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一笑必作妖》海大枣

2、中毒

　　他之所以这么快想通，还是得益于年少时期看小说的经验。

　　不管心里如何惊涛骇浪，他脸上却未露出分毫，仍是一副头痛略微有所缓解、脸色依旧苍白的样子。

　　这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忍心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碰碎了。

　　“师弟快些喝药吧。”“楚渝”说着，挨着床沿坐下，拿起碗里的汤匙，舀了药后，轻轻吹了吹，送到了姬清明嘴边：“师弟受苦了。”眼里尽是心疼，却未达眼底。

　　姬清明对着陡然放大的偶像的脸，突然很想问他是不是楚渝，为什么会来这里？

　　奈何一贯的修养和绝对的理智控制了他，他从对方故作心疼的眼神里看出淡淡的疏离，清楚地知道眼前人不是他的偶像楚渝。

　　他往后挪了挪，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倚在床边，又掖了下被子，刚好盖住双手，这才面无表情地张口喝药，他料想对方也不会愚蠢到这么明目张胆地下毒杀害自己。

　　“楚渝”倾身向前，将药喂给他。

　　两人就这样一喂一饮，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汤匙碰碗和吞咽的声音。

　　这要是换了别人，肯定都尴尬得想逃离现场了，偏偏两人一个比一个淡定，还时不时回以对方一个微笑，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兄友弟恭”。

　　半刻钟后，汤匙见底，“楚渝”没有要起身的样子，姬清明又等了一会儿，他还是纹丝不动。

　　他一直盖着被子，腰部以下早已捂出了一层薄汗。不知是不是巧合，“楚渝”恰好坐在了被子边缘，挡住了他下床的路。

　　他轻启薄唇：“劳烦师兄起身让一下，我想下床走走。”一脸恭敬。

　　“楚渝”温言相劝：“师弟受伤才醒，刚才又头痛脱力，不宜走动，还是好好躺着休养。”说罢作状想扶他躺下。

　　姬清明挡开：“师兄多虑了，我的身体没那么金贵，不妨事。”

　　话已至此，“楚渝”不再阻拦，他站起身退开，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定。

　　姬清明掀开被子，刚下床站起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偏不倚正对“楚渝”。

　　尼玛！这人是不是故意站在这的？还有这身体，睡久了这么废的吗？

　　他抬头，“楚渝”波澜不惊：“师弟，你这是干什么？感谢我喂你吃药，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被姬清明清晰地捕捉到。

　　姬清明故作镇定：“长兄为父，跪一跪也是应该的。”撩起衣摆作势欲起。

　　“楚渝”不仅没计较他暗骂自己老，还热心伸手过来扶他。

　　他也不客气地将手搭在“楚渝”手臂上，但在他快站起来的瞬间，整个人又跪了下去，伴随着“哗啦”一声，“楚渝”的袖子被撕开一大个口子。

　　两人面面相觑，他一脸懊恼，连声道歉，“楚渝”却一甩袖子，毫不在意：“没事，师弟没伤着吧。”再次伸手去扶他。

　　姬清明摇头。

　　他是故意用金簪的划破“楚渝”衣服的，怎么可能会伤着？

　　他喝药时，为了找一件趁手的兵器防身，故意借着被子的遮挡，在袖中摸索，找到了这相对锋利的簪子。

　　虽然他觉得“楚渝”不会对自己动手，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眼前人虽然有着和楚渝一样的脸，可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脸上随时挂着淡淡的笑意，给人一种自己被看透的感觉，姬清明最讨厌这种笑面狐狸，所以无意中激起了他的怒气。

　　四度浮山仙主姬行舟等人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个大男人相互搀扶的画面，其中一人衣袖凌乱，一人状似入怀，不知道的以为两人要行什么不轨之事。

　　姬行舟并未多想，匆忙上前接过姬清明，和“楚渝”一起将他扶到床边坐下：“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听无云说你身体不适，我和清如正好在你师叔处，便一同赶过来了。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快让你师叔看一下。”

　　无云？原来他叫无云！还有师叔、清如……

　　姬清明不动声色地打量另外两个人。

　　一人头束玉冠，身着紫袍，眉峰凌厉，乍一看有些凶，此人正是四度浮山恒元仙君姬行江，他向姬行舟点了点头，走上前来。

　　姬清如紧随其后：“师弟，你感觉怎么样？”她身着紫色仙服，肤白胜雪，朱唇皓齿，气质娴静，宛若出水芙蓉。

　　饶是见过很多影视明星的姬清明，也霎时被她的颜值和气质所折服。

　　他摇头：“没什么事，就是头有点晕。”

　　姬行江用仙术隔空探查了姬清明的身体，又探了探他的脉。

　　探脉时，姬行江本就严肃的脸，愈发凝重起来，姬清明看着他，以为自己将命不久矣。

　　他还没想好作何反应时，姬行舟有些焦急道：“行江，如何？”

　　姬行江收回手，言简意赅：“他中毒了，不止一种。”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除了姬清明，其余三人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了？不就是中个毒吗？怎么一个个像天塌下来一样？

　　“怎……怎么了？”姬清明小心翼翼地问。

　　此话一出，四人皆震惊地看向他，姬行江更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傻了？我们早已步入仙境，已经是百毒不侵之躯，中毒这种事虽然偶有发生，但在近千年来几乎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了！”

　　仙境？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个仙人！那他是不是可以长命百岁了！

　　他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未表露分毫。

　　“他怎么会中毒？行江，你有没有诊错？”姬行舟问。

　　姬行江道：“我的诊断从未出错，先前他受重伤，仙力并无怪异之处。可现在，我发现他体内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仙力恢复，这力量不像是外来的，倒更像是浊气。”

　　“难道是浊以清？”姬行舟不确定地问。

　　姬行江点头，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姬清如问：“浊以清是什么？”

　　姬行江解释：“浊以清，顾名思义，是一种能以污浊之气替代清灵之气的毒。中毒者与平时无异，只是每次消耗仙力后，浊气会慢慢取代体内灵气，最终致使仙力丧失。”

　　“众所周知，除了修行，我们还依靠三界，尤其是人界的香火供奉，仙力才经久不衰。一旦出现仙力失灵的情况，不仅处理祈愿时会发生意外，就连自己修行也会受阻。”

　　“偏偏这毒只会将灵气转化为浊气，越努力修炼，越加速仙力消散，等到浊气遍布全身时，也将是陨落仙坛之日，自此永绝仙路。”

　　姬清如：“那师弟岂不是会变成凡人，经历生老病死！”

　　姬行江无奈点头。

　　姬行舟神色担忧：“虽说成仙者长生不老也不死，但也并非不会身陨，即使没中毒，千年一次的雷劫也不是轻易能躲过的。”

　　他叹了一口气：“清明雷劫将至，该如何是好？”

　　众人沉默。

　　姬清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打破沉默：“这毒有解药吗？”

　　姬行江摇头：“浊以清数量稀少，生长环境恶劣，是一种阴阳双生植物，阴株制毒、阳株解毒，通常只存在于魔界一个叫‘落黄泉’的地方，而这个地方，误入者无一生还，连魔族也不会轻易踏足。”

　　楚无云不解：“既然是魔族地界才有的东西，师弟怎么会中这种毒？”

　　姬行江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身体里的浊以清已有些时日，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如果不是此次受伤，想必还要再过百八十年才会毒发。”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姬清明行踪不定，每天都有大量的祈愿要处理，见的仙、人、鬼众多，同时又兼管山中守卫，仙务繁忙，很难确定是如何中的毒。

　　姬行舟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你说他不止中了一种毒，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种毒，我也不是十分确定，像是月魔霜。”姬行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什么？”姬行舟和姬清如脱口而出，楚无云也十分惊讶，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姬行舟：“如果说浊以清是让仙人化为凡人的催化剂，那月魔霜就是仙人毁道的催命符，它是生长在仙界与魔界交接的极寒之地——血月雪渊，由上古凶兽守护的一种五色花。中月魔霜者，早期脾气暴躁，冲动易怒，中期实力大增，嗜杀成性，晚期失去自我，敌我不分。无论是魔族还是仙人，都抵挡不住它的侵蚀。”

　　“五色花本身就是月魔霜解药，只要服下所有花瓣，就能解毒。只不过，血月雪渊虽跟落黄泉一样危险重重，但更加充满神秘、未知！据说，它是一个没有太阳的地方，白天两轮银月挂在空中，令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亮如白昼，晚上两轮银月合二为一，变成血月，洒下血红色铺在雪面上，透出一种诡异而窒息的美。先后有数十批仙人和魔族去探寻过，入者无一生还，自此再没有人进去过，仙魔两界也纷纷敬而远之。”

　　姬清如底深吸一口气，安慰道：“清明师弟，你别难过，我们……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毒的。”

　　姬清明微微一笑：“没事，顺其自然。”说不定他死了就能回去了。

　　楚无云：“师叔，这两种毒会影响记忆吗？”

　　姬行江若有所思：“浊以清并不伤人心智，它在清明体内约莫百年，时间虽长却还不到发作时间，按理说现在还很难发现。而唯一会对记忆产生影响的月魔霜，是前不久受伤时才中的毒，还不至于性情大变。”

　　“会不会是两种毒产生了效应，所以成了损害记忆的毒药。”姬清明解释，虽然他清楚真正的原因是原主身死，他鸠占鹊巢，但如果能够借此机会洗脱嫌疑，也是他所期待的。

　　果然，听了这话，姬行江道：“也不是没有这个道理，许是两种毒互相作用，激发了毒性，引发了失忆，不知以后是好是坏。”

　　楚无云谨慎提醒：“可师弟却记得我们百年前练剑之事，甚至连我不爱吃胡萝卜都记得。”

　　姬行江也不敢断言：“是吗？许是造成了选择性失忆，毕竟像他一样中两种毒的，千万年来，只有他一个。”

　　姬清明为了不引起注意，故意岔开这个话题，笑着问：“如果解不了毒，我还能活多久？”

　　“少则百年，多则千年。你香火旺盛，活个千年应该不成问题。”姬行江看他一点也不着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这么长足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脸轻松，他还以为自己将要不久于人世，哦不，仙世了，没想到还能赚个几百年。

　　众人看他却像看傻子一样，姬行江直接点名：“你中毒连脑子也不好使了吗？仙人与天地同寿，只要不出意外，便会一直长存，不入轮回。”

　　他呵呵一笑，没说话，他才不管那么多，人的寿命本就短暂，现在对他来说是赚了，再说，活那么久有什么用，孤寂又无聊，忒没意思了！

　　姬行江以为他故作轻松，脾气有些暴躁：“不知道你运气怎么如此之好，三界里能伤仙人的毒仅仅有三种，偏偏你就占了两种！”

　　姬清如秀眉微拧：“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姬行江没一副好气地说：“还能怎么办？浊以清是解不了了，除非找到下毒的人，让他交出阳株，目前我只能开些抑制的药，剩下的只能靠他勤加修行，多做善事，说不定机缘巧合之下就解了。”

　　怎么着姬清如也是女子，姬行江怼姬清明怼习惯了，口气一时没转换过来，似乎觉察到自己态度不好，他又放缓语气，继续说：“月魔霜也要先找到下毒者，问出五色花的具体下落，才能再作打算。”

　　“我们不能自己去找吗？”姬清明忍不住问。

　　姬行江反问：“你以为这么简单？血月雪渊凶险至极，凶兽遍布，我们对五色花又知之甚少，如果想全身而退，进血月雪渊前必须找下毒者问清楚情况。”说完一甩袖，转身走了。

　　姬行江如此生气，让姬清明觉得中毒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楚无云和姬清如早已习惯姬行江的脾气，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姬行舟温言相劝：“你师叔一直是这个样子，嘴上说不管你，实际上比谁都焦急。为父知道，他见你受伤中毒，心中烦躁苦闷，言语自然犀利了些，你也别放在心上。”

　　姬清明没想到面前之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乖乖应了一句：“父亲放心，我知道，您也别太担心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姬行舟声音有些颤抖，透露着一丝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