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梁湖

58、定情

　　秀娟的五七过后，世平将他岳母从老家接了回来。老太太也决意将世平当亲儿子靠老终身。老太太一回来，家里又有了烟火气，世平也特意隔三岔五的将女儿带回家里来吃饭，几次想留女儿在家里住，但静瑶总是坚持要回去。
　　接下去的一年里也发生了不少事，世平的房子是个老小区，要拆迁。重新买房哪有这么便当，只能先租一套房子来住，从长计议。世平索性将房子租在了何雅若同一个小区，倒也方便了和女儿的往来。老太太去菜场买菜不小心扭伤了腿。世平升了职，负责了一个大项目，忙的时候，顾不上家里，何雅若看着老太太心有不忍，就做好了饭菜，给老太太送过去。老人恢复慢，到一个月以后才能下地走动。老太太看着雅若，倒越看越喜欢，尤其是雅若的眉眼细看与秀娟是有几分相似的，只不过雅若比秀娟长得清俊，标致得多。上了年纪的老人，是很容易感动的，这一个月下来，老人对雅若倒也像产生了依赖似的，一天不见着，便想得紧。
　　世平负责的项目由雪莹当他的副手。两人之间配合得相当默契。雪莹在发觉世平刻意的躲避以后，已经改变了策略，不像之前那样过于热情自动了。她明白对于世平，这只会把他吓跑。这样一来，世平倒真的自在了许多，也不再对她躲躲闪闪的了。
　　因为二人搭档，单位里明眼的人也看得出，雪莹对世平有意思，也都善意地开他俩的玩笑。世平只是笑笑，并不当真，而雪莹则以为不反驳就是默认，她对他俩的关系充满了信心。
　　这天是世平的生日，世平照例在加班。静瑶想给父亲一个惊喜，便央着她母亲买了个小蛋糕送来他的单位。单位里还有旁的人加班，并不认识她们母女，只好奇两人的身份。静瑶落落大方地对单位里的接待员道，要找自已的父亲，他叫许世平。对方看了看静瑶，又看了看何雅若，有点惊诧，但还是把她俩领到世平的办公室。
　　雪莹正俯身靠在世平的办公桌上，给他指着图纸。母女俩只看到她的背影，只见她身材丰满，烫着一头披肩的大波浪，衣服领口不高，若世平抬头，应该可以看到丰满的曲线。何雅若仿佛偷看了别人的隐私似的，赶紧想转身走开。
　　“爸爸” 静瑶站在门口喊世平。
　　这一喊倒使门内的两人吓了一跳。世平是颇感意外，而雪莹是有些震惊。她是知道世平有女儿的，只是没想到这女儿早已亭亭玉立。更使她惊讶的是，女孩身边的这位美丽清秀的女子。看起来是孩子的母亲，她立刻领会到，这是孩子的养母。她为这对母女的到来感到不知所措。
　　“爸爸，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又加班，我和妈妈来给你过生日。”
　　静瑶故意用亲昵的语气对她父亲说着这话，她说这话，完全使人以为这是幸福的一家，妻子带着女儿来给丈夫过生日。
　　雪莹只能识相地出去了。世平倒是很高兴，因为她也从女儿的语气里感受到了这种亲昵，和家庭的意味。在他，对于雪莹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的，这点他心里很清楚。
　　三人就在世平办公室里为世平庆祝生日，静瑶给他父亲点上了蜡烛，仍旧让世平坐在他的位置上，自已则站在世平身后，双手围着世平的脖子，给他唱生日快乐歌。又催着他父亲许愿望。
　　世平闭上眼睛默默许愿的时候，静瑶在他耳边轻轻地跟她父亲咬耳朵“我觉得我妈比这个阿姨好一百倍!”
　　世平的嘴角上扬，用心照不宣似的神情调皮地向女儿眨了眨眼，说道“我也是”。
　　过了几天，雪莹邀请世平到她家里吃晚餐，因为是她的生日。世平也不好拒绝，雪莹说到父亲常提到他，希望能聚聚。但世平总有一种直觉，不仅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应该是有另外一层意思，世平倒有些为难起来。
　　秀娟去世已经一年多，身边也经常有人给他介绍合适的对象。雪莹对他的情义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姑娘没有明着说出来，他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总也不能劝姑娘不要自作多情吧，毕竟几年的同事下来，又是这样一个爱慕他的女子，也于心不忍。
　　他回到家，老太太的脚伤好了以后，又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虽是出租房，可也有家的温馨气氛。秀娟过世以后，他和老太太之间，感情倒比从前更好，更像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
　　老太太正在厨房做菜，听到开门声，笑着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马上开饭”。
　　老太太已从她外孙女儿那里听到了世平单位里有个红颜知已的事，老太太担起了心事。女儿已过世，世平年轻轻地也不可能一直单着。既然总会再婚，那哪还有比何雅若更合适的人选啊。在外孙女儿眼里，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若是世平和雅若走到一块，就还是一个完整幸福的家。雅若虽带着个儿子，可是雅若替世平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算作为报答，好好养大雅若的儿子，也是理所应当。
　　自从老太太脚受伤后，何雅若尽心尽力地来照顾她，她也早有了想撮合这二人的想法。可是如今又听说冒出来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这让老太太心里没了底，何雅若毕竟是离过婚还带着孩子的女人，在世平眼里，是不是更中意那个未婚的姑娘呢？老太太心里拿不准，便时不时旁敲侧击，明里暗里表明自已的态度，若是世平要跟何雅若走到一起，自已是绝不反对的，将来也就将她当媳妇看待。
　　这一年多来，世平迟迟没有向何雅若表明态度，也当然有他的顾虑。一方面，他不想让旁人说他薄情，对秀娟无情无义，另一方面，在何雅若这里，他始终有些患得患失。他也常看到顾清石与何雅若的交集。明显顾清石对何雅若是有爱意的，这个不消说，而何雅若难道对顾清石就没有好感吗？也未必。只是因为顾清石是有家室的，有所顾忌吧。
　　他想去问问何雅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雅若对清石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呢，那么他要向她求婚。项目刚完工，这几天，他事情不多，便决定今天早一点下班，去接何雅若。
　　他给何雅若打电话，告诉她会去接她，何雅若却说今天清石约了她下班后聚聚，许久不见，外面吃个饭。
　　世平很少抽烟，这会倒点了根烟，默默地抽了起来。
　　他还是决定先去何雅若家里等他。今天两个孩子都不在家，跟平日的热闹情形相比，倒使他觉得有点冷清。他知道静瑶学校里有春游活动，要在外住宿，何雅若刚才告诉他恩泽久不去外婆家，外婆想得紧，放学就被接了去。那么顾清石的消息这么灵通，马上就约上了她。当然是何雅若通知的顾清石，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又点起了一根烟。心底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有点窒息的感觉。
　　天慢慢黑了下来，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在这漫长的等待里，他回忆起了两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她这么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他分明是动心的，平时在相处中，她不会感受不到。秀娟在时，自然不能往这方面想，但既然秀娟已经不在，她难道就不曾想过他们之间的这种可能性吗？她为什么要跟顾清石走得这么近，这么不清不楚。他脱了鞋，干脆就躺到了沙发上，不觉睡了过去。
　　一阵开门的声音，使他醒了过来。突然亮起的灯光刺痛了他的双眼。是雅若和顾清石。清石跟在雅若后，替她拎着不少水果。他俩看到世平，都很意外。
　　世平今天心里一直疑神疑鬼，看到他们俩人一前一后的进来，就觉得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
　　“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他拿起外套，负气地说道。
　　“等等，我和你一起！”
　　清石见状，就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倒留下何雅若一脸茫然。
　　“看来你在吃我的醋？”清石跟在世平的身后，打趣地说道。
　　世平一言不发。
　　“听说你还有个红颜知已，当然了，未婚姑娘总比一个离异的女人好得多!”
　　“你的消息可真灵通。那正好给你可趁之机了。”
　　“ 我爱雅若，这点我无需否认。”
　　这两个男人脸色的神色渐渐都严肃了起来。
　　“如果我没有家室，没有孩子，不管有什么阻碍，我都会追求雅若，和我在一起。”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雅若有个好的归宿，我也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对象。可是你表明你的立场了吗，你始终没有给她任何确定的表示，并且，听瑶瑶说，在单位里还有姑娘看上你，围着你转。看来你还在犹豫不定的做选择啊。说明你根本不爱雅若，爱不是这样的。”
　　“我爱不爱雅若，我自已清楚。你倒也检点一下你自已，有没有和她走得太近。”
　　“如果她找到好的归宿，情感的依靠，我能放心，我当然就只会远远地关心她。”
　　“好，那么以后就请你只是远远地关心她。”世平将“远远的”这几个字咬牙切齿地说得很重。折返回去找雅若。
　　清石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转瞬，却又有几分不易使人察觉的落寞。
　　世平敲门，雅若打开看到他回来又是一阵吃惊。
　　“今天你是怎么了，怪怪的。”
　　世平进来，将门一关，也不给雅若一点反应的时间，就抱紧她吻了起来。雅若吃惊不小，反抗了一阵，却也不管用。世平很少这样失态,何雅若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被已经温柔了下来的世平唤起了心底的柔情。世平终于停了下来，松开了紧搂着何雅若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何雅若的脸，他的眼神满含着真诚，恳求。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嫁给我吧。”
　　他又将何雅若拥进了怀里。何雅若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可是，她知道，她是愿意的。正如清石所说，没有人比世平更适合她。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美满。两个孩子也从此拥有了完整幸福的家。
　　可是光为了孩子吗，显然不是的，她能感受到自已内心按捺不住的欢喜。这两三年相处下来，世平的为人，品性，她早已了然于心。虽然对于世平，她并不像早先对清石一样痴迷，可是痴迷迟早会消逝，归于平淡，正如她现在于清石。世平给人的感觉始终是踏实的，可靠的，安心的。这种感觉仿佛是婚姻里的奠基石。撇开这一切不谈，只凭她内心此时按捺不住的欢喜，她知道自已喜欢世平，被世平紧拥着怦然心动的感觉，不就是爱吗?
　　她没有回答，只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不仅仅是为了孩子，更为了我爱你。”
　　“我也是”雅若在他怀里轻声地说，有些心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