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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第八章·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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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时间,伊祁溪领兵突然出现在大炀北部渠城外的消息便已加急送往宫中,与之同时传入炀国的,还有一封褚涉提笔的书信。
“渠城战事不多,兵力较弱,我上次调离又带走了不少兵力,算上隶属北峭州的将士,约莫不过十万人左右,听闻西沅州又抽掉了部分州兵,估摸只剩五六万人了,这我们人数相差不多,作为切入点再合适不过了。”
伊祁溪同褚涉在营帐里商量着事情,后者说道:“渠城城主梁霖,是少有的忠义之士,殿下若能收复他便好了。”
伊祁溪:“我与他不熟,虽然我曾在此待过几年,可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城里,聚会也是能跑就跑。说起来,先生帮他设计得那个□□我还找人量产过,只可惜工艺复杂好多工匠都做不出来,打那之后我便下定决心怎么也要找到你。”
“那个本就不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用上的。”褚涉微微一笑,“其实那东西是我偶然间从一本上看到的,工艺算不上复杂,只是手扣要贴合每一个人的手腕,需要多加练习,相当于牺牲掉一只手变成弩的一部分,所以才无法量产。”
“对对对,那些工匠也是这么说的,建造起来太过耗时耗力。”伊祁溪叹了口气,又弯了弯眼,“我记得我曾经来过一趟渠城巡街,那时候先生也在吧?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见过我?”
空气安静了几秒,褚涉微微侧过头,眼眸虽无法聚焦,却好似也能穿过朦胧的光看到眼前人似的:“见过,那时殿下长街纵马,英俊潇洒,很难不注意到。”
伊祁溪笑得好看,手中翻着琅轩青笔轻轻勾住那人的下巴,他的眸子像黑夜里闪动得星光,带着揽得九天的得意之色:“不知先生有没有对在下青眼相看啊?在下对先生可是一见钟情呢。”
褚涉眼睫微动,手指慢慢抚上笔杆,衬对方一个不注意便夺过来打上对方的腰身,动作不重却正得巧劲:“殿下忘了,我捡到殿下时,我们也是这个样子。”
“呃……”好好的气氛被毁了大半,伊祁溪泄了气,坐在椅子上,小声嘟囔道,“我可没骗你,真的。”
褚涉沉默了一瞬,轻声道:“那时我初见殿下,也没想到殿下会喜欢……嗯……男人。”
对面的人又笑起来:“我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先生有所不知,此前二十几年我对此事可是一窍不通的。”
“那殿下喜欢在下什么呢?”
“这个就多了,先生什么我都喜欢,三言两语我根本就讲不完,你等我……”
伊祁溪的话被外面一声通报打断,两人瞬间敛正了神色,让外面的人进来,那人说道:“启禀殿下,炀国渠城城主梁霖求见。”
伊祁溪瞧着身旁的人,小声说:“他这人行动倒是很快。”
褚涉点头:“没想到他自己出来了。”
伊祁溪嗯了声:“让他进来。”
来者一身黑衣,朝两人行礼:“微臣渠城梁霖,拜见三皇子,拜见月岚山人涉之先生。”
伊祁溪免了他的礼:“城主实在勇气过人,敢于兵临城下之际深入敌营,不知所为何事?”
梁霖已经四十几岁,长得比别人显老,多年前见他时就这副样子,如今再见却也还是那副样子,他又拜了一下,开诚布公:“回禀殿下,微臣此行来是为了投诚的。”
两人对这个行为并不意外,在褚涉的信中,他详细阐释了这位老城主如今的处境,不如投诚了他们,免得百姓受苦。
梁霖是为忠义之士,却早已被朝廷伤透了心,他原本有望上任北峭州第二大城北梁城,但上面却将此事以“避谶”为由,将其驳了回去。
避得当然是他的姓氏。
所以他的忠义倒显得几分可笑了。
其次,褚涉这封信是直接送到了他的手中,这对于一个常年增强周身护卫的城主来说,不感到一丝害怕是假的。
之前伊祁溪镇守北峭留过渠城,那时发生过一次刺杀,他虽然不敢怀疑是伊祁溪动得手,却也对周围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虽然确实是伊祁溪动得手,理由不过是吓吓他,因为那时的梁霖是皇上的人。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以渠城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此次进攻。
两人接受了他的投诚,次日傍晚,数万大军进入渠城,城中具备战斗能力的三万将士全部归降。
除了多了些巡逻的军队,城中百姓的日子几乎毫无变化。
渠城失守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朝中。
那些归降的将士见到伊祁溪不少都落下了泪来,这些中不少人是和他一起打过籁渡林战役的,那种抛头颅洒热血,打了胜仗便吃上肉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了。
这些年,朝中财政吃紧,为了支援南方灾害及战事,从北峭州中克扣了不少钱财,到了收入平平的渠城时,更是只能靠自己和边境做些过路生意过活了。
近十万大军开始大举进入北峭州州界——
过了渠城是万笙城,那地方同渠城差不多,又缺少州际官兵,仅以城中供养的将士,有如以卵击石,在大军的压迫下直接投降。
万笙城城主直接丢城向南梁城跑了,南梁城是北峭州第一大城,也是北峭州最为安全的地方。
伊祁溪与褚涉站在万笙城最高的城楼上,俯瞰着跪在地上的城中百姓,相比于地处边关的渠城,这里的百姓活得更是凄苦,小孩子衣衫褴褛,妇女脸色蜡黄,成年男子看起来竟如同将死老人一般毫无生气。
“开粮仓,留下将士们的份量,其余都均分给百姓。”伊祁溪说道。
身旁的里苟纷回道:“回禀殿下,这地方的粮仓我和孙兔子早就看过了,粮食受潮,长虫子太多都不能吃了,能给将士们分一口都算不错了。”
伊祁溪听闻皱眉:“一城四堡六仓,都不能吃了吗?”
“殿下是指这地方有十个粮仓吗?我和兔子搜了一遍也就六个啊。”里苟纷奇怪道。
“地下你们看过?”
里苟纷回道:“找了,地下四个,地上两个,那两个都被烧了,地下两个被水灌了,另剩两个几乎就没几口大米。”
此时,站后面的梁霖插嘴说道:“殿下有所不知,万笙这地方是北峭州最穷的地方,万笙城城主蒋子坪早就把粮仓给卖了填自己腰包了。”
一听这话,里苟纷忍不住先叫出来:“这他娘的你们炀国连粮仓都能卖?”
梁霖点点头:“天高皇帝远的,卖一两个也查不出来。”
这是实话,伊祁溪曾见过,没想到北峭州下属的城主竟然也敢如此胆大包天,这里与其他三州不同,这里隶属于皇帝伊祁厥的领地,西沅归长公主,南圭归四皇子嵇邻正一家子,太子表面上领属中央,但中央还有皇庭,所以都是伊祁厥的地盘。
当然还有东澶州,明面归伊祁溪自己,可自从被封大炀第一司马少军后,明升暗降了他的实权,东部兵力骤减,那之后也被笼罩在伊祁厥的控制下。
伊祁溪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炀国一直是边境和中央实力强硬,夹在中间的城池无论多大,若非主城,百姓都是穷得揭不开锅的。”
褚涉也适时表示赞同:“所以接下来的北梁城才是一场硬仗,若那地方被攻下来,南梁城也不过是探囊取物了。”
北峭州第一大城为南梁城,经济较好,但北梁城城中士兵较多,若论打仗,还是北梁更难攻一些。
“北峭的援军还有多久到?”伊祁溪转头对孙兔子问道。
孙兔子:“半月左右,他们此时已过西沅州界。”
伊祁溪沉吟片刻,对着里苟纷吩咐道:“将剩余能吃的粮食都收集起来,发出告示招兵,谁参军谁能得到粮食,年轻力壮者,你们看着量多发一些。”
而后他牵着褚涉离开了城楼,商量起来剩余的事情:“北梁城虽然兵力不强,但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攻下来的地方,若是他们援军到了,我们的胜算就更少了。”
后者说道:“殿下倒不用过度担心,殿下知道万笙城的粮仓卖给谁了吗?”
“谁?”
“南梁城城主,粮仓不受朝廷巡查,南梁城城主可在里面藏了不少好东西,这也是蒋子坪逃到南梁城的原因,他不止毁了剩余的粮仓,还带走了他和南梁城城主的大量财宝。”褚涉回答道。
伊祁溪有些疑惑:“先生怎么知道这事情?”
“南梁城城主郭戚是蒋子坪的远方舅舅,外人很少知道两人的关系,我也是偶然听他们手下说得。”褚涉说道。
伊祁溪更疑惑了:“先生怎么还知道这事情?”
褚涉勾了勾唇:“我在北峭待了有段时间,与他们两人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听到过这些事情也不奇怪吧。”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倏尔笑了出来:“怪不得先生如此爽快得同意了我绕道北峭州的决定,原来是知己知彼啊。”
“所以殿下若是久攻不下,不如试试毁掉他们,我听闻,北梁城可是一直受南梁的财政支持呢。”褚涉总结道。
两人心有灵犀,伊祁溪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首先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散给南梁城的百姓和当朝官员,又派遣孙兔子和厉看山两人率一支小队偷了北梁的粮库,断了他们的粮路。
所谓善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注:孙子兵法)
北梁与南梁之间的关系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另有一支从东澶州的十万大军也突然向北方进军。
伊祁溪在两人得逞后,便率军压境,他虽没攻下北梁,却也没让北梁城吃到什么好果子。
所以伊祁溪便采取了他常用的车轮战术,时不时便派出去几千兵力去北梁城周围打一顿,他甚至还派出了许多刚招来得兵马,那副样子完全像是在练兵。
时间约莫一周,北梁城不堪其扰,城主率军督战,也许是朝廷来了旨意,北峭州全部兵力全部聚集在北梁城周边,十急万大军对抗伊祁溪带领得不到十万兵力。
由于其内部关系崩坏,驻扎北梁城的大军在面临数量远少于他们的军队攻城时竟然一时不知如何行军列阵,伊祁溪率领三万兵力直取兵力稍弱的城北,其余各攻一角,竟让他真把北梁拿了下来。
当晚便要犒赏所有人,正值酒酣,褚涉拉住了他,提醒道:“殿下不要高兴太早,此时北梁城不过是受南梁背刺,群龙无首,若是朝廷来了,这十几万大军也是个隐患。”
伊祁溪拉住他的手臂,咧嘴笑着:“先生说得是,所以先生说怎么办嘛?”
喝了大酒,他的声音好似也染上了酒意,尾音稍扬,撩得人心神酥酥麻麻,褚涉轻轻动了动眼睫,一把握住扣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压着嗓音:“当然是说(shui,四声)服郭戚舅侄,归降我们。”
伊祁溪酒量很好,只是今日以少胜多赢了这么一场打仗,心里高兴,加上有个人一直在他身边令他莫名安心,脚步便不自觉飘了起来,听着那话在耳朵里也变了字眼——
“睡谁?我们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