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都有信》知微言浅

29、结婚

　　苏沅周五一早给女儿叮嘱。
　　让她晚上回家吃饭，别在外面玩儿。

　　程之声晚上六点到家时，钟灵和程敛已经在家。

　　她偏头一瞧，妈妈和保姆在厨房做饭，她哥程敛陪爸爸下棋，钟灵坐在沙发上，盘腿玩儿着手机。

　　“声声回来了？”程万酌最先看见门口回来的女儿，笑吟吟向她招手，“过来，跟爸爸下一局。”

　　程之声换了鞋进屋。
　　将包往沙发上一放，从茶几上顺了颗红彤彤的小番茄塞进嘴里，边吃边摆手，“我棋艺不好，算了算了，你们下。”说完一股烟儿溜进了厨房。

　　程敛眉一挑，“你不是最喜欢跟我抢着下棋了？”

　　程之声回头冲他咧嘴一笑，“谁还能总那么幼稚？”

　　程万酌眸光动了动，捏着黑子的手指顿了下。
　　他这个女儿，棋艺烂是烂了点儿，但小时候，可最爱和他哥哥抢着下棋了。

　　但是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回过头来跟程敛说，“没事，我们继续。”

　　程之声进了厨房，一手搂着妈妈肩膀，一手从盘子里捡了块儿酱牛肉，津津有味吃着，还不忘逗她妈，“苏女士，想我了没？”

　　苏沅嫌弃地打了下她手，“哎呀，脏死了！”说完又催促她，“赶紧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程之声吐了吐舌头，“再吃一块，太香了，我就想我妈做的酱牛肉。”

　　吴姨笑了笑，把锅里的汤盛起来，对她说，“侬妈妈知道侬喜欢吃，早两天就开始调酱料做准备啦知道伐。”

　　程之声嘻嘻笑笑的，啜了口苏女士，“还是妈妈最爱我了。”

　　“咦”苏沅推了推她，“腻歪死啦！”
　　嘴上嫌弃，但一张脸已经笑开了花。
　　她这一生就这么个女儿，从生下女儿那天开始，就决定要用一生去爱她。

　　饭桌上。
　　一家人其乐融融坐下吃饭。

　　程之声冲厨房喊了一声，“吴姨，出来一起吃饭啦！”

　　吴姨是当年她爸怕妻子苏沅，在陵川不习惯。
　　专门从上海请来的保姆。
　　二十多年了，看着程之声长大，家人一样的存在。

　　吴姨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来了来了。”

　　所有人到齐。
　　程万酌拿起筷子，替女儿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声声，多吃点儿，看你最近都瘦了。”

　　“我就说不让她出去折腾吧，你当初还说孩子长大了，我们不能插手太多。”苏沅瞥了一眼丈夫，“我看啊，她得收收心才是。”

　　程之声有意无意，拨弄碗里的排骨。
　　拨来拨去，就是没有要吃一口的意思。
　　她以前明明很爱吃这道菜。

　　程万酌从女儿的碗里敛了目光，转头对妻子说，“你还不相信声声吗？她都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了。”

　　“做父母的，哪有不操心的。”
　　苏沅絮絮叨叨的，又把矛盾转向女儿，“我上次给你打电话，那么晚了，还在外面玩儿呢。”

　　钟灵眉开眼笑，接了话，“阿姨，有我在，声声还能吃亏了不成？”

　　苏沅拍了怕她手，“要不是你在，我还真是不放心的。”

　　程敛倒是知道这事儿，那天早上下班之后，他去钟灵中南小区那屋给她送早饭，就发现了。
　　程之声就是考虑到这点儿，为了不露出破绽，才早上一早过去。

　　他给钟灵盛了一碗汤过去，“我看啊，以后你还是少带着她，这丫头玩儿起来，疯得很。”

　　程之声就知道，回来吃饭，少不了要听这些。
　　她上桌就开始闷着吃菜，心里默默酝酿着接下来要讲的事情。
　　于是抬起头一笑，“妈，我是成年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忘了，我都能照顾你了，你还担心我照顾不了自己吗？”

　　她独立能力还是挺强的。
　　见妈妈眼神有所动容，程之声趁热打铁，“那个…爸爸妈妈，我想和你们商量个事儿……”

　　苏沅给她夹了个丸子，“什么事儿？”

　　程之声眼睛溜了溜，“我...想搬出去住。”

　　这下程敛眼神也转过来了。

　　苏沅一听，条件反射要拒绝。

　　程之声截住她妈的话，“妈，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舍不得我，怕我照顾不好自己，可是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以后总要结婚的吧？总要先开始自己生活的吧？那我什么都依赖你们，以后结婚了，怎么照顾自己，照顾孩子，照顾老公……”她扫了一圈桌子上的人，“你们说是吧？”

　　叽里咕噜一番话，正中下怀，把苏沅嘴里的话全堵了回去。

　　程之声还能不了解她妈？
　　在新加坡时，电话里再三嘱托，不能乱交男朋友。
　　回国后，话里话外，又都是希望她早点考虑终身大事。
　　谈个一两年恋爱，再生个孩子，女孩子花期短，要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

　　程万酌笑道：“声声说得有道理，我支持你。”

　　苏沅睨了他一眼，“你就宠着她吧。”

　　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程之声在心里比了个耶。

　　可她还没得意太久。
　　苏沅就又开口了，“既然你提到结婚这个事情，我也跟你说个事儿。”她说，“妈妈有个好朋友的儿子，医科大学的，比你大个几岁，小伙子人不错，你找时间见一面吧，也不是非要你马上结婚，先从朋友做起，了解了解。”

　　程之声差点咬到舌头。
　　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一步呢？
　　哎，失算，失算。

　　程之声瞧见钟灵憋着劲在笑。
　　她哥程敛更不用提了，那两口子像看笑话似的。
　　肯定笑她顾头没顾尾呢。
　　她一记眼神瞪了过去。

　　不帮忙就算了，还幸灾乐祸。
　　啥也不是。

　　程万酌这回倒是没顺着女儿，“是啊，那小伙子我也见过，挺不错的，声声，你不要抗拒相亲这个事情，相亲对象里，也有优秀青年。”

　　苏沅满意笑了笑，这回总算站她这边了。

　　程之声欲哭无泪，只能先硬着头皮先含糊答应。

　　“有个事情，下周六，你们杜叔叔五十寿宴，邀请我们全家参加。”一顿饭快吃完，程万酌才开口。

　　“行，到时候我调休个时间。”程敛应了声。
　　他工作忙，周末大多时候也在外执法。

　　“我这边也没问题。”程之声。

　　钟灵时间自由，自然更没问题。

　　晚饭后。
　　程万酌把女儿叫进了书房。

　　钟灵和程敛回了他们自己房间。
　　这几年两口子搬出去住，回家吃饭时，偶尔会在这里住下。

　　程之声关上书房的门，有些紧张，不过看爸爸的神情，应该不至于是那件事情。
　　她转过身去问，“爸，什么事儿啊？”

　　“声声，先过来坐。”程万酌招了招手。

　　程之声走过去，坐在沙发里。

　　程万酌也没拐弯抹角，“你应该也有耳闻，你杜叔叔，想让你和子健在一起。”

　　程之声眸光动了动，“爸，你刚才赞同我去相亲，其实不是觉得妈妈朋友的儿子多好，而是不愿意我和杜子健在一起的，对吧？”

　　程万酌笑了，眼里都是赞赏，“我的女儿，这样聪明。”

　　“爸，是不是你和杜叔叔出什么事儿了？”她试探性问了句。

　　程之声想起几个月前，她爸公司差钱，找裴信，没找杜叔叔的事，她妈妈当时还不让她声张。

　　程万酌缓缓道来，“你长大了，有些事情，爸爸也不瞒你，以后，你也最好和杜家少一点往来，知道吗？”

　　“你记得前段时间，我四处奔走，贷款的事情吧？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个项目，就是你杜叔叔牵头，给我挖的坑……”再多的黑暗，他也没说出口了。

　　程之声目光冷了下去，不太理解，也非常惊讶，“可是我不明白，你不是对他有恩吗？”

　　程万酌叹了叹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商场如战场，被利欲熏心，恩情能算得了什么呢？”他回过神来，说道，“总之，你心里知道就好，下周的寿宴，咱们还是照常出席，面子总要过的。”

　　这时，苏沅端着水果，推门进来，她说，“声声，以前不告诉你，是你还小，可最近老杜总是明里暗里提起，你和子健的婚事，我和你爸爸，心里总是为你担心的。”

　　程之声垂眸子，“妈，我知道了。”

　　苏元说着，把手里一盘水果塞到她手里，“把这盘水果给你嫂子他们送过去吧，我和你爸还有点儿事说。”

　　程之声点点头，接过水果。
　　出了门，往三楼上去。

　　苏沅见门关上。
　　走到丈夫身边，眼神颇为担忧，“老程，不如不做了吧，咱们这些年手头也有些钱，提前退休过好下半辈子，总比这样担惊受怕强。”

　　程万酌苦笑，“哪有这么容易啊，我和杜宇森，这几十年，牵扯的可不止是利益关系，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现在这个节点，要是退出来，只会让他更加怀疑。”

　　苏沅叹了口气。

　　程万酌握住妻子的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既然他这么赶尽杀绝，我也不是没有办法，你记得前段时间来家里的那位裴总吧……”

　　苏沅神情虽然有些诧异，但很快也明白过来什么。

　　这边程之声到了程敛他们房间门口，刚抬起手，正想敲门时，就隐约听见里面，有浅浅的哭泣声。
　　她听不太清。
　　只有很细小的声音，似乎有点无奈，“你给我点时间……”

　　程之声皱了皱眉，敲了两声门。

　　哭声停了，程之声听见脚步声正往门口来。

　　是程敛开的门，看见是程之声，他眼神闪了下，“什么事儿？”

　　程之声瞧了瞧他表情，呆呆说了句，“妈妈让我给你们送水果。”她扫了眼卧室里面，什么也没有，她问：“钟灵呢？我好像听到她在哭？你欺负她了？”

　　“你听错了，她在上厕所，拿着手机看电影呢。”程敛淡淡看着她，似乎没什么耐心，说着就要赶人，“送完了？送完了回房休息吧。”
　　说完啪一声关上门。

　　嘿，什么人啊？
　　她明明听见哭声了的。

　　程敛这边关上门，钟灵从卫生间里出来，眼睛还红红的。

　　“声声走了？”钟灵问，“她没发现什么吧？”

　　程敛把水果放小桌上，“没事了，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