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白首，就是悲剧吗？》诗与闲云

4、六年后（下）

　　唱完生日歌，子峰主动提出送要她回家。“你知道啦，小珑生日，我哥再笨也不会没有其他安排。”
　　她是他们里面唯一的单身人士，所以他们都有共识，每次聚会后都有人负责送她回家。当中，郭家和她家只差一条街，再加上小珑的关系，因此她一般都是跟着子辰的车。
　　她原本还在愁该不该早些自己溜掉，没想到子峰帮她解决了难题。
　　于是，散会后，她跟了子峰的车。
　　子峰的女友惠君一向不是多话的人，所以车里习惯开着她钟爱的古典音乐来塞满空间。一路上，车内只飘着某位音乐大师的作品，但她从来不是古典卦的，听着听着，竟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车上只剩子峰和她两个人。
　　她从车窗看出去，发现车子早已停在家楼下的停车场。
　　“到了怎么不叫我？你赶快回去休息吧。”医生的休息时间是那么的宝贵，这家伙居然这么浪费。赶紧动手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了。
　　子峰却拉住她，神情有点凝重。“方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喜欢锦河？”
　　她整个人霍然惊醒。
　　“你真以为你骗得了我们？”他放开了她，退回自己的座位，直视前方。
　　她忽然觉得很傻。“这些年来，我还真以为呢…”以为他不知道，毕竟男生对这类细腻的东西一向没女生在行。
　　这样的诚实，换来子峰一瞪。然后他换了个姿势，和她面对面。“方岑，我不管之前怎样。我问你，你现在、到这一刻为止，还喜欢锦河吗？”
　　“你见到他了，对吗？”不然，他不会问。
　　子峰没回答，但她明白这是种默认。除此之外，子峰没有理由在安静了五年多后突然这么问。这种明白，让她渐渐地放松一些，不再像只面对未知而竖起全身软刺的刺猬。
　　“在哪里？”
　　“你想知道？”这不是问句。
　　“嗯。”但她还是回复了。
　　“我今天在医院看见他了。”
　　医院。Ok，不意外。她在心里和自己说，尝试让自己冷静一些。
　　他把手埋进发丛中，梳了梳。“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四肢健全，只是穿着病患的衣服。”
　　病患的衣服，但是看起来健康。收到。
　　“我原本想，可能是来作检查的吧，可是后来有位护士和他说了什么，他就和她走了。”
　　他再度把手埋进发丛中，这次来回梳了几遍，甚至低下头，但还是不开口。
　　她做好心理准备，知道接下来准没好事。
　　果然… …
　　“那位护士我认识的，是疗养科的护士！”
　　疗养科？要知道，大学附属医院的疗养科病人有分两种，一种是为了方便研究病情而进去的，另一种就是还了大钱进去的。但是两种都有一个共同点：基本上进去的人很少能够竖着出来。这点，众所周知。
　　“所以他生了什么病？”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没温度。
　　“不知道。疗养科那边的朋友不是他的主治医生，也没听说什么。我想，可能他刚进来没多久。但他看起来真的挺健康的…我真的看不出是什么。”他不敢告诉她，通常看起来越健康，问题可能越棘手。有些病很罕见，甚至是个例，是西方医学还没有了解怎么对付的病。
　　“哦，那我知道了。你快回家休息吧！谢谢你送我回家。”
　　出乎他意料的冷静。
　　他望着她，发现她的冷静不是装出来的，很讶异。不过方岑这人本来就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看待，所以他担心归担心，还是愿意相信她的冷静源于她大概已经把思路和情绪都整理好了。
　　“那我回去了。”
　　她似乎是在等他这句话，才放心地下车。
　　她由衷地感谢子峰的信任，尽管她没有对他说。谢谢他，信任她能够接受，所以据实以告，更谢谢他相信她的能力，没有缠着她说些有的没的试图让她好过一些。
　　或许二十三岁的她会因此崩溃，但快二十九岁的她已经学会很好地接受人生的全部了。
　　事出必有因，她是这么想的。
　　如果子峰和锦河只是单纯碰了面，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下定决心要去找他。
　　现在的情况，意味着他们重逢的时机到了。
　　重逢，了断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