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分别 ...
-
凯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而后才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女孩。
他无声无息地靠了过去，现在他已经能够很熟练地使用果实能力移动了。只是周身的空气中总是会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女孩的模样看上去很平静，似乎已经脱离了毒气带来的痛苦状态。他觉得自己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一些。
托这个女孩的福，现在自己变成了一只旱鸭子。
但……没什么好生气的。
凯撒看向女孩露在被子外的手，而后他轻轻地将那只手放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他想起了那些老家伙们说的话。
“这次事件的起因是你擅自去做危险的实验，硬要说的话你的责任才是最大的。不过看在贝加庞克博士的份上，我们也不会多做追究。这样好了，你离开本部，去庞克哈萨德好了。”
庞克哈萨德……
他的眉心微微一跳。那是世界政府用来关押犯人的岛屿，虽然也有小部分科学组织的人驻扎，却终归是一个偏僻的小岛罢了。
而且，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去那座小岛的？是科学家？还是……犯人？
但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处理办法了。
他的目光聚焦在特蕾莎沉静的脸上。
“是你去庞克哈萨德，还是那个清洁工去，你可以做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有什么意义吗？他想，对现在的他而言，特蕾莎就是一把“锁”，一把能够锁住他所有疯狂想法的锁。一旦和她分开……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人体实验？毒气炸弹？还是……啊，有越来越多的有趣想法冒出来了……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后，凯撒准备离开了。他已经确认了这个女孩的安全，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需要多做停留。
就在他刚转身的瞬间，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你来啦！”
她的语气里似乎饱含着欣喜。
凯撒把身子转了回来：“你怎么醒了？”
“刚刚你帮我掖被子的时候就醒了。”特蕾莎眨了眨眼睛，“我睡觉很警觉的。”
看来自己是多此一举了。凯撒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怎么了？是处罚下来了吗？”即使是讨论这个话题，特蕾莎却依然面不改色，“我的处罚是什么呀？”
“你没有处罚。”凯撒露出了一个不服气的表情，“本部的那些老混球还夸你什么勇气可嘉，轮到本天才却没好脸色看，啧。”
明明是好消息，特蕾莎的脸上却浮现出担忧：“那……意思就是说你被罚咯？”
“呃，嗯……没办法嘛。毕竟是我引发的事故……啧，真是麻烦……”凯撒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本天才……要到庞克哈萨德去。”
“庞克哈萨德？”特蕾莎皱眉，“那是什么地方？离这里很远吗？”
“是有点。”看着女孩的神情凯撒又莫名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也不是特别远……就，一天左右的距离吧。”
特蕾莎有些不甘心地撇撇嘴，说：“明明是我犯的错，为什么要罚你？这里科学家这么多，天天都会发生实验事故，为什么一定要罚你？这不公平。”
“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公平？”凯撒反倒笑了出来，“别对这个世界寄太多希望了。”
特蕾莎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又问：“你去庞克哈萨德，那我怎么办？我可是你的助理。”
“你就乖乖留在本部，好好儿工作，说不定哪天还能升职呢，咻啰啰啰……”凯撒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像在哄小孩。
“对哦，说不定等我升职了就能去庞克哈萨德了？”特蕾莎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凯撒想了想，回答：“或许是的？”
“那我知道努力方向了。”特蕾莎夸张地做了一个“放心了”的动作，看上去有点傻。
不过紧接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凯撒。
“话说回来，你……不生气了？”
“啊？”凯撒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之前我叫错你名字那次……”
“笨蛋，你都把恶魔果实给我了，本天才怎么可能会再去在意这种小事！”
在某些方面这家伙还意外地挺坦率嘛。特蕾莎点了点头。
“好了，你好好儿休息，本天才要去打包行李了。”
“好……我会去送你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
走出了医务室，凯撒瞬间收敛了刚才的笑意。
好糟糕啊……他摸着自己的鼻尖，表情看不出明显的喜怒。自己迟早会被赶出科学部的，毕竟他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人。但是……那个丫头要是知道了自己的本性一定会很失望吧。
庞克哈萨德吗……
应该会成为告别的岛屿吧。
庞克哈萨德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岛屿。
这条信息是特蕾莎从蒂娅口中得知的。当她旁敲侧击出这个内容后，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堵得慌。
——他是凯撒啊，那么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愿意屈尊到那种地方去？
特蕾莎依然觉得这个结果对他有些不公，但本人却并没有表露出多余的不满。
“算啦，反正到哪里不都一样地做实验吗？”凯撒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着，他的行李箱里大多都是实验资料和器具，个人物品反倒很少。
特蕾莎看着他死板地将为数不多的衣服揉成一团塞进箱子，撇撇嘴主动走了过去：“东西不应该这么放啊……你看，这样叠好后箱子里就能装进去很多东西了。”
凯撒看着特蕾莎用不熟练的手法整理着他的衣物，本想嘲笑她笨拙却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怎么说呢，眼前的景象总给他一种“安稳感”，是那种平凡人之间才会有的安稳。
他悄悄撇了眼特蕾莎的侧脸，发现此时的她似乎格外地认真，专注的模样令他也不忍心去打断。
……自己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凯撒微微别过脑袋。一时间房间里异常安静，除了衣料摩擦的声音就是被凯撒被元素化的身体发出的“嘶嘶”声。
他现在在元素化方面越来越得心应手，除了这种基础的花样，他发现自己对毒气已经彻底免疫，甚至是可以用果实能力制造毒气。有几次他发现自己还可以抽空周身所有的气体……总而言之，瓦斯果实的能力的确很强，难怪这么多人想要得到它，最后却让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想到这里，凯撒的视线又忍不住投向了特蕾莎所在的方向。
那时候，是她……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无关利益问题，她又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呢？凯撒不觉得仅仅是“关系好”或者“想要道歉”这种单纯的理由，难道是……想要收买人心？
他一挑眉，觉得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就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那个女孩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好啦！已经收拾完啦！”
凯撒转过头，发现箱子里的东西已经摆放得整整齐齐，极其条理地分好类。而特蕾莎就站在一旁，露出了“求表扬”的笑容。
“……谢谢。”凯撒别扭地将这个词吐了出来，而后伸出手想要合上行李箱。
“等一下。”
特蕾莎突然出声，而后她迎着凯撒疑惑的目光摘下了他的手套。
“你要做什么？”
“你手套破了你不知道吗？”特蕾莎将这只手套的掌心部分冲他扬了扬，“你都不补的？”
凯撒想了想，回答：“我觉得还可以将就用一下。”
“这种东西怎么能将就……”特蕾莎又让凯撒将另一只手套也取下来交给她，“既然都要去一个新地方了，那这些东西都不能这么旧的。这是……我家乡那边的习俗。”
说到家乡的时候特蕾莎自己都愣了愣，其实她对自己家乡的印象已经很淡了，但现在就是莫名想提起它。
凯撒倒是无所谓的模样。不过这倒是他第一次不戴手套出现在特蕾莎面前。原本她以为这不过是一双用作保护手部的手套，却在看到凯撒的双手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那是一双多么伤痕累累的手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疤分布在手掌的各处，一些细密的伤痕缠绕在十指的指间，就像一条条蜿蜒扭曲的小蛇。
“这是……”特蕾莎下意识地捧起对方的手，用自己的拇指轻轻抚摸着那些小小的伤痕。
“以前做实验的时候经常出状况，不小心就留下咯。”
特蕾莎沉默地看着这些疤痕，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很痛吧？”她将视线对向凯撒的双眼。
被这样盯着，凯撒有些语无伦次：“不……也不是……”
“真是……辛苦你了。”特蕾莎又垂下了眼帘，此时她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些复杂的情感。
凯撒先是愣了愣，而后倏然将自己的手元素化抽离出了特蕾莎的掌心。
“不过是一点小伤，”他将自己的脸藏在了特蕾莎看不见的阴影里，“没必要露出那种表情。”
听见这句话，特蕾莎只是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喂，凯撒。你手上的这个是……”
听到声音，站在甲板上遥望海平面的科学家转过身，发现自己的一名同事正盯着手部。
“这个……”凯撒扬了扬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是粉丝赠送的。咻啰啰啰……”
“嘁，粉丝？谁不知道是那个清洁工啊。”
那名同事一面笑着一面向船舱里走去。看着他的背影，凯撒立刻收敛了笑意。
清洁工啊……他看着自己手上已经被缝合好的手套，莫名有些百感交集。他看着自己的手背，原本一片单调纯色的手套背部此时被绣上了两个洁白的字母：CC。
他想起那时的码头边，那个女孩把这副手套递给自己的模样。
“这是礼物！”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一定要戴着，不然万一你把我忘了怎么办？啊……我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助手，科学家不能忘记自己的助手……对吧？”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凯撒把一贯的嘲讽话都憋了回去，只是好笑地问：“那你给我加两个字母是什么意思？装饰？”
“我、我是觉得以前没搞清楚你的名字挺过意不去的……你戴着这个，我就能记住你是凯撒·库朗，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凯撒·库朗。”
“说得好像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似的……”
当这句话说出口时，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即使这是因为各怀心事。对凯撒本人而言，或许以后不再见面才是最好的情况。
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失控的——他对这一点格外确信。
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去登上前往庞克哈萨德的大船时，一股小小的力量拉住了他的衣袖。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元素化，或许对特定的对象，他的戒备心会不由自主地降低吧？
“会再见面的吧？”
特蕾莎的声音闷闷地，她问：“以后还能再见面的吧？”
凯撒看向她，却看不清她低埋着的面部表情。
他……能怎么回答呢？
船上已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快要开船了。
提着行李箱的手也已经有些发麻。
凯撒抿了抿自己的下嘴唇，做出了决定。
“会的。一定会再见面的。”他说，“等本天才成为世界第一的科学家，你就是世界第一科学家独一无二的助手。到那时候一定会再见面的。”
特蕾莎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
凯撒则摸了摸鼻尖，撒谎的人总是喜欢下意识地摸自己的鼻尖。
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迟早有一天会习惯去说谎吧。他重新聚焦自己的视线，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湛蓝海面。
庞克哈萨德……要到了啊。
凯撒应该快要到达庞克哈萨德了吧。
特蕾莎挽起自己的淡金色发丝，眼神中透露着冷漠。她看着面前已经收拾妥当的行李，嘴角突然扯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特蕾莎小姐。”一名海军在她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该出发了。”
“我知道了。”她提起自己轻便的牛皮行李箱，挺直腰杆走出了房间。
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似乎已经骗过凯撒那个自大的家伙了。
她轻笑了几声，惹得旁边的海军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
“喂……你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吧？”那名年轻的海军试探着问道，“那些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哦。话说你才十六岁吧？这么年轻就要受那种苦真是……”
“我明白的。”
淡淡地回应了这句话后，特蕾莎开始了漫长的沉默。
“小特蕾莎！”
蒂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特蕾莎转身就看见了她布满焦急的脸。
“他们说你要去圣地玛丽乔亚的居住区……为什么？你在想什么啊？我那天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申请调去庞克哈萨德吗？”
“没办法呢……”特蕾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我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接受了庞克哈萨德的调令……大概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蒂娅睁大了眼睛看着特蕾莎，而后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你是故意的？”
“什么？”特蕾莎一脸无辜，“我听不明白。”
“……你真是个小骗子。”最后，蒂娅扯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
特蕾莎粲然一笑：“你哪见过坑自己的骗子呀？”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海军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说：“特蕾莎小姐，该去修改资料了。嗯……职业这一栏的话，是填清洁工吗？”
“不，”特蕾莎笑着回答，“我是助手。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一名科学家的助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