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安夏墨

25、萤光聚（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沈将离就取好了符善方子上的药材。

　　一出药箱，计津就接过药材，在画册上细细辨认，确保无误后，对沈将离说：“这次快。”

　　计津把药材放在符善面前，符善画了制药的符咒，开始炼药。

　　对这场比赛，虽然他们都没说什么，可是沈将离能感受到，计津和符善全神贯注时，身上的能量涌动。

　　若是自己能用妖力和萤虫沟通，他们的速度会更快！

　　沈将离抬头，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玉树临风的身影。

　　明明知晓凌清秋是在裁决比赛，沈将离还是没来由的觉着怯。可能他杀妖如麻，身上沾了太多的煞气。

　　好看也不能多看，沈将离转了视线。

　　对她来说，还是保命要紧。

　　现在，沈将离只想快些帮符善和计津，解决拿药材的方法，然后开溜才行。

　　快中午的时候，符善已经诊治了九位病人。

　　沈将离手里的蜜糖分完了。那些萤虫也渐渐没了光亮。

　　休息时，计津悄悄去打听了一下，听说陈山治疗了四位。符善说，他诊治的本就是更重些的病患，所以这些差距并不算什么。

　　可沈将离和计津还是觉得高兴。

　　吃饭时，计津一直嘴角上扬，平时就要吃三碗饭，今日更是又多吃了一碗。

　　符善照例借着吃饭的功夫，去和孙太医他们交流想法。

　　司空逸明也从外面回来，请凌清秋一起去了堂内。

　　见人都走了，沈将离才偷偷向计津打听，“这药箱里面可真大，不知是何人制作，真是厉害。”

　　“这确实不是一般的手艺。”计津神神秘秘地道：“你可知晓北阳王有位沈贵妃？”

　　“沈鱼奚？”

　　“就是她。沈家祖上有个本事，就是制作这乾坤箱。你看着药箱里万种药材，其中不乏妖兽内丹，这样的物件，可却都能装在这个小小的箱子里。厉害吧？”

　　“这里面有妖兽内丹？”沈将离问，“那不会有妖气吗？”

　　“这就是这药箱独特之处，它能屏去妖气，别说一颗内丹，就是整只妖兽在里面，都不会溢出一丝的妖气。”

　　“那里面呢？”

　　“里面当然能感受到了。”计津见沈将离谨慎，连忙解释道：“不过你放心，咱们这里面从妖身上取下的药材，早都是老物件，没什么妖力了。伤你不得。”

　　“哦。”沈将离佯装懂了，难怪沈鱼奚给了她白玉簪子，三皇子兀涟，敢在府中养那么多妖。原来这是他们祖传的法子。不知爹爹，是否也有这样的本事？

　　沈将离想到白娘颈上那颗，玉髓绿的珠子。

　　发现自己失神，沈将离笑笑接着话题道：“这制作乾坤箱的本事，不知沈家如今继承了没？”

　　“沈家现在入朝为官，自然不会再做这般手艺。但是听说，这手艺传到现在，也落寞许多了。”

　　“可这乾坤箱已经制了这么多年，还能有屏妖气的本事吗？”

　　“那当然了，这药箱取材上古神木，别说现下只用了千百年，就是过上万年，里面的万件药材，都溢妖气，也挡得住。”

　　“那你进去过吗？”沈将离问道：“其实我一直在想，若是我整个人进去会如何？会不会取得快些？”

　　计津想了想，“师父从前整理药材，就是亲自进去的，可后来师父身边就我一人，我不想别人瞧见师父一人，来说些有的没的，便请师父在箱子外做了设置，可以让我灵识分离，只有灵识进去。”

　　“我灵力低微，我想若能整个人都进去，速度定能再快一些。而且我们是两个人，你可以递方子。”

　　听了沈将离的话，计津立刻起身，走到箱子前：“我帮你关了师父的阵法，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小木舟，“这个可以帮忙运送方子和药材。”

　　沈将离正担心，自己出来会溢出妖气，看到这个小木舟，格外高兴，“我觉得我们真的能赢。”

　　计津也笑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我好像也有那么点感觉。”

　　***

　　沈将离刚吃完饭，符善就步履匆匆出来，坐在诊桌前。

　　“下一位。”计津道。

　　一位干瘦的男子，坐到了诊桌前。沈将离对计津点了点头，整个人入了药箱。

　　药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沈将离伸手，摸了摸入口的水晶，再摸摸架子上的药材，木质的感觉也真实了。

　　小船带着方子，进了入口。

　　方子上有七味药，沈将离把方子放到水晶上。飞得高些，却只有三处荧光，虽闪烁，却也光亮微弱。

　　沈将离取了三位药材，道：“灯亮起来哦，明日就还有花蜜。”

　　说了几遍，萤虫毫无反应，瞧不出光亮在哪儿。沈将离有些气了，明明是它们应做的，却这般偷懒。

　　她的手，抚上了头上的白玉簪子。

　　计津说，这乾坤箱可屏妖气。

　　三皇子也说过，在他府上，是不需要带簪子的。

　　今日，她就试一试。

　　沈将离缓缓拔出簪子，还没有等身上的香气弥漫，她抬手一挥，所有的萤虫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到她面前。

　　此前，围在她周围的那些萤虫，这会儿都带着些懒散，瞧见她手中没有蜜糖，就又带上了傲慢。

　　可这傲慢，不过片刻。

　　沈将离闭着眼睛，飞至半空，身上的男装，幻成长长的云纱玉带。

　　倾泻而下的黑发，在四散飞舞，无风而动。

　　肤如凝脂，云鬟香雾，玉臂清辉，她睁开眼，在强大的妖气前，萤虫只有臣服。

　　她挥了挥手中的方子，萤虫再无一丝傲慢，迅速而整齐的飞回，它们本应守着的位置。

　　跟着萤虫的光，沈将离穿过摆放中药的一行行架子。她很快就找到剩下的几味药材，放置运送药材的木舟中，

　　她笑了，这次又快了许多。

　　木舟出了乾坤箱。

　　沈将离瞧见有不少萤虫，聚在角落里，向她看了过来。

　　她甩开长长的衣袖，在水晶石下坐了下来，笑着看这些小小的萤虫。

　　萤虫们瞧她并未伤害它们，便靠的更近些了。

　　木舟进，那靠过来的萤虫，连忙四散，回到自己本来的位置。

　　沈将离拿了方子，起身在水晶石上拂过。

　　七味药，七处萤虫闪烁了光。

　　“十一个。”

　　“第十二个。”

　　“第十三个。”

　　到第十七个方子所要的药材，送出去的时候，沈将离的木牌亮了。

　　计津发来信息，“黄七他们还未到十方，我们估计有八成的把握，能赢。”

　　这个赢字，计津用力走了好久。可就在阿来出现的这段日子里，竟然会距离他这么近，这么近。

　　“那就让它变成十成把握。”

　　沈将离回了信息，转身对着一直偷偷打量她的萤虫道：“今日还有三单。我阿来说话算话，今日你们若替我赢了，明日我必将带足花蜜。绝不亏待你们。”

　　说完仰头一笑，如百花盛，百媚生。

　　萤虫纷纷聚了过来。

　　似惧怕她的妖力，可似乎又另一种东西，超越了恐惧。

　　终于有萤虫飞到沈将离面前，细细地声音问道：“姑娘可认得白娘？”

　　“那是我娘。”沈将离侧了头，“你们会说话？”

　　恢复了妖力，沈将离并未仔细瞧过这些萤虫，可现下它们就在眼前，沈将离瞧出了端倪，它们根本不是萤虫。

　　她一挥手，灵力四散，萤虫在她面前褪去萤虫的壳。

　　一个个小花精出现在她面前。

　　沈将离本就猜测，这浮岛的萤虫是妖，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被人用了术法，变成了萤虫模样。

　　“从前，白娘最喜和我们一起的。”

　　“没想到，我们还能见到白娘的女儿。”

　　“是啊，白娘现在如何了？”

　　“我们都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是啊，好久好久了……”

　　萤虫们七嘴八舌时，第十八个方子，随着木舟，入了乾坤箱。

　　“先拿方子，一会儿……”

　　沈将离话还未把方子，放到水晶石上。

　　已经有小花精飞去，把方子上的药材拿来了。

　　“既然你是白娘的女儿，我们就帮你赢。”小花精笑着把药材，丢进木舟。

　　木舟出了乾坤箱，沈将离鞠了一躬道：“那我就先谢谢你们了。”

　　“既然是娘的旧识，你们又帮了我，想要什么就告诉我吧。”

　　“可以吗？”小花精将信将疑。

　　“当然，我们花妖从不欠别人的。你们帮我，我自当相还。”

　　“白娘也是这么说的！”有小花精拍着手，笑道。

　　可笑着笑着，小花精身子一摊，如一片落叶般一晃一晃飘落下来。

　　“怎么了？”沈将离起身，让小花精落在她手上。

　　“我们离开浮岛太久。没有本体没有根，我们的灵力快消耗尽了。”有小花精低声道。

　　原来他们不是在偷懒，而是真的没了力气。沈将离看着手中奄奄一息的小花精。

　　有萤虫解释：

　　这乾坤箱，就如小花精的牢笼。从浮岛出来，他们便一生识别药材，等到灵力耗尽，灰飞烟灭。

　　太医阁会补上其他的花精。入乾坤箱，成了萤虫的模样。

　　“若不是符善医术高超，这几百年来，并不需萤虫识药，我们也早就耗尽灵力，灰飞烟灭了。”

　　“我怎么才能帮你们？”沈将离问。

　　“帮我们？你愿意帮我们？”小花精的目光，都向沈将离看来。

　　“可我们是，是妖。”

　　沈将离把灵力，缓缓输进手中小花精的身体里，就像当年兀歧把灵力，输入到自己身体里。

　　“妖，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兀歧常常说给她的话，她从未想过，

　　她也会说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