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兮》查予曦

60、暂和

　　至凌兮静静地靠在她怀里，沉默着，不言一语。

　　她的泪早就流干了。而李盈溪的出现则是令她刚刚用胶带勉强修复好的心重新出现漏洞。

　　她知道李盈溪的突然出现并非偶然，然她已不愿再顾那么多，只想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但愿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李盈溪感受到她的伤心，偏偏听不到这人的哭泣。一个人只进不出，会像一个越吹越大的气球，顷刻间爆炸。她顿时有点焦急，却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这样吗？”

　　至凌兮带着些许抽噎问道，鼻子的不通畅使她的说话染上了朦胧。

　　李盈溪微愣，她方才急于安慰人连这个点都没有想到。思忖几秒，她善解人意地回：“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我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骗人。

　　至凌兮心中升起几分怨气。在发生这一桩桩事之前，盈溪也是这么说的，她也做到了。可是，她会忐忑，会不安，会焦虑。但她从来不说，任由自己瘦一大圈，然后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世界找寻她。

　　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她微微撑起身子，仔细地看着李盈溪的脸庞。望进那双漆黑的眸子，其中的胶质依旧清澈，一如初见。她凝视面前人，双手覆上她的鬓发，轻轻吻上她的唇。

　　李盈溪稍稍睁大眼，眼眸微眯。

　　她们不约而同地达成某种默契，都在描摹对方因放得过大而带模糊的眉眼。似是要把对方刻入自己的心底，打上属于对方的烙印。

　　作为辅助作用的亲吻，反而显得没那么重要。

　　摄取对方的温度足够后，至凌兮紧紧拥住李盈溪，用了较大的力气，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

　　李盈溪感受到了一丝痛意。既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灵上的。

　　只不过身体上的终究抵不过心灵上的。

　　于是，李盈溪以比她还大的力度回抱。

　　看不见她的脸。

　　溪兮二人近乎同时想到，同时松开手，转而触摸对方的脸颊。

　　即使李盈溪心里还是有疑问的，但她并不着急，因为应该很快，就能把她接回去了。

　　她笃定，自己忽的传送过来是李吟鸿的授意。

　　这就说明李吟鸿是松了口的。

　　说不定她知道凌兮正需要人安慰，所以才让我过来。

　　这么一想，她的信心增长一倍不止。

　　那就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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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吟鸿一把拍开专属休息室的门，重重关上后，冲到镜子前一看，陌生而熟悉的面容更加印证了她大脑的混乱。

　　眼中的疯狂丝毫没有随时间冲淡的迹象，唇角呈现不正常的上扬弧度，身子不断颤抖，仿佛马上就会倒下。

　　她干脆跌坐在地，把自己缩成一个圈。一遍遍复述，提醒自己。

　　“我是李吟鸿……我是李吟鸿……”

　　脑中杂乱的记忆相互冲撞，使她的耳边产生大量幻听。

　　那个本真的自我愈发薄弱，即将支撑不住。

　　“哈……哈哈哈……”

　　另外一个意识逐步占上风。她看着那修长的手指，白净的柔荑，发出令人胆颤的笑声。

　　“‘皇’。”

　　梅卓急切地敲门，眸中满是忧虑。

　　“快开门。”

　　她不甘心地加大力度。门被敲打得“哐哐”响，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

　　“李吟鸿！”

　　她咬牙，大声喊出她的名字。

　　仍是无任何动静。

　　恕我无礼了。

　　梅卓正要使用李吟鸿给予她的最高权限强行破门时，门开了。

　　“你……”

　　梅卓注视眼前人，她面无表情，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发散开来。

　　梅卓心一紧，警惕攀上眼底。

　　“有什么事？”

　　是她吗？

　　听着她冷冷询问，这不算完全符合李吟鸿的风格，但也并非不可能。

　　况且，她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情况了。

　　但不能掉以轻心。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喝口茶。”

　　淡漠，却又类似邀请。

　　梅卓狐疑，望着她平淡的侧脸，跟着迈步进了休息室。

　　“坐吧。”

　　她先行坐到茶几边上，熟练地泡茶。

　　梅卓谨慎坐在她的左边半米的位置，定睛观察她泡茶的动作，与李吟鸿相似，但是缺乏一点什么。梅卓确定她已不是李吟鸿，拳头攥紧，时刻准备防御。

　　这时她直直看过来，眸光充满某种欲望。梅卓心中的警报拉响，刚要动手，却被对方先一步摁倒在长椅上。

　　那动作粗暴狠绝，梅卓闷哼一声，挣扎着就要起身。她将她的手腕用一只手束缚于头顶，让她动弹不得。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喜欢她。”

　　她凑到梅卓耳边，轻声道。空出的另一只手在她的身上胡乱游走。

　　梅卓微喘气，死死咬住下唇，不语。

　　“反正你也喜欢她，那么我来尝尝她最信任之人的滋味。”

　　说着，吻住梅卓的唇瓣，轻轻舔舐。梅卓的口中霎时布满她的清香。梅卓的眼神不再清醒，带着几分陶醉地想：是她的味道……

　　可是，她终究不是她。

　　有这样认知的梅卓牙关紧闭，将她的舌阻隔在外。她对着梅卓的下唇啮咬。她受到刺激，敞开一点空隙，她的小舌借机钻了进去，同她的舌交融。

　　“唔……嗯……”

　　梅卓的身子越发地软了。意识逐渐混沌。

　　或许，这样……也不错?

　　当她开始转攻她的脖颈时，梅卓的脑海冒出李吟鸿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我不再是我，请杀了我。】

　　怎么可能杀了你?

　　就算我死，我也不忍伤你一根毫毛。

　　但是，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梅卓陡然清醒，眼眸复又清明。抬腿撞击她的脆弱部位。她痛呼，手上的劲略微减弱。梅卓一个翻跃脱离她的束缚，即将一拳打到她的脸上。她卖个萌，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梅卓犹豫一瞬，再次被抵在了墙上。

　　“你还真的下得去手！”

　　她恶狠狠地道，眼睛瞪着梅卓，似是要把她吃了，右手高高举起，“好啊，我就来替罗言祥教训教训你！”

　　还剩一个能杀死她的杀手锏……

　　我已经失误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梅卓闭上眼，准备承受她的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传来，没有熟悉的火辣辣的疼痛。她抬眸，便见她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右颊，白皙的皮肤上肿了一大片。

　　好机会！

　　梅卓不可抑制地欣喜，感动在心里蔓延。来不及心疼她的脸，大声喊：“小溪！”

　　为了保护她，你连自己都打！

　　她捂着红肿的右颊，对体内的另一个人吼道。

　　李吟鸿猛然忆起自我，驱散了她的意识。

　　她的意识埋没在精神的泥沼中。

　　李吟鸿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抬眼望进梅卓的眸底，攥紧胸口笑道：“谢谢啦，梅。”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谢的，”梅卓一举带过这个话题，凭空变出一个冰袋贴在她的右颊上，“很疼吧？拿这个敷一下。”

　　李吟鸿阖眼享受她的服务，一脸舒畅。梅卓一心一意为她敷右颊，心无旁骛。

　　过了一阵，梅卓感觉有一只手攀上自己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瑟缩，下意识朝自己身下看去。
　　李吟鸿抓住空隙，把她从地上竖着抱起。梅卓小声惊呼，脸顿时红了一大片，和熟了的苹果别无二致。她见她如此害羞，调皮道：“刚刚吓死我了。现在人家需要梅的安慰抱抱。”

　　闻言梅卓的脸升温得更加厉害，脖子以上全部变为火烧云般的瑰红。她极力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声若细蚊：“不……不要乱说……”

　　“只是抱着睡觉而已，梅想哪儿去了？还是说……”

　　李吟鸿将额头抵在她的脖子上，“梅有其他的期待?”

　　梅卓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恨不得变出个隧道赶紧遁地而行。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但她硬是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那股羞耻。

　　“好了，不逗你了。”

　　李吟鸿把她放在床上，身子压上而后倒下，双手揽住她的腰。

　　“就这样吧，等我醒来。”

　　“……好。”

　　梅卓顺从地由她抱着，心脏跳动频率极快，根本停不下来。她觉得这个声音太大，正想手动按住时李吟鸿捉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扣。

　　然后炫耀似的抵在两人的胸口间。

　　梅卓看着她浑然不觉的熟睡脸庞，心软成一摊水。

　　我爱你。

　　她在心里如是说，悄悄握紧两人交扣的手，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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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盈溪搂着至凌兮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右手若有若无地抚摸她的后背，口中轻唱着摇篮曲。至凌兮酣睡，身子紧贴着她。

　　李盈溪哄睡的歌声逐渐减小，最后静默。她轻柔地将她的鬓发捋至耳后，黑眸中是温柔的深情。

　　轻轻拭去她双颊的泪痕，她蹙眉，微微起身欲去找毛巾为她擦洗，却被一双手拉回了床铺。

　　“别走……”

　　梦境中的呓语令她的心发软的同时又泛涨。她的右手搭在她的背上，继续抚摸。

　　“我在，我在。”

　　她反复安慰，至凌兮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归于安眠。

　　一个大胆的猜测映入脑海。她不由得一惊，抚摸至凌兮后背的手微顿。

　　该不会是李吟鸿把她搞成这样的吧？

　　依照她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李盈溪霎时惊出一身汗，略侧身摇摇头，避免冲突而导致自己的思维混乱。

　　她什么意思啊？

　　事实证明她很生气。这种愤怒是源自于亲人般熟悉的恨铁不成钢，而非对坏人的怨恨。

　　不行，找机会一定要问她。

　　现在……

　　她注视心爱之人的睡颜，唇角漾起柔波。

　　能陪她一会儿是一会儿。比预估要早见到她，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么想着，她又靠近了点，清醒着头脑，静待时间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