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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Volume.51 ...


  •   Volume.51

      伴奏中穿透着悠扬清澈的竖琴弹奏声,大抵是浪漫细胞充沛的街头艺人的杰作,夜幕上光焰时隐时现,篝火投射的明红在鎏金面具上明明灭灭。脚下正踩着的舞步是基础的布鲁斯,这个时候Giotto庆幸起来,为了顺利出入贵族场合他曾特意去学过简单的交谊舞,并且因为气质和装模作样的本事某种意义而言都十分厉害,摆个样子唬弄唬弄人还是没问题的。

      和对方交臂,和服布料在动作间摩擦,其下的皮肤也连带着生起热。起初不适的磕绊过后,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自然,并未多加思考,可脚下的步履每一次踏出与收回都那么的默契。意识到这点后,有股惊异蓦地浮涌上来,这感觉来得猝不及防,让他险些自乱阵脚,舞步有急促混乱的趋势。Giotto稳了稳情绪,才敢隔着面具上双眼的孔洞看向对方,可他的脸庞、情绪,都依然掩藏在面具之下。

      喉咙滚动下咽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平时这种细节,他自己根本注意不到。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不加修饰,探寻的意味也太过赤/裸。对方总算抬头直视过来,透过位置相应的孔洞,Giotto找到了他的双眼。那双眼睛匿在阴影中,仅能看见瞳仁中心一簇暗色的辉光。

      该怎么形容呢,自从“惊异”这个词汇抵达大脑意识层后,Giotto就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了。他实在觉得熟悉。这熟悉感是从每一次眼神或巧合或刻意的交汇、每一次心照不宣地接近或转身、还有就是由内心生发出来的,根本无从闪躲也避无可避。

      他究竟是不是……。后面的词句自动缄口。

      如果一定要说句什么,那兴许会教他人觉得可笑或者夸张,但那是确确实实的。当他的脑海全被眼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占据,对周围一切的感知都迟钝起来。只有一点他能确凿无疑地肯定。

      是第一次出现,大抵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他仿佛看见了无形的时间奇妙地具现化在彼此之间,这寸短之隙。它既是无色的,也是光芒万丈的,如同巨浪滔天般放肆起伏,长达百年的光阴不停地被揉碎、流转,再重塑,最后化为一抹无形影子,消逝于那人瞳中。

      “……”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Giotto想开口说话,望着那双眼睛却又都吞咽了回去。他懊丧地直想抓抓头发,倒是腾不出手去兑现。他无措地任由想法在脑子里无序乱窜,明明可以摆出许多理由来反驳,譬如那人的腿还伤着根本无法正常行动,更别说如同现在这样地自由跳舞了;譬如说那人不可能预知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继而还替他提前准备了换装的衣服等候于此;譬如说那人……总之,再怎么翻来覆去地考量,都不应该会是他,不对吗?

      这么说服着自己的时候,他突然透过视野中这副面具回忆起了点东西。那天他负责带着莫里四处乱逛,偶然间接收到阿诺德特意留下的讯息,他便当做无事一样,非常偶然地去了约定好的接洽点。那里有无数的手工作坊分布,不乏优秀的面具工匠。手里捧起精致到令人叹为观止的面具时,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个人。想着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可以和他一起戴上面具参与进这一年一度盛大的节日。

      在当时只诞生了这样的念头。

      再然后看着匠人们快速而熟练的巧手,思维得以发散出去,莫名觉得那人也像是名工匠。尽管他本人的身份是位声明显赫的贵族,各种意味上的。可是如果把他们这群人凭信念和梦想成立的自卫团比喻成一座城堡,如此那个人无疑是一名巧手的工匠。就连他出现的时间都那么恰当。而自卫团原本只是幢简陋而狭窄的房子,转眼就就变幻了副模样,甚至已经隐隐形成为了一股教他人忌惮的势力……

      Giotto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怪圈里,对方却无暇注意到他。那人的视线投向广场一侧,敏锐地察觉到一丝靠近的危险,架在Giotto胳膊上的手指猛地收紧并用力一掐。Giotto被他掐得不明所以,但对方显然无暇告诉他一切,不过Giotto从那些乱七八糟绕成线团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后,超直感终于重新开启了正常运作,他眨眨眼并和对首共舞的同伴撞进彼此的视线。

      对方冲他点点头,几不可察地比出了个手势,就连个“走吧”都吝啬于说出口。Giotto自己也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总之他把主导权完全地交托到了对方手里。所以他们二人缓缓地、不慌不忙地移动向人潮宽泛的地方,趁机混入热闹而无序的人群。他们起初受到了一部分瞩目,虽说戴着面具看不见脸孔,可两个大男人互为彼此舞伴,何况看身形轮廓也不赖,确实极其容易遭到误解。但是在浪漫的水城,同性禁忌之恋早就不是什么夸张或者十恶不赦的事情了。黑暗残酷的西欧中世纪被成功翻页后,那些古怪孤僻的艺术家们终于重见黎明,从性向压抑深埋否则即被社会定罪投狱的扭曲命运中解除了枷锁。人们在注意到Giotto和那人后,看着他们默契地共舞,以及相对的同款面具,不由会心一笑。所以到后来,他们在人们眼中就和普通的恋人毫无区别,自然不会再过分留意。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后Giotto想起这点,意识到对方当时应该是能够明白周围目光含义的,可他似乎一直都浑然不在意,甚至恍若未闻。
      这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心理非常奇怪。照理该松口气才对,结果反而无比在意起来。
      当然这是后话。

      他们进入广场时就是从僻静的死角,走时同样低调。Giotto的手腕被圈拽着,他注意到那儿也是一开始被这人拽去人群里跳舞时同样的位置,因此还留有浅浅的掐痕。因此而略略出神的刹那,另外一人扭头回去遥望他们逃出来的地方。那里似乎依旧安静——琴声悠扬,舞步未停,狂欢不止——也就是说,万幸的,敌方藏在人堆中搜索他们的身影时,没有对无辜群众下手。

      也对。他们应该被他们的上头特意吩咐过,毕竟和威尼斯总督府作对绝对会惹上一身腥,并且洗刷不掉。而和威尼斯总督府同样有过节的两西西里公国国王,对待被他视为眼中钉的黑手党,更不可能化身圣母,仁慈地从威尼斯政府手里解救这群政治体制外的不法分子。Giotto本来想将这番话说出口,起码能够安抚下对方。结果他刚抬眸,一瞥见他因扬起头而露在面具以外的下颌线,又认为没有那个必要了。

      时间走到三刻钟之后。

      仗着被发现时隆重的装扮及浓妆,及现在深色低调衣着的强烈反差作掩,他们离开得不慌不忙,甚至还挺有观赏风景的闲心,完全没有乱了阵脚。头顶偶尔还会有漂亮的大烟花炸开,从头至尾就没看见过有重复的。他们穿梭在各条胡同小巷里,到后来根本记不住经过路线,干脆放弃了记录,随心所欲地走起这座水上迷宫。

      Giotto揭离了面具,夜里微凉的风和着湿气一起吹拂上脸颊,束缚感失去了,自由让心灵都轻盈起来。他仿若随口地问道,嗓音由轻而虚渐渐地加重而稳定:“为什么不揭面具?”

      虽然状似无心,也毫无催促之意。可只有Giotto自己清楚,额际和手心都已然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液。如果用手指触摸试试,会是凉津津的。大抵就连Giotto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究竟在紧张些什么,又或者,他竟是对答案存在着某种期待的吗?

      那人在停顿了一下之后回望过来:“……”

      Giotto再问:“什么?”

      他不禁蹙起了眉梢,想凑近看得更清楚些,奈何碍事的面具阻挡了一切,就连对方眸中的神采亦笼在了面具投下的灰影中。他心脏一动,意识到或许对方是想回答自己的,只是还未能组织好措辞。两秒钟的沉默,或许他的唇有在面具下无声地翕动了下呢?这层认识滚过意识层的刹那,Giotto甚至期待地挑起了眉,遗憾的是连余响都震得他耳膜、虎口发麻的浩大枪响无情打断了所有的进行中。

      迅速产生回应的大脑告诉Giotto,他们被发现了。

      “别慌,等一下。”这个时候乱掉显然是自寻死路,Giotto回忆起阿诺德叮嘱他的那些,结果自己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了危险区域,无论结果如何,最后一定会被阿诺德嘲讽的吧。他反过来握住对方的手,他们正处在一条窄巷的中段,这里荒无人烟,已经不属于居民区的范畴了,故而显得荒僻冷清。事实上他都不敢相信,敌方居然有能耐找到他们的踪迹。

      Giotto能够确定,自己除了亮过火焰外,并没有留下其他把柄或者走向痕迹。

      他看向另外一人,可对方似乎不想发表任何见解。

      超直感发起警报的瞬间,Giotto看到对方同时打出了手势,随着惊诧在内心的再次涌现,凌乱而咋的脚步声竞相而来,并且分别是从两个方向,凭借极快的速度。

      看情形他们是成了瓮中之鳖。时间的针脚再走过那么几秒钟,子弹就会招呼到他们说身上来,放肆地捅出无数个血窟窿,残酷无情地。
      怀抱着莫名的情绪,他朝着那副面具轻轻笑了一下,从鼻尖哼出了声。
      对方歪过头,却似乎明白他想做什么的样子。

      紧握成拳的手上光焰再燃,不知何时套上了副金属银色的手套,带动起另一人一同凭空跳跃上巷壁顶端,再跃上暗着光的不知名建筑物楼顶时,金属子弹出膛擦出的火花也闪耀开了一串,一丝喘息的缝隙也无地接连钻入方才目标二人驻足过瞬间的位置!

      “就是他知道原石的下落,彭格列的首领!不能放跑了他!”
      “狗X养的——!?”
      “又被逃开了!那是彭格列!他们从屋顶飞越上去跑了!”
      两拨人从巷子两端包抄进来,恰巧相遇,来不及争锋相对,共同的目标早已灵巧漏网。

      感觉得到另一人的重量,因为他的手臂就环在自己的后颈,但是意外地没有沉重感,反而颇感轻松。顺利甩掉包抄袭来的两方人马,来不及回忆惊心动魄的躲开子弹的那几个瞬间,也没有空隙去松气,一路上居然全是追兵,源源不绝,且防不胜防。Giotto简直又回到了离开那不勒斯前的那种待遇,走哪儿被追到哪儿。

      “好像那个时候起就被误会成了烧掉油画的元凶啊!”脑上灯泡一亮,Giotto抓狂道。

      “……”面具底下的额头挂下了黑线。

      边闪躲着,转眼他们来到了曲流边。威尼斯最不缺的就是桥。到处都建有沟通两岸的砖石结构,如果去不论规模地细数,可能足足有上千座那么多。Giotto所选择的落点就在一座桥上,黑夜里看不清具体形状,更不清楚桥的名字,但看轮廓规模实在算不上宽阔。四周静悄悄的,细细观察下来也无不妥,加上离开原本受到夹击的区域已经十分遥远,警戒心因此有了空隙。

      几乎是火焰减弱,脚尖即将踩触到桥身上斑驳石砖的一刹那,枪响宛如事先埋好的□□般接连爆开,“砰——!砰——!砰!……”机械性规律地狠狠轰炸了耳膜,将黑夜里沉默太久的静谧一瞬间破坏殆尽。

      “糟!”脑海里一震,根本顾不上其他,也不清楚整个过程是什么情况,唯一清楚的一点是他想要紧拽过来的对象确实贴近了上来,自己的胳膊也被对方的手掌掐住。“嘶……”叫痛声都没来得及完整溢出喉间,天旋地转,他一时吃不准对方怀的什么心思,却也任由自己被带下桥梁。

      “嘭嗵!”同时炸裂的重物落水声,及河面上不绝的“咕噜噜……”的水波,一大群杀手将暗藏的杀机一股脑倾泻而出,突然出现在桥边。有人踏上了桥,对准了目标刚才落水的点就是一连串点射,子弹准确无误地切入黑夜里反光的镜面,搅起巨大的波澜。

      如愿以偿地看见了有其他颜色的液体冒了上来。

      杀手邪佞而放肆地大笑。

      有其他组织的人眼见着被抢了头彩,并且看他的做派心里不爽快,纷纷怀着赶尽杀绝的心思涌上桥身,用手中的枪支将整条河流都几乎捅翻了过来。“……”静默了片刻后,有更多的鲜血泛上河面,将一片角落的水域都染成了红色。再之后,动静渐止,恢复成一滩毫无起伏的死水。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东西来不写完就拆了……然后要出门,所以先发。
    所以下一章大概明天可以更出来?或者今晚(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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