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自相残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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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苦主找上门来了。
比起前不久危在旦夕的惊险，还有在床上蠕动被林奈看见的社死，都比不上现在一个小男孩因为她而经受了不该承受的危险给她带来的心理压力来的大。
未成年、丢牛、被绑架威胁、饿了三天三夜……
任何一项单独拎出来，都能让雷婷半夜惊醒坐起来扇自己两巴掌。
“这些太贵重了，可以买好几头牛了，如果他能好好照顾我的牛的话，我愿意把我的牛送给他。”小男孩的诚恳又是一记重击。
雷婷感觉自己的良心都要碎掉了。
小男孩也并非圣母。
被人偷了牛还上赶着把牛送给偷牛贼。
他从小生活的村庄几乎都要空了。
他们的村庄地处艾瑞丹斯王国最南端，恰好又与永夜之森接壤，平日里几乎无人光顾，除了秋收交税，一般没有官吏下来。但在今年年初，因为信仰冲突，他们国家与邻国发生战争，无数青壮年顶在前线。
随着战线的拉长，死伤不计其数，连他们这样地处边缘几乎要被国家遗忘的小村庄都有官吏下来动员，到了最后，用极其强硬的态度带走了村里所有的成年人，只留下老人和小孩。
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还有一个魔法师老爷留下看守。
安德不解，为何他们要留下一个战力不菲的魔法师老爷盯着老弱病残的他们，说不准这个魔法师老爷对战场上的局势可能更有帮助。
青壮年被官兵们带走之时，村里哭嚎一片，但之后，该怎样生活，还是要怎样生活，他们要继续耕种土地，因为前线需要粮草。
但种地是一项极为辛苦的工作，以前都由他们的父母、老人的儿女来承担大部分的工作，现在，地里是一些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甚至比他还小的幼童，以及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的老人。
前段日子，希尔爷爷被发现累死在了地里，魔法师老爷让他们挖坑把希尔爷爷埋了，然后带走了希尔爷爷的耕牛，那天傍晚，魔法师老爷的驻地升起了炊烟。
第二天一早，安德躲在树后面，亲眼看到森白的牛骨被随意丢在驻地之外。
他家也有一只牛，是奶牛。
杰弗里只比他大一岁，但是因为身体比同龄人健壮，也被人带走了，如果明年战争还没结束，接下来被带走的人中肯定有他，也可能会因为战场局势焦灼，还不到明年，他也要上战场了。
他担心他的牛。
小花同他一起长大，是他的朋友。
他不希望他的朋友在他走后成为一堆森白的可怜枯骨。
有很多次，他都想把小花偷偷放走，但又实在不忍心，它从小在家中长大，孤身在外他担心它无法生存下来，最后只能放弃。
那天早上发现小花不在牛棚，他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小花十分通人性，想必是懂得了他的意思，自己离开藏起来了。
牛棚里空荡荡的，他的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他想，虽然小花不和他一起生活了，但是他得知道它过得怎么样。
他心中坚信小花会回来，于是在门口撒下了掺着霉虫粪便的碳灰，想要得到小花的踪迹，却没想到第二天牛棚里多了四枚蓝色的珍贵宝石，连门口的脚印都不是小花的。
小花不是自己走的，是被其他东西带走的。
魔法师老爷不会留下宝石，也没有养其他别的什么宠物，带走小花的不是村里人。
他跟着那些脚印走到永夜之森，然后就遇到了那两个奇怪的人。
小男孩说起这些时，语气显得平静，但映在他眼眸上不时跳跃的红色火焰又告诉在座的所有人，他并不真的平静接受自己的命运。
“很抱歉，牛是被我们带走的。”说着，雷婷又给他盛了一碗菜汤。
小男孩接过碗，觉得自己的肚子里都是水声，但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谢谢，等会儿可以带我去看看它吗？”
其实在狼监视他的时候，他也在偷偷观察狼，和它的爪子。
与牛棚外的脚印大差不差。
有点担心他的牛已死狼口，但他又想想四颗蓝宝石，又看看面前这位虽然穿着朴素简单，但不掩高贵气质的贵族小姐。
贵族总是心血来潮，通常有着不为人知的喜好，说不准她就是想养一只牛做宠物，她已经有一只狼了，多一只牛也不多。
“当然可以。”雷婷自然不会不应。
吃过了饭，也算是都休整好了，他们一起往林奈住的小木屋走去，小猫球还没醒，一动不动，躺在枕边的位置，被雷婷留在房间里，没有带出去。
一行人的脚步踏出城堡，走廊的另一侧，一个小小的影子探出头来，蹦蹦跳跳地路过蛛女所在的牢房，然后又在黑衣人的牢房前停留一阵，龇牙咧嘴一会儿，转身站在雷婷的门前。
娇艳的小玫瑰俯身，围着黑色的小猫球转了一圈。
小猫球昂首挺胸，任由“猫眼”打量，跟站在自己家门口一样自然。
小玫瑰歪歪头，开门让它进去。
小猫球阔步进门，没急着上床，在床下甩甩毛，抖掉一身的灰尘，跳起来看看床上的那个家伙，那毛，油光水滑、乌黑油亮的，一看就被精心打理过。
潜入的小猫球伸出小短手，捋起自己胸口的毛发，有点打结，还不够干净……
在原地思考许久，随后义无反顾地转身走向小玫瑰。
那圆润的背影，竟有着“一去不返”的萧瑟气概。
小玫瑰摸不着头脑，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在这一段时间里，它想清楚了。只有它是它的母亲亲生的，那些毛茸茸看似得到母亲的宠爱，实则毫无“血缘关系”，不像他们的关系那么牢靠，这些长毛的东西根本不足为惧，想来就来，也不多这一个，最好它们都打起来，两败俱伤，让它坐收渔翁之利。
小玫瑰居高临下地望着它，想看它究竟想干些什么。
小猫球在它的荆棘花枝前停留好一会儿，豆子似的黑眼睛里望着那一根根突刺，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显得愈发坚定。
它壮烈地闭眼上前，背靠花刺，挪动身体，一弹一弹。
借此梳理起毛发。
小玫瑰，“……”
它在干嘛？
把它当成什么了？
这个小东西是不是在羞辱它？
小玫瑰惊呆了，一时间竟忘了去阻止。
等它回过神来恼羞成怒，这邋遢的东西早已拍屁股走人，去床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垂下来的床单蹭蹭毛发上残余的浮灰。
做完这些，圆润的身体上方不明显地向下弯了一下，是它在检查自己身上是否有漏网之灰。
没有。
很好，完美。
跳上床，伸腿，瞄准，一脚把枕边的同伴踹飞，等它滚出门，下床关门。
一气呵成。
再精准躺在同伴原来躺的位置，舒舒服服地叹一口气。
小玫瑰：目瞪口呆。
这就开始自相残杀上了？
它都还没开始发力呢。
***
还没到林奈的小木屋，远远就听到了奶牛“哞哞”的叫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男孩才完完全全放下心，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小花！”待看见下巴搭在小门上探出头的牛，小男孩按捺不住小步跑上去，打开门抱住牛的脖子。
见到原先的主人，牛也颇为高兴地晃着尾巴，低下头，舔他的眼泪。
没有打扰小孩和牛的亲热，雷婷、林奈和狼按照原先的速度不缓不急靠过去。
小男孩那一声“小花”他们都听到了，雷婷有些小心思，瞅了林奈一眼，却不想被抓了个正着。
雷婷也不谦虚，“我就说‘花’这个字很适合它吧。”
林奈笑了笑。
牛似有所觉，从小男孩的肩膀上伸头冲着雷婷叫，一声一声，殷切地叫。
饥饿之意溢于言表。
虽然雷婷觉得牛的所作所为有些煞风景，但毕竟是饿了，也情有可原。
雷婷拿出一把种子，同时催生还显得游刃有余。
能做到这种地步。
无他，唯手熟尔。
老祖宗诚不欺她。
牛吃饱了，小男孩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
“谢谢您，把小花照顾得那么好。”他轻轻抚摸牛的侧脸。
小孩子越有礼貌，越显得她这个大人不可理喻。
雷婷捂住胸口，愈合的良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千万别这样说，是我们没有经过同意私自带走你的牛。”她说。
小男孩看她，摇摇头，“那我们都别这样说了。”其实他一人，养着自己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还要时刻忧心小花的安危……
他摊开手，是那四颗蓝宝石，“这些还给您，小花吃得多，以后也麻烦您照顾了。”永夜之森力危机四伏，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穿越，他已经做好了这次离别便是永别的心理准备了。
他垂下眼眸，极力遮盖眼底的水光。
雷婷看出他的心里所想，不忍心，但若是让狼次次接送，路途遥远，她也不好开口。
说来都是因为她，才有那么多事端。
雷婷陷入自责。
她原先就是一个极容易内耗的人，很容易自我怀疑，但是在当了一段时间的班主任后，她猛然惊醒，哪有那么多时间内耗，而且一个个学生全都是混世魔王，又不是她把他们教成这副怼天怼地的模样，她干什么自责，从那之后，一进校门，她就开始外耗学生。
和那些学生斗智斗勇那么多年，如今碰上一个单纯懂事，看上去连十岁都不到的小男孩，雷婷时隔多年，又开始了内耗。
狼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不知道如何插嘴，到底是林奈看不下去了，伸手去拿四颗蓝宝石，“我在里面刻写法阵，届时用完我再给你补。”
小男孩消化了片刻，睁大眼睛去看林奈，盈满了眼眶的泪水聚成一块滴落，他赶紧伸手去擦，然后迫切地追问，“真的可以吗？”
雷婷诚恳而坚定地道，“老师，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高帽子一戴。
林奈，“……”
罢了罢了。
雷婷沉思片刻，决定这次先由狼送他回去认认路，之后他若是要来，再自己过来。
刻写宝石需要一点时间，安德就呆在这里，和他的好朋牛一起打发时间。
安德亲眼看见金发少女将种子催生长大的场景，知晓她也是一位高贵的魔法师，虽然这里土地贫瘠，但是小花的吃食不成问题。
只是小花单吃青菜也太单一了，他想着下次来要多带一点其他的种子。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自相残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