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言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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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楼阁，金瓦掠影，绿柳拂沙，粉碎飘香。
侍女在前头引路，洛舒予就在后头心不在焉的四处瞧景。
再来一世，竟没了上辈子去长公主府的心惊胆战。
暖白的鹅卵石铺路，一路走过去，她终仰头，扫了眼春晓阁。
楼阁五层高，想必能将近处春景一赏而过，也能将她从远处一路打量过来。
果然，三层阁楼左侧前角，透过白纱珠帘，一抹靓丽的色彩而立，流光千紫随风蜿出金明的色泽。
那张美的倾国倾城娇艳的脸，在高处微微低下，脸上那双斜眉入鬓下的丹凤眼，恰与洛舒予的目光对个正着。
梳凌云髻，发上金钗，耳上金环，项上金链，双腕一对双环金镯，明晃晃地淬火。
与之映衬的是在光下晕出柔光鲜白的肌肤，和浓红笑唇。
好明媚的阳光，好一个俏美人。
那双丹凤眼毫不掩饰心绪，带着傲气和不屑，撞进清风平和的寒潭。
洛舒予只一眼便挪开视线，移到宋妙灵身旁的少女身上。
相比于宋妙灵，这位少女打扮就温柔可爱多了。
比宋妙灵矮低两个头，额上一枚粉红宝石抹额，梳百合髻，簪流苏珠花，眉心点灼灼桃瓣，连裙袍都是浅粉垂地的纱裙。
她对上洛舒予的目光，眼睛眨眨，充满好奇。
洛舒予垂眼，跟着侍女进了春晓阁。
“姐姐，这谁？”
当朝最小的、唯一的朝云公主，不住的对宋妙灵特意请来的女子好奇。
宋妙灵拿出比她年长六岁的气魄，牵住朝云回去下了楼。
她边走边说：“宝贵的很，未来是要给我续命当血引子的。”
“这也是为什么提前请她过来入宴，我母亲想认她做养女，这样能省许多麻烦。”
“但我总觉得要出什么意外。”
朝云试探道：“因为司哥哥吗？”
谁都知道司哥哥和宋姐姐两人互相心悦，可司哥哥迟迟不娶宋姐姐，宋姐姐一直说他有他的苦衷，所以她愿意等。
不过在朝云看来，司清泫已经算作半个负心汉了。
因为揽春池落水事件，早已传开，包括司清泫搂抱那名女子的事实。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朝云陪宋妙灵等了有一会儿，吹春风吹得昏昏欲睡，打盹一栽头，就听一声“来了。”
谁来了？
她揉眼望去，花园中道路上走了一名衣衫杏白、头发仅仅用粉带高束的女子。
谁来花朝宴不打扮？怎么会有穿得如此朴素的人？
正当好奇女子装扮时，朝云就跟这女子的眼睛对上。
一瞬，白纱舞动，串串珠帘敲撞，叮当作响，脆声连连中，她怔住了。
见过不少美人，也见过不少类型的美人。
温柔的，清冷的，可爱的，如宋姐姐般绝绝美艳的，等等等等。
光是看父皇后宫中那些宾妃，她都觉得自己再不会对美人容颜赞叹了。
美则美已，缺了特性。
可她……
脸长得是清水芙蓉的不沾尘埃，眼眸纯粹明净，当她漫不经心盯了你一眼时，你仿佛要陷进幽冷水潭中。
黑黝黝的眼珠就成了沉压在潭上只觉触手冰凉的圆润石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气质？
这一眼，身上简朴淡雅的素装揉成一体，你不再觉得那身装扮简陋，那些都成了她的点缀。
笔直的身影好似不该在这人间，而是该是天上仙界的哪里，留不住。
待朝云想仔细看下去，女子就低下眉眼，自若地跟着侍女前行，一晃眼瞧不见了她。
怪哉。
听宋姐姐说完，朝云才知原来这就是药引人、落水主角、司哥哥抱了的女子。
难以想象，是她发疯扇了司哥哥一巴掌，又拿簪子狠狠扎他。
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当时那个画面，要是她在就好了。
司哥哥……
“他？”宋妙灵轻言一点，看向被宠大却并不骄纵、懂事知礼的公主，这可真是跟她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朝云木讷，弱弱地道：“不是她把司哥哥拉入池水了么？”
“司清泫还不至于对一个要什么都没的庶女生情到非要保她性命不可。”
“那宋姐姐在担心什么呢？”
“不知道，没来由的心慌。”宋妙灵低语，转而又笑起来，“但总归不会出什么岔子。”
一楼某处屋阁，香炉燃香，虚白的烟线划出风的痕迹，木格踏板上铺锦丝千纹软毯，两侧矮桌木案上几盏珠果，精致的银质酒壶酒杯置于其旁。
位上以暖垫为座，花瓶其中插着鲜嫩桃枝作为衬景。
侍女引洛舒予至此，转身离去。
屋阁内另一位侍女走上前，福礼侧身：“洛二小姐，请先入座稍等片刻，朝云公主与宋小姐不时就到。”
“不敢，我站着便好。”
洛舒予淡淡说完，侍女不好强求，退回原来的站处。
朝云公主？应当是粉裙少女，听说只有十二岁，看起来能对上。
“洛二小姐，怎么不坐着？”
熟悉的傲慢声音响起，听笑不觉笑，流紫翩跹一过，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宋妙灵和朝云一前一后，前者想表现的友好，语气越发温柔。
“听说你无意落水，没伤到哪里吧。”
关怀之意浓重，可眼底敷衍轻蔑张扬溢出，盯着洛舒予颇有敌意。
洛舒予温和行一礼：“小女参见朝云公主、宋小姐。”
她说话间眼眸半抬，举止款款。
“小女命大无碍，只是惊慌无措中误将司三爷拉落水……”
唇角轻抿，眼皮又落了下去，似极为抱歉，闪躲对面的目光时，含着窘迫和困扰。
“儿时曾差点溺水落难，故神志不清，于司三爷无礼。”
“小女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自请领罚，得司三爷宽容大量，谢宋小姐关怀之情。”
这话说得……不显攀附之心，有理有度，朝云不由悄然看了几眼宋妙灵。
“这么生分作何，应该的。”
宋妙灵走了两步，下巴一抬朝坐席之位笑道：“洛二姑娘没事就好，坐下来聊聊，只当交个朋友。”
这时候客气的，完全看不到曾经刁难她的一点影子。
想必司清泫心悦的也是这样的宋妙灵吧。
洛舒予摇摇头，为难道：“小女多谢您的好意，可我落水之后便觉身子不适，时而轻咳，恐染风寒渡给您二人。”
说罢抬手帕捂嘴轻咳两声。
“还是早早离去为妙。”
宋妙灵笑意腿了，绷起脸看着她，试图看出她是否真的说了实话。
回应她目光的是洛舒予一脸平淡地又咳嗽起来。
“无碍。”
朝云落座，宋妙灵站在木案前，裙角拖拽在地上，一转身笑意不达眼底的对侍女说：“去请叶太医来为洛二姑娘瞧瞧。”
侍女应声离去。
洛舒予攥紧手帕，面上却浅笑起来，“小女何德何能，得宋小姐关怀至此，真是万分感激。”
“花朝宴既由我母亲做东，就不会怠慢了贵客。”
宋妙灵落座，其身后侍女上前盏茶斟水，动作被截下，“上酒。”
“给公主上龙井茶，再端些糕点来。”
一句接一句，人坐那没朝洛舒予看一眼。
“把香换了，公主不喜此香。”
“叶星舟要来，少不了浓茶，仔细蒸煮。”
待所有事项吩咐下去，才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少女。
“坐，别拘束。”
洛舒予不在意的应了声好，背过身走向木案，一步一步，想宋妙灵为何非要留下她。
湿发未干，不滴水去也难受，她落座后，端正地跪坐，谢过侍女的添茶倒水。
盏中葡萄晶莹剔透，深紫硕大，宋妙灵摘了一颗吃了。
朝云觉氛围不对，又不知开口说什么，瞟一眼宋姐姐，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便硬着头皮主动道：“洛二姑娘可有婚配？”
洛舒予淡淡地瞧了过去。
上辈子说有婚约不过是婉拒司清泫，今世被公主当面问，自不能说谎。
“小女未曾许配谁家，只不过心中已有心仪郎君。”
朝云睁大眼睛，没想到洛舒予如此直白。
宋妙灵摘葡萄的手收了起来，侍女跪坐其边轻轻摘下葡萄去皮放入瓷盘中。
她也看向了洛舒予。
“只是郎君已娶妻，有缘无分，小女不奢望其他，只求下半生独自安稳。”
朝云：“……？”
这话听起来有故事，令人想不到，想不到洛舒予痴情到这个地步。
真就对司哥哥没一点动心？
不过看上去是这样，提起那个郎君，眼含春波，缱绻留恋。
当真是……
说到这个地步，旁人也不好再多问，只能安慰道：“人要向前看。”
十二岁捏着糕点的小女孩儿，说老成的话，怎么看都只觉可爱。
小公主看起来在替她难过，皱皱鼻尖，绞尽脑汁说：“你总能遇到比他还好的，然后你们会幸福美满的。”
洛舒予躁乱的情绪被稍稍抚平一点，她眉眼弯弯，和悦地看着朝云，心想小公主虽这么说，但宋妙灵在这儿，她也不能应。
“不会了，我许诺过只嫁他一人，如今没缘分，不会再嫁与旁人。”
茶气飘荡，氤氲她轻柔的眉眼，润着她专情不舍的话。
“不会再有谁比他更好了，有也不是他。”
小公主看着刚才还仙气飘飘的人，此时已眼底含泪，柔情满满，不由张开嘴巴，瞠目结舌。
不知这是编纂的故事，小公主干巴巴望着洛舒予，说不出一句话了。
“谢公主殿下的宽慰。”
洛舒予说完，只听屋阁内静的有些异常，连摘葡萄剥皮的人都停下动作，而小公主和宋妙灵一齐朝她身侧门前看去。
有人来了？
叶星舟吗？
她淡漠地扭脸也看过去，对上了一双血气漫天的桃花眼。
男子连冠都未簪，墨发披散，一身锦白衣衫外松垮地披着玄黑绸缎外袍，脸色苍白地发青，唇也没有血色。
衬得那双压抑怒火的桃花眼越发骇人锃亮。
“实话？”
他冷笑盯着她问。
洛舒予：“……”
下意识地，洛舒予想起掀起车帘，在夜幕中捉她回去立在马车旁的人。
那时候那双眼也是如此惊艳绝绝，眼中映着篝火溅金星，她第一刻想到的什么呢？
哦，不是天将下凡，而是地府活阎罗。
没想到重来一世，还能看到这模样的他，真是……
心跳声渐快渐重，仿佛要模糊了这时和那时。
洛舒予不动声音敛眸避开这令人难捱的神情，低下头看热气腾腾的茶杯，手指指腹来回摩挲桌案上的茶杯杯壁，在回话和行礼中，她选择了同时进行。
起身弯腰行礼，言语温软，“回司三爷的话，句句属实。”
她不知道这世的司清泫哪里来的立场质问她，心觉莫名其妙，可心雷滚动，需得用力才能维持仪态。
少女暗暗咬牙，默默调整呼吸。
却听那人深深吸气，声音凉薄。
“好，敢问不知洛二姑娘，有缘无分的是哪家郎君？”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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