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安夏墨

54、有情人（二）

　　白娘在床上呆坐了片刻，好像还在回想刚刚的梦境。

　　沈将离一想到，沈三爷是个两面三刀的负心汉，心里就不是滋味。可娘病着，她又不敢直接将这些，全都说给娘听。

　　白娘下了床，坐在桌前，摆弄那些材料，“娘今日给你做个胭脂吧。”

　　白娘随手幻出一枝绽放的桃花，“这粉色很衬你。”

　　沈将离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坐在一旁，想着沈三爷的坏处。

　　海棠姨和娘，两个她最爱的女人，却遇上了沈三爷这个坏人。

　　要是娘知晓他的为人，娘肯定后悔爱上他。

　　沈将离突然想到，若是她将沈三爷的为人，告诉娘。

　　娘肯定不会再喜欢他，也就不会陷入梦里了！

　　“阿来。”

　　“阿来？”白娘在沈将离面前晃了晃手。

　　沈将离才回过神，点头道：“好看。”

　　白娘看出沈将离有心事，便站起身，“今日秋高气爽，你陪我去河边走走。”

　　“哦！”沈将离搀着白娘，从后院出了门，去了河边。

　　他们住的小院后不远，有一条浅浅的小河，秋日爽朗，河水缓缓流动，映衬这天空的蓝色，如明镜照人般澄澈。

　　“娘，你有没有想过，爹爹可能不是一个好人？”沈将离问得小心翼翼。

　　白娘停下了脚步，任凭凉风吹过脸庞，她好似梦着，却又好像醒了。

　　“他确是骗了我。”

　　沈将离心中一整个大震撼，她瞪圆了眼睛，眉头蹙着，“娘，你知晓？”

　　白娘轻轻合上了眸，点了点头，“我怎么会不知晓呢？”

　　白娘睁开眼，继续往前走。

　　似乎来了无量城，这许多日子，眼中落入的生活多了，阿来也大了。白娘也愿意和她说说她的爹爹。

　　“他说要来找我，我就一直等他，可他却再未来和我相见。”白娘还是有些失落的。

　　原来娘不知，沈将离微微出了一口气。

　　娘是以为爹爹没来，是因为爹爹坠马没了。

　　沈将离差点以为娘知晓爹爹，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呢。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地让娘清醒，不能在为这样一个男人，过不生不死的日子了。沈将离下定决心。

　　“娘你有没有想过，爹爹喜欢你，可能也会喜欢别人呢？或者他其实对别的女人，也许下过誓言，也曾信誓旦旦呢？”

　　“也许吧。”白娘苦笑，“可我只记得他和我相见时的那份真，那做不得假。阿来，我知道这么多年，我陷在能遇到你爹爹的梦里，让你吃了很多苦。沈鱼奚的事，是娘对不起你。”

　　“娘，”沈将离拉住白娘的手，“这些都过去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现在，已经这么久了，我希望你能看看现实的生活，也看看我。”

　　“对不起，阿来，对不起。”白娘忏悔的拉着她的手。

　　“娘，我不是要你道歉！我是想要你认清现实，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可能不值得！”

　　“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可我怎么也忘不了……怎么也离不开那梦境。我试过，我想要转移注意，我想要看着你，可我怎么也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吗？”沈将离眼中是失望。

　　是啊，娘用百年来忘都忘不掉，海棠姨不是也忘不掉吗？

　　“爹爹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她声音里带着绝望，“能让人这么心心念念？”

　　“我知道他早就离开了，走不掉的是我。”白娘轻声道。

　　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等一个三心二意的人，让自己过的不人不鬼？

　　看不见日子，甚至看不见自己的女儿？

　　“是吗？”沈将离松开白娘的手，“可我今日才知晓，爹爹喜欢的是海棠姨，海棠姨也一直喜欢爹爹。我们住的庄子外，为什么有一片海棠林？那就是爹爹给海棠姨的，那就是他爱海棠姨的证据！”

　　像是倾盆而下的冷水，将白娘从上淋到下，她震惊地看着沈将离，“你，说什么？”

　　“还不清楚吗？若不是也因为爹爹，海棠姨为什么留下来照顾我们？”

　　“是他做的……”白娘不由后退了退。

　　沈将离破例的没有去拉她，“娘，那个梦你做的太久了。也该醒了。”

　　“我现在就去找海棠，我，”白娘快步往回，却发现走错了方向，“我现在就去问个清楚。”

　　白娘一路跑的踉跄，竟忘了，自己是大妖，可御风，想去哪就去哪。

　　沈将离跟在她身后，她知晓白娘心疼，可她宁愿她心痛，也不想她在为这样一个男人神伤了。

　　爹爹？

　　她曾经那么渴望的两个字，现在在她心里，烂透了。

　　***

　　白娘跌跌撞撞的推开了院门。

　　海棠正看了房子回来，刚倒了一碗茶，才喝了一口。见白娘神色不对，连忙迎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对不对？”白娘双手紧紧握住海棠胳膊，看着她的眼睛。

　　海棠顿住了。

　　不用说话，白娘就明白了。

　　白娘啊，白娘，你竟然这么傻？

　　她身子渐渐发抖，那是她爱了几百年的男人啊，“从前庄子外的海棠树，是他为你而种？”

　　海棠看着推门进来的沈将离，知道眼前状况。

　　“那你，也……对他？”白娘还是无法开口问出，那个爱字。

　　白娘还是知晓了她和三爷的关系。

　　藏了这么久，小心了这么久，海棠也觉得累了。

　　是啊，白娘爱的炽烈，可她的爱也是最真，最纯粹的。

　　她陪着三爷，在沈家毫无立足之地，到有了自己谋生的本事。

　　每一步走的多难，都是她看见的，她陪伴的。

　　可为什么他就这么走了，还给自己留下一对妻女？

　　她也想知晓，到底是为什么？

　　“是的。”海棠正了神色。

　　白娘整个人颓然往后退着，她对自己说：白娘，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傻啊。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你有个女儿，也知道你日日入梦。

　　他安排人在你身边，可是，他却不肯来见你……

　　白娘，你怎么如此执迷呢？

　　海棠咬了唇，然后，字字清晰：“我是心悦三爷。”

　　“三爷？”白娘愣住了。

　　沈将离说不出那是什么表情，只是见娘突然大笑起来！

　　她笑的前仰后合，笑着笑着泪落了下来。

　　不好，娘不是又要犯疯病了吧？

　　“娘，我扶你回去休息。”

　　白娘躲开沈将离的手，走到海棠面前，咄咄逼人道：“你心悦三爷？”

　　“是。”

　　“你照顾我和阿来，也是为了他？”

　　海棠没有说话。

　　“海棠啊，海棠。你本应恨我才对啊，可你……”

　　这话戳中了海棠的软肋，她知道她应该恨。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三爷的孩子，孤苦伶仃，无人照顾。

　　多少个无眠的夜里，海棠也恨这样的自己。

　　沈将离见海棠眼圈红了，拉住白娘，“娘，你快别说了。”

　　白娘知道沈将离一定以为她疯了，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这么多年，都是海棠照顾我们的，对你来说，她比娘尽责。所以我今日，就要给她一个真相。”

　　真相，沈将离本想让娘知晓爹爹为人，便忘记过去，不再陷入梦境。

　　可现在她要说的真相，对海棠姨来说太过残忍了。

　　海棠姨背负的已经太多了，沈将离握住娘的手，她不想娘这么残忍。

　　海棠似乎看出沈将离的心思，轻声道：“让她说吧。我也应该知道真相。”

　　她对上白娘的眼睛，第一次带出了心中的情绪，“我也想知道，为何三爷与我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却又有了你和阿来？”

　　白娘转身在桌前坐下，自己到了一杯茶水，饮了一口，又给海棠刚刚喝过的杯子满上。

　　“真相就是——阿来根本就不是三爷的孩子。”

　　“不是？”沈将离和海棠异口同声。

　　“我叫了三爷百年爹，你竟然说我不是他的孩子？”沈将离看着白娘。

　　海棠也点头，“可你之前从未说过。”

　　“我甚至连沈家三爷的面，都没见过。”白娘看向窗外，秋日天高云淡，好像那些往事，本来以为会永远记得，可再次回想，还是觉得，淡了许多。

　　“当年我为了报一人恩，出了浮岛。用心头血给沈鱼奚做药，助她活了下来。现在想来，沈家用三爷遗腹子的名头留下我，不过是想名正言顺的，让阿来的心头血，继续给她入药。而我一直以为，海棠是沈家派来监视我的人。”

　　“我不是。”海棠摆手，“三爷早就给了卖身契，我是自由身，只是未何沈家大爷提过，他们并不知晓。”

　　“还真是省事，看来沈鱼奚把我们扔进庄子，是想让我们自生自灭，不想我们却被你照顾的很好。

　　海棠，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其实开始我对你是有敌意的，我一直以为你是沈家的人。

　　直到你对我动手，让我知晓了阿来的处境。我才知晓你的真心。这么多年，多亏有你。”

　　白娘起身，走到海棠面前，抱住了她。

　　“原来，他从未负我……”海棠泣不成声。

　　“你爱上的，是个好人。”

　　白娘拍着海棠的肩膀，任她哭了好久。

　　气氛实在太不适合提出问题，可沈将离还是止不住心中对爹爹的疑问，低声问道：“那我爹爹，到底是谁？”

　　“你去买些酒菜，今日娘来做饭。这个问题，得边喝边聊。”

　　白娘掏了银子，放在沈将离手上，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