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阿玖D

1、初见

　　楔子

　　“林杳杳！”傅玉山拿着剑抵着她的脖颈， “从始至终，从始至终，你，你都把孤当成……？”

　　男人身侧跪着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

　　她头发散乱着，清冷的声音应道

　　“是。”

　　一

　　“抬头。”

　　林杳杳依声而做，眼眸半垂，看不清神色。

　　“衣服脱下。”

　　她下巴微微顿了一下，而后闭眼，动作美雅地宽衣解带。

　　“单论容貌仅五分，”此人声音尖细，面无白须，绕着林杳杳转了几圈，眼中毫无猥亵之意，唯有泛着冷光地审视。

　　“形倒有九分。”

　　林杳杳稳稳当当地站着。

　　“还算沉静。”

　　几人退远离了些，细细碎碎地谈论着什么。

　　屋子里有淡淡的桂花香，女子轻轻吐了一口气，又悄悄将背挺直些。

　　或许是几息、还是几刻后，她终于等到了那句： “留下她。”

　　她控制自己微微颤动的手指，眼睛放空。

　　等周围静谧了许久，半晌，她勾起嘴角，似是玲玲冷月。

　　仅仅过了三日，她就被献了上去。

　　一直带着她的嬷嬷临行前只对她说了： “你就是你，切勿自作聪明。”

　　与她同行的，还有三位容色不俗的女子，见她上来马车，都对她轻轻颔首，接着各自低头，沉默无言。

　　林杳杳靠着车壁，靠着衣袖的遮掩，右手轻抚左手上的红绳。

　　这世上有难言之隐的人可太多了。

　　她闭上眼睛，我定会好好保重的。

　　很久以后，林杳杳想起这一天，脑海中总能清晰地响起车轮驶过青石板的响声，一圈又一圈。

　　入宫，依着规矩，反复查验，终无异常，才勉强过了第一关。

　　献给当今圣下的二子——太子殿下的美人不知几何，像她们这么如此轻易就入了东宫，未免有些荒谬。

　　这在以前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凡事总有意外，如今她们就进来了。

　　她与其他几位女子都各自分散在别的院子，平常并不走动。

　　刚进院子的前几日，明里暗上受了许多人的窥探，但日子渐渐久了，那些热忱、贪婪、审视等目光渐渐散了。

　　林杳杳喜静，自然也喜净。

　　院子并不热闹，她白日里甚少出门。虽有女婢定期前来清扫屋内，她也喜欢自己寻些物件清理，日子那么长，总得有些事情干。

　　她并不心急，也不能急。

　　就这样日复一日过着自己的日子，除了三餐日渐清淡，与原来的日子无甚差别。

　　不过，事情，总是有人会做的。

　　今夜月亮高挂悬空，她推开小榻侧边的窗户，静静地望着圆月。

　　团圆的日子啊，这样的日子值得一笑。

　　正待林杳杳想跳上窗格，忽闻有人大喊： “走火了，走火了！”

　　等她转身，已经有人推开她的房门，急急冲进来： “走火了，姑娘快走……”

　　林杳杳不由自主地被人拉着跑，还不忘作出弱柳吹风、气喘娇娇之状。

　　到处都是满目的火光，发烫的红焰，呛人的烟味大股大股挤进人的鼻间。

　　仿佛慌乱的步伐，一步、踩着一步。

　　最后，他们终于将她送到了——

　　傅玉成的面前。

　　“何人竟敢放肆！”尖细的声音响起。

　　有几个太监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垂着的双手似乎下一瞬就要似恶鬼一般将人拖进瞧不见天日的炼狱。

　　林杳杳与面生的女婢一同摔在地上，可她被温凉的身子垫着，那女婢此刻浑身正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可她现下的姿势应并不难堪，离她最近的太监，分明、晃了一下眼睛。

　　她放下心。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申泉一眼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下震动，却不露神色。

　　微微侧过身体，看了看傅玉成的神色，而后赶紧低头，就当自己是一棵无人注意的小草。

　　身材颀长的男子伫立在原地，望着在月光下莹莹生辉的小脸，身体有一瞬间僵直了。

　　“瑶瑶……”傅玉成喃喃道。

　　他往前走了几步，几个太监很快退下。

　　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起来。”

　　林杳杳双眸不安地轻颤，几息后，她状似用尽全身的勇气，瞧了他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神色莫名。

　　许久，她方伸手缓缓搭上。

　　她借着傅玉成的手劲站了起来，眼眸却不望向他。

　　林杳杳松开傅玉成的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行礼：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傅玉成狠狠地望着他，宽大的衣袖中，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轻轻地摩挲。

　　很快他笑了出来，仿佛换了一个人，温和地问道： “你是谁？”

　　“奴婢，林杳杳。”

　　“好，好。”他抬头望着被乌云盖住的月亮，轻轻道： “你可知你有罪？”

　　林杳杳一听这话即刻跪下。

　　着火的屋子尽数被灭，这边安静得能清楚地听见宫女太监们急匆匆的脚步声。

　　鼻尖满是火焰被水扑灭后的异味，并不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