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无人生还》中原中也的帽子

1、chapter 01

　　“我们高兴地走上泥泞的大道，以为不值钱的泪能洗掉污浊”

　　——《恶之花》

　　她站在椅子上，仰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那里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阳光穿过肮脏的玻璃，化作洁净的线条，温柔的将她包裹。

　　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是舞台上旋转着的女主角，舒展双臂翩翩起舞。洁白的羽毛从手臂上长出，她化作美丽的天鹅，在观众们惊叹与欢呼声中引颈展翅，飞向蔚蓝的天空。

　　…

　　“在看电影呐？”

　　带着调笑的声音将中原中也从梦境中吵醒，他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呢喃，纤长的睫羽扇动了两下，湖蓝色的双瞳便恢复了清明。

　　“几点了？”

　　他顺口问了一句，目光却看向眼前的屏幕，电影不知何时已播到了尾声，女主角带着儿子逃出了囚禁她七年的房间，两人躺在露天吊床上，悠然望着星空。

　　右下角小小一串数字，记载着此刻的时间。

　　“1点23，还有七分钟午休时间就结束了。”

　　同事在中原中也身旁落座，口吻带着几分无奈：“工作，工作，一天天的，这座城市怎么就不能和平一点呢？”

　　“谁让这里是和东京的米花町并列案情高发点的横滨呢？”中原中也笑了一下：“唯一幸运的是，至少升职加薪更方便了。”

　　“说的也是。”同事摩挲着下巴，似乎对中原中也的回答很是受用：“说不定再过几天，我也能和你一样升上警部。”

　　“那就先提前恭喜你了。”

　　同事想象着自己被称为“警部”的样子，美滋滋笑了一声，很快就从白日梦中清醒，望着中原中也的屏幕好奇道：“这电影讲的什么？好看么？”

　　“还行吧。”中原中也回忆着脑海中仅存的电影片段，不确定道：“好像是女主被邻居囚禁了七年，还被迫生了个儿子，后来想方设法带着儿子逃离的故事。”

　　“嚯，那这邻居听起来可真够变态的。”同事感叹道。

　　说话间，和中原中也同级别，资历却比他老上许多的警部尾崎红叶风风火火的推开办公室。素来美艳庄重，宛如花魁般优雅的女人此刻却紧皱着眉头，神情凝重。

　　“中也，BOSS找你。”她道：“有大案子。”

　　…

　　中原中也站得笔挺，双手严丝合缝贴着身体两侧，宛如一颗不会弯折的青竹。

　　他不苟言笑地看着眼前的人，比电影明星还要隽秀的年轻脸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只有眨动的双眼不经意间透露出他心中的好奇。

　　横滨警察厅厅长，警视监森鸥外双手背在身后，平日总是含笑的唇角如今已经敛去笑容。

　　“横滨电视台这几天播放的节目你有看么？”

　　没想到森鸥外会没头没尾突然抛出这个问题，中原中也虽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前几天忙着加班，没时间看节目。”

　　森鸥外似乎是叹了口气，也不知在惆怅着什么。片刻，他才将手中的平板递予中原中也，道：“横滨电视台最近办了一档寻亲的节目，前几天有个家庭上了节目后，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寻亲？难道是人口拐卖？

　　中原中也带着疑惑接过平板，快速浏览了一番。

　　视频被新闻概括成精简的文字，大致内容是一个叫山田美奈的十六岁女孩失踪了，父亲山田一郎和姐姐山田美子报警无果后选择上节目，利用媒体与大众的关注找到丢失的女儿。

　　像这样的失踪事件，横滨一个月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件。黑手党猖狂的城市，人口失踪是最微不足道的案件，许多时候甚至上报不到横滨警察厅，区内的片儿警自己便解决了。

　　横滨市政府一直想要解决这项问题，没想到他们最终选择的竟是创办综艺节目。虽然看着有些玩闹，方式却意外有效。

　　节目组利用他们对综艺的把控能力，塑造了一组组悲情角色，精准触动了观众们的同情心，故节目在创办之后，倒是找回了不少或走失或拐卖的人。

　　而山田一家，便是最近关注度最高的一组家庭。

　　无他，这家人实在太苦。

　　母亲在生了小女儿不久便撒手人寰，大女儿从小就有精神疾病，小女儿则是有严重的自闭症，连学校都无法去上。唯一的普通人父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养大了两个女儿，过度操劳让他留下了一身疾病，却勉强也拼凑出一份家业。

　　眼看着生活一天天好了起来，没想到小女儿却突然走丢了。

　　山田一郎与山田美子在节目上痛哭流涕的模样触动了无数观众的心，本只有横滨市民关注的节目随着有人在油管与推特上传视频切片后，在全国范围内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如此巨大的舆论事件，怪不得BOSS会突然找我了。

　　放下平板后，中原中也暗自想道。

　　“我会立刻调查这起案件，把山田美奈找到的。”中原中也道。

　　面对他的军令状，森鸥外却摇了摇头：“你先别急着调查。”

　　“？”

　　“上头非常重视这起案件，警视厅派下了特别调查小组，专门调查这起案件，你负责协助他们一起调查。”

　　“...不至于吧？”中原中也讶异道：“不只是一起失踪案么？”

　　就算关注度极高，也是横滨本地的案子。他们横滨警察又不是吃素的，论办案数与速度，也只有米花町警察厅能够与之抗衡，哪里需要总部派人协助调查？

　　中原中也默默忽略森鸥外让他协助调查这件事。

　　自己地盘的案子哪有让别人插手的道理？

　　他忿忿地想。

　　然而森鸥外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妙中带着几分戏谑，看得中原中也心脏狠狠一跳，强烈的不安感忽然从心头涌出。

　　他忽然心领神会。

　　BOSS想说的一定不仅仅只是这些，难道是案件背后还有什么隐情？

　　在中原中也愈发肃穆的目光中，森鸥外干咳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带队的警部姓『太宰』。”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他瞳孔猛然颤动，“嗡嗡”的耳鸣声隔绝了外部一切声音。一瞬间，身体的血液仿佛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逆流回心室，只残留他泛白冰凉的指尖。

　　也许只是同姓。

　　中原中也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可面对森鸥外的表情与态度，他却实在无法将这可笑的借口当真。

　　太宰治。

　　距离上一次如此清晰的听见这个名字，又已经过去了两年。

　　上次听见这个名字，还是因为什么呢？

　　好像是他又重新出现在了警校，顺利毕业了。

　　听说之后太宰去了东京，至于做了什么，在哪儿高就，中原中也没再关心。

　　那个带着他最不堪，最难以忘怀的过去，本该尘封在他记忆中的人，怎么会悄无声息，如此突兀的又出现了呢？

　　我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太宰。

　　中原中也空白的大脑只剩下这一句恍惚的自言自语。

　　注意到中原中也不安的神情，森鸥外收起看热闹的心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中也，我叫你来就是想问你，如果你不想参与，我可以让其他人配合小组调查。”

　　“...没关系。”沉默片刻，中原中也终于从慌乱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又回到了公事公办的严肃：“我知道我的身份与职责，我会配合调查，尽快侦破案件的。”

　　森鸥外看了中原中也一眼，似是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变成委婉的一句：“你这段时间太忙了，不能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红叶和我抱怨过，说我给你安排的工作太多了。中也，有空也可以和朋友们出去逛一逛，你才二十四岁，别活得像个中年人一样老气横秋。”

　　“这话可不像是一个BOSS该对下属说的。”中原中也笑了一下，略有些敷衍道：“我会的。等案件结束了，我请办公室的人一起泡温泉。”

　　森鸥外没再说什么，冲中原中也挥了挥手，中原中也便很是自觉地退出了厅长办公室。

　　如今已是盛夏，虽然昨日才下了一场暴风雨，温度却依然居高不下。

　　警察厅内的中央空调一早就被怕热的年轻人调到了最低，回到办公室的路上，偶尔还能听见老警员与年轻警员因为温度问题辩论得不可开交的声音。

　　这样的对话已经成了夏天与冬天的日常。夏天一个怕冷一个怕热，冬天却又正好翻了过来。

　　同时还夹杂着一阵絮絮叨叨，担心排放，污染环境与臭氧层，以及心疼电费的领导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怕冷的老警察们终于占据了上风，将空调调到了最节能的28度，中原中也忽然有些燥热，身体似乎贴了一层薄汗，黏黏腻腻的，让人很不舒服。

　　眼前的走廊狭窄而漫长，明明是走过无数遍的路，此刻却像是融化的橡皮糖，被一只无形的手拉长，卷曲成望不到头的迷宫，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夜。

　　闷热，潮湿，翻涌的欲望。

　　与不堪回首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