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出版名：两个人的眼泪座）》李懒言

22、乔装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坐在返程的车里，岳芷好奇地问。
　　“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图蔚笑着回答。
　　“对了，中午想吃什么？”他随口问。
　　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想到上次他没有尝到她新学的手艺，心里不免遗憾。
　　“我回家做给你吃好不好？”她兴致勃勃的问，这样刚好，母亲也不用一个人吃午餐了。
　　“你的手艺？”
　　他的语气有些怪异，引来岳芷的不满：“干嘛？信不过我？”
　　“有点。”他很诚实，因为不久前他才领教过一次，就在他刚回国没多久。
　　“放心好了，这次不会让你失望的。”岳芷胸有成竹的保证，那次只是一个小失误而已，分辨不清酱油和醋，盐和糖这种低级错误她这辈子只允许自己犯一次。
　　见她保证再三，图蔚斟酌片刻，终于应允：“也好，不如就一起去买菜？”
　　“好！”岳芷顿时神清气爽。
　　“不过。”他忽然扬唇一笑：“在这之前，需要先做好两件事。”
　　“什么？”
　　此时虽不到早八点，却是上班高峰期。图蔚故意绕道而行，终于找了一处人烟稀少的路口，停车。
　　大概过了一刻钟，车子重新启动，绝尘而去。
　　C大附近有一个专卖各种面食的早餐馆，门面不大，主人却是地道人家，做买卖经济实惠，餐点更是美味，因此名气不小。
　　岳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和叶菲到这里来。后来两人闹僵，岳芷不愿触景生情，便再没来过。谁知，今天她又被图蔚带到了这里。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岳芷十分好奇，他才刚回国不久啊。
　　“这家店主和我们家有交情，店面还是我父亲帮忙选的址。”
　　“图伯父？”岳芷有些吃惊，怎么她在C大上学这么久都不知道？
　　因为距市中心不远，又位于大学城内，时值清早，小店里生意红火，显得有些拥挤，很多人进来都要等上半天才有座位。
　　服务生是C大课余打工的学生，此时见到岳芷二人进来，立刻上前热情的招呼，业务十分熟练。
　　“欢迎二位，我们这里新推出了一款素面，营养美味，量大又实惠，请问要不要试试？”
　　这个服务生的声音有些耳熟，岳芷略微诧异的抬头，在看清他的脸以后，她被吓了一跳。
　　这个男孩不是以前网球社里一位学弟么，叫……叫什么来着她忘了。可面对将要被人认出的危险，岳芷心下猛然一凛，暗道糟糕。
　　可等待了片刻，也不见有下文，那男生应该没有认出她来，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而面前的男生看出岳芷在看到自己的一刹那脸色突变，心里也在犯嘀咕，他长得有那么吓人么？现在的漂亮姐姐心思还真是千变万化，令人匪夷所思。
　　下一秒，岳芷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不由自主地抬头，当她看到图蔚头上的帽子和鼻梁上多出的黑框眼镜时，心顿时放下了。
　　她怎么忘了，她该镇定，因为他们二人已经变过装了。

　　图蔚说，今天要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
　　虽然他的改变是她强烈要求的，那就是——扮成她弟弟，一副十足优雅的学生装扮。可她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无论打扮成什么样子都很迷人。
　　至于她自己，自然更没有人能认出来了。因为她光身高就比原来高出了大半头，穿衣风格也完全是另外一种类型。
　　她本以为图蔚会让她带大墨镜，遮住半张脸，可图蔚却笑道：“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发现你么？”
　　也对，特立独行固然好，但也要走低调华丽路线。
　　素面果然很美味，岳芷以前闲在家里无聊，曾研究过一些食补的知识。
　　这面里玄机她虽看不出来，但就凭碗里那几样属性平和的滋补蔬菜，她也知道店主是个豁达善良对待生活的人。
　　不过，岳芷倒有些讶异自己竟会注意这些，以前的她好像从未像现在这般，留心观察身边的人或事，难道……真的是她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小心烫。”图蔚适时的提醒阻止了岳芷将勺里滚烫的汤直接送进嘴里。他递给她一张纸巾：“不要洒在衣服上。”
　　岳芷立刻白了他一眼，一边乖乖接过面纸，一边低声道：“不许歧视我生活不能自理。”
　　图蔚轻声笑了，他想，他已经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了。

　　早饭完毕，已经将近上午九点，正好是超商开始营业的时间。
　　两人很赶巧的随着第一波人流涌入超市，荣幸的成为了购物中心今日第一批消费者。
　　难得出门一次，趁超市的客流量还没有太大，岳芷兴奋地提议：“我们血拼怎么样？”
　　“血拼？在这儿？”图蔚有些失笑，在他的印象里，血拼一词应该出现在女人们向往的各类名牌服装店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在超市买菜用“血拼”的。
　　谁知岳芷兴致大增，冲他笑道：“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分头行动，做饭的作料我解决，剩下的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我要看看在这么大的超市里，咱们偶然相遇的几率有多大！”
　　说罢，不等他出言阻止，岳芷已经边挥手边推着购物车跑远了。
　　看着她欢快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稀稀疏疏的人流中，图蔚有些无奈，学女人血拼么？这可真难倒他了。

　　推着购物车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岳芷心想，今天真是不错的一天。
　　这段日子大部分时间都闷在家里，那种束缚的感觉简直让她窒息。而母亲这些日子也越发沉默，只喜欢捧着那部影集默默地叹气。
　　她看了心疼，却不擅长安慰。
　　图蔚也好像更加繁忙，本来见面的次数就很少，每次通电话，他的声音里都透着淡淡的倦意。
　　父亲的案子母亲已经委托了各种渠道，如果结果不是那么坏，如果她可以继续去跳舞，如果在不久的将来她真的可以嫁给图蔚……
　　一切的一切，也许会自今日起重新向好的方向发展……

　　不消片刻工夫，购物车里已经盛满了“血拼”成果。
　　岳芷特意按照母亲和图蔚的口味挑选了菜色，又选购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当然，她也一直留意着四周，如果能遇到图蔚，她决定让他帮忙推车。
　　下一排，进口食品专区，货架上是她熟悉的各类干果、巧克力、糖果、酒水。岳芷随意挑选着，可当她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价格标签时，手缓缓停住了。
　　最便宜的一袋水果糖竟然近百元，以前她根本不会注意这些，可现在她要对此咂舌，因为她买不起了。
　　愣愣的发着呆，过往的美好像电影胶片，一幕幕重放，今非昔比这个词应该是褒义吧，岳芷想，可放在自己身上却成了十足的讽刺。
　　“小姐，请让一让。”身后突然有声音提醒。
　　岳芷回过头，超市的工作人员正推着运货车示意她将购物车往身边挪一下。她急忙应声配合，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忽听叮咚几声闷响，身后的货架上几瓶依云矿泉水稀里哗啦的掉到了地上。
　　虽然只是小意外，可还是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向岳芷的方向看来。
　　推着货架的工作人员略带歉意的看了岳芷一眼，继续推车走过。
　　岳芷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多亏自己有变装，不然一定露馅了。
　　就在这时，岳芷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包裹在精美高筒皮靴里的修长美腿，紧接着，是一双白皙的手，优雅的伸向滚落在地的瓶子，拾起。
　　岳芷不胜感激的抬头，可看到来人，她愣住了。

　　在秋圆的带动下，周围几人见岳芷被购物车阻挡在一边，无法抽身，也都好意的来帮忙。
　　秋圆起身，看到面前这个身材高挑，打扮优雅成熟，妆浓得略显老气的时尚女子，盯着自己的脸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却只是微微一笑后，侧身而过。
　　秋圆没有认出自己。
　　得到这个认知后，不知为何，岳芷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如今的她和秋圆，恐怕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吧。
　　小骚动已经平息，岳芷却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昂贵地带”。
　　前方是影音图书区，岳芷推着购物车一阵小跑，有些横冲直撞的架势。
　　突然，侧旁一只手伸出来，制止了她吸引更多人的侧目。
　　岳芷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抬起头，发现图蔚手里握着一本《易经管理学》，正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后面有野兽追？”
　　“呃……没有。”岳芷一边轻喘，一边摆了摆手：“就是遇见了一个以前的朋友。”
　　能让她有这样的反应……图蔚揣摩着，目光忽然有些飘忽不定。
　　“以前的同学？”
　　岳芷自然没注意到图蔚细微的情绪变化，如实回答：“不，是秋家的女儿，她的父亲是秋国凯，刚刚接替了我爸的职位……”
　　说到这里，岳芷忽然顿住了。
　　虽然一直就知道秋国凯是要接替父亲的人，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快，并且是以这种方式。

　　就在一个月前，她还和秋圆一起逛街吃饭，情同姐妹。
　　世间事有时还真是奇妙……想到这里，岳芷在心中自嘲的笑笑，更加庆幸自己刚刚没被认出来。
　　听到秋国凯的名字，图蔚倒是一怔：“你认识秋圆？”
　　“对啊。”岳芷不明白图蔚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将两人认识的经过简单说了。
　　图蔚听罢，目光变得有些意味不明，可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岳芷已经很敏锐的反应过来：“你也认识秋圆？”
　　看着她不可思议的表情，图蔚毫不隐瞒的点头：“还记得上次我说要见的那个重要的人么？就是他们父女二人。”
　　这下岳芷震惊的望着图蔚，心里忽然产生不好的预感：“你是说，图伯父介绍给你的那个大客户，就是秋家父女？”
　　“嗯。”
　　“那伯父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岳芷心里忽然一阵紧张，小心翼翼的问下去：“是让你去相亲？”
　　图蔚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他微微叹了口气，就像在默认一般，岳芷的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可他忽然又笑了：“傻瓜，难道你忘了？老头子眼里早就有儿媳妇的人选了。”
　　“可是……”岳芷欲言又止。
　　她当然没有忘，但母亲提醒过的话也历历在耳。毕竟她现在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家”这个保护伞已经残败。
　　从小到大，她一直认为最牢固最不可能会失去的两样东西已经失去了一样，那么剩下的……他呢？
　　“……好吧，暂且相信你。”强制压下心中的不安，岳芷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让任何事影响自己今天还算不错的心情。
　　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图蔚唇角笑意渐浓，也不顾周围有人，靠近她，然后轻轻拥住她，那是刚刚好让人心安的力度。
　　接着，岳芷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我不会骗你的。”
　　岳芷愣住。
　　片刻，她的脸上终于也浮现出笑意：“好吧，我反悔刚刚说过的话。”
　　“嗯？”
　　“我把‘暂且’改成‘永远’好了。”
　　我永远相信你，岳芷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不远处，有人静静地看着这极温馨的一幕。
　　在超市这种地方谈情说爱？
　　秋圆的嘴角扬起极不屑的冷笑，可偏偏奇了怪了，为什么那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的样子看起来那么的……和谐？
　　想起就在不久的刚才，自己还帮过图蔚怀里的女子，秋圆第一次有些厌恶“举手之劳”这个词。
　　可是那个女子……那双因惊讶而瞪大的双眼重新出现在秋圆脑海里。
　　嗯，好熟悉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