莫闻听命,笑眼盈盈合上书走出门外。
      “爹爹,”门外有人走来,“您又要打弟弟呀?”语气戏谑,笑容更甜。
      莫为回头,有些感动,“哥,你来替我求情啊?”
      莫闻大步跨进屋,端端正正给父亲倒了一盏茶,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我就是来旁观一下。”
      莫致猗语噎,看着大儿子的盈盈笑颜,再看地上这摊物,气更增了两分。想他和夫人皆温良守礼,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莫为讪讪地转回头,就说日头不会打西边出来,他有点不耐地说:“爹,您要打快打,大家都等您用饭呢。”
      莫致猗听罢自是不能饶他,端起手中的家伙就要往儿子身上招呼。
      “爹爹,娘让我问您,‘莫闻莫为’四字何解?”
      听罢,莫致猗半举着长尺迟迟未下手,转头将手中的长尺扔在一旁,“今日是看在你娘的份上且饶你一回,再要作妖你仔细自己的腿。”说罢不理两个儿子转身出门。
      莫为一身轻松径直躺到地上,莫闻却一脸遗憾,啧啧道:“可惜了你这番英勇。”
      莫为自是不理自家哥哥的调笑。
      莫致猗的心头浮上一层阴霾,莫闻莫为是他给儿子的名,如今却成了当挡箭牌,肚内正柔肠百结,姿容昳丽的莫夫人款款走进院子,莫谷主顿觉眼前一亮,这么多年了,他的妻子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老爷,”莫夫人莞尔一笑,“午间的膳食,我特意让厨娘准备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莫致猗只觉云销雨霁,一派柔情地轻抚妻子玉臂,连连点头,笑意盎然。

      莫家虽是一谷之主,却向来跟其他乡民没有架子,次日不到晌午,各家携儿挈女来到越灵庄。
      过了长长的花廊,莫为就听见母亲跟萧家伯母的问安声,不出他所料萧茵茵也陪在一旁。他连忙走上前问好:“萧伯母安好。”两位夫人见不得儿女在跟前闹腾,连忙让他们自己去说话。
      “茵茵,越发漂亮了。”他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孩,太过熟悉,私下里他们互叫名字,不在乎什么繁琐礼仪。莫为喜欢萧茵茵,理由很简单,整个猗兰谷没有比她更美的姑娘。
      萧茵茵对他的赞美见怪不怪,朱唇微微一挑,“闻哥哥呢?”
      “哥——”莫为有点儿失望,却也觉得理所当然。萧茵茵喜欢莫闻,在莫为的记忆里,萧茵茵总是言笑晏晏地看着莫闻。她是爹爹的学生,喜读诗书,和莫闻倒是臭趣相投。
      莫为只能懊丧腹诽:“谁让自己一读书就困呢,睡着了可不就剩他们谈情说爱了。 ”
      “哥哥在前厅和父亲招待几位伯伯,过会儿就过来了。”莫为笑着让她坐下,“今个我们的主场在这边花厅。”萧茵茵一听莫闻一会儿就过来,满脸期待起来。
      几个相熟的男孩女孩陆续来了,围在园子里东拉西扯,眼见着入席开饭,等莫致猗讲话,人却都还没坐下。元婴发急,急乎乎地催促道:“小祖宗们,老爷还等着呢!”
      莫为也不胡闹帮着安排伙伴们,“婴妈妈,我们都在这儿呢。”元婴也不多说,张罗他们坐好,回正厅伺候夫人。
      萧茵茵挑了座在莫闻身旁,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同心结给莫闻,“你看,漂亮吧。”莫闻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萧茵茵也不气馁,拿起莫闻佩戴的香囊就要换上,莫闻正要拒绝,厅下父亲正言道:“今日是我们族人居此间的第六十年,六十年前族长逃难寻到这个桃源处,才有我们今日的安定。六十一甲子,我们不闻谷外纷争,安度于此是幸,今日就让我们举杯同庆此幸。”
      大家纷纷举杯共庆,莫闻坐下时,同心结已经牢牢缀在香囊上。
      莫为放下手臂,顺着萧茵茵的眼神望见这一幕,酸楚袭上心头,都是不读书惹的祸。
      转念又想到:萧茵茵白瞎了自己漂亮脸蛋,不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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