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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婚 ...

  •   这一日殇王城中红绸缠绕着碧落,锣鼓声响破苍穹。护卫兵一队又一队的进出着王宫,摄政王府挂满了喜色的婚灯,王府正门处站列着排排士兵。
      王府内红缎飘然,正殿前还挂着红绸编成的喜花。婢女们一队队疾步穿梭于王府中,快而不失稳重。
      “小翠,快去给大家传话。一定让大家仔细看看绸缎扎紧了没有,还有记得要把玉露再洒一遍。”王府中掌事的女官将一正在挂彩缎的侍女叫来道。
      “是。”翠翠低头快步退下。
      女官继续检查着王府的布置。
      “柳云姐!柳云姐!”姜寻刚从校场跑回来,“喜辇上的珠帘和彩缎你命人快去办吧!”
      女官瞧少年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道:“我自会命人去办。今日你作为迎亲将领,切不可毛手毛脚。”
      “好好好,我记得了!”姜寻此时已经跑远了。
      姜寻今晨可是忙坏了,先是雷打不动的去校场训兵,这紧接着又要将大婚用的步辇从王宫运到王府,然后现在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到王府沐浴更衣,早知如此他便派人将今日的新服送自己府上了,这样也不用多跑这么多路了。
      稍作调整便要迎亲了。
      姜寻看着静静挂在房内的铠甲不由赞叹御用绣娘的绣工。
      在初阳的照耀下铠甲通体闪着金光,与通常铠甲不同的是这副铠甲上镶有少许金铂,腰间也锈着暖色的祥云图纹,战靴和发冠上皆有火红的绒球点饰。
      姜寻穿上新服后先找柳云评价了一番。
      “铠甲一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路神下凡了呢!”柳云打趣道。
      得此肯定后姜寻便骑着御赐的宝马领队出征了。
      驿站中更是忙作一团。
      宫中的几位绣阁掌事和十几个点妆宫女正在公主房中做事,而身为公主陪嫁的纳芋卡却因此得闲跑到火房吃着热乎的鲜虾粥。
      纳兰眼前除了数不尽的宫女,剩下的便是一片火红还有那时不时闪现的金灿灿的饰品。
      纳兰坐在铜镜前任由几个点妆师前后摆布。
      “姑娘描的眉柔纤有杨柳之姿,劲度赛寒中松骨,这手艺好是叫我羡慕。”纳兰道。
      正在给纳兰描眉的点妆师不由脸红道:“公主缪赞奴婢了。”
      不过多时便画好了妆容,梳发的点妆师也已经盘好发髻,要开始簪戴发饰了。
      “这是什么发髻?”纳兰瞧着镜中人道。
      “回公主,这是晏河髻,在我们大殇的婚娶中晏河髻是万万不能缺的,它有着V共赴康乐,海晏河清之美意。”盘发的点妆师柔声道。
      点妆师拿起一对金步摇为纳兰簪上,那步摇外柄呈朱雀式样,足有半个拳头大小,纳兰不由觉得头上一重。
      接着点妆师又取来两支如意祥云金钗,透过铜镜纳兰瞧见点妆师手中的金钗闪闪发光,阿娘说的没错这殇朝大婚确实是喜爱金饰的。
      接着一个宫女又呈上一支金钿,那金钿上盘卧着三只青鸾,上还镶嵌着三颗翠色宝石以作点缀。
      此时纳兰瞧着自己头上的发饰,在心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接着一个宫女又送上一组仙鹤点翠华胜。
      待点妆师为纳兰梳妆完后,纳兰盘算一番,顿觉自己的小金库是充盈了。
      几个点妆师利落地收拾好妆台便退了出去。
      几个宫女正为纳兰换着婚服。
      与纳兰所想不同的是这婚服似不像是中原传统样式,似有点像赤殷贵族婚服的样式,但又不全是。
      婚服配色用的是赤殷公主婚服的传统配色,以赤色和翠色为主。婚服上的刺绣则是殇朝名花——牡丹,那花纹在光下一闪一闪的,那金色丝线更是珍贵无比。腰封通身墨绿,上用金丝绣着青鸾舞和图,那青鸾的纹式不仅使纳兰想起了赤殷的图腾,很像,很像……
      “这婚服好生漂亮。”纳兰道。
      为首的绣娘笑道:“这是自然。王爷一早便交代过婚服要保留些赤殷的式样,以解公主的思乡之情。”
      “是呀,这婚服还是殇朝的头一份呢!”一个绣娘接声道。
      换好婚服,几个宫女为纳兰戴上赤色玛瑙祥云金耳铛,上还缀着几颗青珠,走动时很是灵动。
      原本婚服是露臂式样,宫中还为纳兰备了一对赤松华露仙鹤金臂钏以填补空缺,但绣坊掌事考虑再三还是殇朝的广袖更为大气便临时改了式样。
      至于颈间的璎珞,腕上的金镯,腰间的带扣和流珠一件都少不了。
      为了让婚服更灵动,还在婚服上加了几缕赤色和青色飘带,更有飘然若仙之态。
      最后宫女们为纳兰戴上红珠山翠流光面帘便就彻底了事了。
      宫中来的绣娘、点妆师、宫女给纳兰行过礼后便风风火火地回宫了。
      此时城中卫兵都打起来了精神,海晏钟鸣三声即为早朝结束,那也就意味着太后和圣上以及各位大臣要从宫来摄政王府了。
      此时便是这些卫兵们发挥用处的时刻,毕竟那些行刺之人最喜在这个节点行动了。
      不过多时摄政王府前便热闹了起来,柳云在府前接待着前来的王公贵族,门前的马车来了又去,殿中的人只多不少。
      一眼望不到头的朱雀大街早已挤满了人,卫兵们整齐地站立在大街两侧,红绸赤罗锻飘然快拂花梢,海棠花于辰时盛开,喜鹊盘桓在鹊桥之上,一行白鹤飞向碧空。
      清河钟长鸣九响是为吉时,婚乐起。
      梳着凌云髻的御用舞女身披彩缎如天仙般舞于高架起的鹊桥之上,与莲台上的乐师们隔着数条红缎相应。
      “落花雨了!”
      “阿娘,天上掉下来了好多好多花啊!”一个小儿开心地在他阿娘怀中抓着花瓣。
      楼阁上的宫女们激动地撒着桃花瓣。
      “春萤姐,打我进宫来还没这么玩过呢!”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
      姑娘们在阁楼上闹作一团。
      “不晓得这赤殷公主应是何等绝色佳人!”一个身着布衣的商贩将半个身子压在前面的卫兵身上,伸直了脑袋拼了命的向朱雀大街的尽头望去。
      忽的后背吃痛,不晓得是哪个仇家下死手掐着后背上的皮。
      商贩登时热泪夺目,瞪大了眼怒道:“哪个不长眼的敢——”
      一个姑娘就那么直直地贴在商贩身上。
      商贩此刻直冒汗,“公主好看吗,啊?”
      商贩瞧着未婚妻忙道:“你最美,你最美……”
      摄政王府前一男子衣袂翩然,华冠玉面,负手而立。
      他正在等待着自己的新娘子。
      “来了!来了!”
      “这么大的步辇!”
      一时间朱雀大街上热闹了起来。
      姜寻戴着黄铜面具高束丝发,骑着踏雪骑缓缓从城外走来,身后是新嫁娘的喜辇还有那望不到头的喜队。
      喜辇是殇朝为大婚专门造的,用百年红檀做成。辇身上雕着几只朱雀栩栩如生,一瞧便是王室木匠的手艺。
      步辇几上做有玉椅,以彩锻作顶,那彩缎漫不经心地缠绕着四周的木棱,有的又自由地散开,飘然地拂着清风。四周又有玉帘金铃作饰,喜队至便纵有清脆的铃声回荡。
      辇着四个宫女手持孔雀掩面喜扇缓缓地手着,辇后是赤殷的鼓手和士卫,辇的两侧则是两列身桃色杏雨服的撒花宫女。
      纳兰端坐在辇上,婚服上的红缎慵懒地搭在椅手上,那只白色的卷毛小猫此时正躺在纳兰的腿边打理着自己的小卷毛。
      纳兰清冷地抬眼透过珠帘瞧着正前面的盛景。
      青瓦粉黛,百姓和乐,美人如云,还有那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当然还有那个穿着婚服的摄政王。
      纳兰心中被猛撞了一下,那摄政王的发冠虽是中原式样可冠尾却缀了几串的赤色、青色流露。赤殷服饰中一大半便是流珠,各色各样的,年纪小些的王室多用赤色和青色,若是年长些的比如父王就多用暗色的。如今这摄政王的服饰倒颇有赤地男子的样子。
      甚至他们的婚服也是赤殷人常用的殷红而非正红。
      纳兰脑中发怔,不由想起绣娘说的这婚服样式摄政王是有要求过的,不知这摄政王如此究竟做有何用意。
      “我这夫君——生得好生俊俏。”纳兰并没有多少感情道。
      步辇停在了摄政王府前。
      摄政王来到辇前伸手护着他的王妃从辇上走了下来。
      纳兰将手轻放在那只大手上,那只手似也怕唐突,只是轻握着纳兰的手。
      两人携手缓缓走向王府。
      上台阶时,摄政王顿了一下,柔声道:“小心台阶,慢些。”
      纳兰能感受到那人似乎在护着自己,怕自己摔倒,但又不愿过于唐突,刻意避免着身体上的触碰。
      在百姓看来便是他们的摄政王与那赤殷公主一见钟情,恩爱有加,相敬如宾,简直是天赐的良缘。
      两人步入殿中拜堂,殿中各官员早已立于两侧,只有太后与那小皇帝坐在侧位。
      宫中的礼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婚嫁的章程。
      “一拜天地,天地共福乐。”
      “二拜高堂,子孙万代福。”两位新人一个远嫁异国,一个父母已逝,这高堂拜的唯有虚无。
      “夫妻对拜,喜结连理枝。”
      纳兰听着四周的细微声响,小心翼翼地转着身子,行礼时也不大好松气,毕竟那满头的发饰着实压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三拜已毕,礼成!”
      “轰”的一声不知何处的钟被撞响了,纳兰着实被吓到了。紧接着附近府宅中的钟陆陆续续都响了起来,惊起了群群鸟儿。
      远处一行白鹭划向碧落,两只黄鹂依偎在树枝上唱着喜乐。
      这婚娶第一个章程是结束了,纳兰不由松了口气,紧接着她被侍女带去寝殿,而摄政王刚留下进行余下的礼程。
      此时寝殿中一片静寞,纳兰端坐在喜榻上愣着神。
      纳芋卡向守寝殿的士卫亮了下腰牌,士兵便将寝殿门打开了一道缝供纳芋卡进入。
      “公主!”纳芋卡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卡卡?”纳兰瞧着纳芋卡不由一喜。
      纳芋卡将食盒放在桌上,冲纳兰摆手道:“公主,快用膳了。”
      “这个是红烧肘子。”
      “这个是糖醋小排。”
      “这个是万寿百福——就水煮青菜。”
      “这个是清蒸——额——什么来着?这不重要,吃就对了!”
      “还有这个……”
      纳兰坐下看着小半桌的菜,道:“卡卡你也一起吧!”
      纳芋卡道:“虽然我很想,但您一会儿要和摄政王一起用膳,我可以去火房自行解决。”
      “一起?”纳兰有些诧异道。
      “听起来公主殿似是不愿?”一道爽朗的男声传来。
      纳兰抬眼时摄政王已经走到了桌前。
      “奴婢告退。”纳芋卡见状直接行礼开溜。
      纳兰其实倒也没有多大波澜,摄政王在纳兰身旁落座。
      一顿饭吃得甚是尴尬,两人似是都不喜讲话。
      “公主的嫁妆安置在婵殷阁。”
      “嗯。”
      “府中由柳云掌事,公主日后若有事可去找她。”
      “嗯,有劳王爷费心。”纳兰漫不经心道。
      纳兰埋头吃菜,也不晓得说些什么。
      “王妃——”
      “殿下,食不言寝不语。”纳兰忙道。倘若这王爷说出个什么来,她答不上来可如何是好?所以还是从源头上制止。
      那么一瞬纳兰有些慌张。
      殇屿琛也是没料到纳兰会反应这么大,由于两人坐得并不远,殇渊伸出右手轻轻抚过纳兰的发丝,纳兰不由一个激灵,如同一只受惊而炸毛的小猫,整个后紧绷。
      “你看,”殇屿琛无奈笑道,“不重吗?”
      纳兰瞧见那王爷手中持着一支金钗,正是方才从她头上取下的。
      她的夫君似乎很贴心。
      “多谢王爷,不过还是臣妾自己来吧。”纳兰放下筷子道。
      “好。”殇屿琛微微点头。
      纳兰盘算着自己初来殇朝恐需先有个可靠之人护自己一段时日,那个叫姜寻的小将军恐不常见得,眼下她瞧这摄政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纳兰起身坐在妆台前映着铜镜不慌不忙地取着发饰,取下一支便端放在妆台上,最后大半个妆台都呈着大婚的发饰。
      “王爷,臣妾听礼官说是要去寺庙祈福的……”纳兰转头向殇屿琛望去。
      那声音中泛着柔波,让人如沐春风。
      殇屿琛温和道:“是。殇朝婚娶不同于赤殷,殇人婚娶相对繁琐,祈福挂白头结是一直都有的。不过,我们可能会多一步。”
      纳兰歪歪头,道:“多——一步?”
      殇屿琛瞧着纳兰红扑扑的小脸,着实可爱的紧。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殇屿琛起身向纳兰走去。
      纳兰瞧那摄政王朝自己走来不由一惊,难道是刚才装柔情太过了?
      这摄政王这是要干嘛?
      纳兰立面别过头去,不去瞧那摄政王。
      “时——时辰,王爷说的什么时辰?”
      纳兰此时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脸颊也烧得通红。
      太吓人了!
      这摄政王太奇怪了!一个几乎把持朝政的摄政王怎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异国公主如此有耐心?
      纳兰回想着从下辇开始的相关细节,这摄政王可以说是温文尔雅,对她更是以礼相待。
      这些其实也算正常。
      但方才用膳时一会儿为自己夹菜一会又盛汤的,纳兰总觉得他应是有所图。
      因为阿娘说过,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此时殇屿琛已经站在了纳兰身边,纳兰一直垂着眼帘不去瞧身前的铜镜。
      殇屿琛瞧纳兰似乎有些紧张,温和道:“王妃可是将那些赤殷使臣忘了?一会儿我们要为他们送行。”
      “啊……”
      “别动,”殇屿琛轻轻拆着纳兰的发髻,“太重了,我们换一个好不好?”
      婚娶仪式还未走完,怎能直接将发髻拆了?她听阿娘提过殇朝人大婚时要一个发髻一套发饰到底的,方式她摘去发饰不过只是想休息片刻。
      阿娘从小便教她,规矩不能乱。
      “王爷,不可!”纳兰急道。
      “嗯?”殇屿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透过铜镜看着纳兰。
      纳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又焦急地降低声音道:“这……这不合规矩。”
      殇屿琛听后不由皱了皱眉,赤殷最得宠的小公主怎会如此拘泥于规矩,殇屿琛不由心头一紧。
      前些日子在赤殷探信的人传信回来,说赤殷王后对纳兰公主要求甚严……
      殇屿琛想着自己的小王妹殇九幽平日的做态,不由地更加心疼眼前的这个小公主了。
      殇屿琛叹了口气道:“今日,殇朝的这条规矩废了。”
      废了?纳兰脑中一片空白,好像很久很久以前阿兄也同自己讲过这句话。
      八岁那年的初雪格外的大,纳兰记得雪是从空中密密麻麻地砸下来的,那晚她就这么迎着雪跪了一夜。
      只因王后提问她近来的功课时,她站姿不端期间还多次乱动。按规矩,她应在殿外跪上一夜。
      第二日丹殿下赶到时,纳兰已经晕倒在地,膝下的一大片积雪被鲜血染得殷红骇人。
      她记得昏迷时隐约听到阿兄讲,“不便的规矩便废了吧。”
      再次听到这句话纳兰心中百感交加,她有些想要靠近这个摄政王了,但她又不能,她怕她会害了整个赤殷。
      “你需切记,不要轻信任何人,切不可让人找到可乘之机来加害于赤殷。”这是出嫁前夜王后特意同她交代的。
      殇屿琛只是简单将纳兰的头发盘了起来,又用一支骨簪固定着。
      那骨簪尾处呈火焰状,通体带着淡褐色纹理。
      “骨簪?”
      “这是母妃留下的,她说赤殷人常用骨簪,你应当喜欢。”殇屿琛道。
      “太贵重了,臣妾不能戴。”纳兰慌张道。
      殇屿琛按下纳兰要取骨簪的手道:“赤殷有传言道,骨簪会保佑相爱之人白头偕老。所以,王妃还是收下吧!”
      殇屿琛将纳兰扶起,道:“走吧,我们该同他们道别了。”
      王府外,赤殷使臣们已经整顿好马队,随时可以出发。
      “河若老兄,有空常来!魏某还要请你吃酒,哈哈哈。”一个殇朝官员道。
      “好好好,小老弟!”珂若幹丈乐呵道,“你也得来赤殷瞧我,晓得不?”
      “王爷王妃到!”门口的礼司高声道。
      门外众人齐齐行礼,殇臣们则自觉退到一边。
      “河若伯伯,烦您告诉我父王、母后、王兄,我一切安好。”纳兰紧紧握住河若幹丈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好,臣一定带到。”河若幹丈看一眼纳兰身后的摄政王,正好看到殇屿琛柔情似水地望着公主,幹丈拍了拍纳兰的手道:“公主一定要好好的。”
      河若幹丈强忍着泪意,“一定要好好的啊,好好的……”
      这句话不只是对纳兰的,在那一瞬间河若仿佛瞧见了自己的阿妹,一个那么灿烂美好的姑娘……
      众人道别后,他们也正式踏上了归途。
      相隔数十载,河若幹丈又要从殇都出发回赤殷了……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追着他喊阿干的姑娘了,这一次再也没有无尽的追杀和鲜血,只是这一次却如一把弯刀生生刺穿他的心脏。
      “这殇朝我是不会再来的,有的逝去的就应当被埋藏被尘封。”
      在与赤殷使臣道别后,纳兰被一侍女带去府内的一处阁楼中更换祈福时穿的喜服。
      这身行头倒是轻变了不少,也没有那拖地几尺的喜纱了。
      “这件霓裳是王宫绣娘们据祥云仙鹤图绣出来的,娘娘肤白倒正衬这杏色的霓裳。”正在服侍纳芋更衣的侍女道。
      纳兰习惯性的笑了笑。
      换好衣服后纳兰由一侍女带路行至王府正门。
      在那漫天的喜红中,一个束着高冠的郎君衣着月色华服正屹立在王府正门等候着他的娘子。
      虽然那郎君的眉眼被飘舞的红绸遮掩了去,但纳兰也认出了那人便是摄政王。
      这样的景致像极了丈夫在门外等候娘子一同外出游玩的场景,有那么一瞬纳兰是希望他们只是寻常的夫妻,可以岁月静好,携手白头的。
      可越走越近,那郎君的眉目不再被遮掩,哪怕是他待她这个王妃如何的温情体贴,如何的细致入微,单凭他那象征着权势的重冠便注定他们永无可能岁月静好。
      又何况她是背负着整个赤殷的希望而来的呢?
      她这一生注定是要浸满鲜血,染满权势之欲的。
      纳兰走进殇屿琛,将手轻放在他早已伸出的大手上,“走吧。”
      马车里,摄政王和他的王妃静静地坐着,席间无语。
      过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车轮压地的颠簸感消失了,“王爷王妃,到了。”驱马的小厮道。
      “走吧。”殇屿琛起身走了出去。
      随后纳兰在殇屿琛的挽扶下缓缓走下了马车。
      春风吹来,地上铺着的白色绒毛围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圈舞了起来。
      那寺庙前修着数级台阶,从下自上远瞧那寺门,如同仰望天门般,那石阶让人生出这是通往天界的错觉。
      不过最吸引纳兰的当属那大门旁的一棵百年柳树,婀娜的身姿,新芽出鞘冗杂着嫩绿而来。
      大团大团的白绒毛顺着石阶自上到下滚滚而来,门侧的两只石狮踏着骄阳屹立在春光中。
      殇屿琛拿出一方青色丝帕递与纳兰,“那些白色的绒毛是柳絮,吸入了这些难免会有不适,你且用这帕子遮一遮。”
      “嗯。”纳兰乖巧地接过帕子,将其展开后掩在鼻前。
      纳兰偷偷看了眼摄政王,这是除阿干之外她见过最体贴的男子了,只是她不信这份体贴没有代价,这一切的开始便不美好,自然也无太多期望。
      两人迈步踏上石阶。
      因为今日摄政王大婚要来庙中祈福,所以这个时辰庙中除了僧人便无其他人了。
      纳兰一边上着台阶一边瞧着寺门上的门匾,金裱框的冰玉匾——想来这寺庙应是专为王室贵族建的。
      纳兰又仰头瞧着7门侧的那两只石狮,待走近看那石狮的眼神不由看得人心中一颤,那感觉就好像一只深渊中的巨兽在凝望着你一般。
      殇屿琛似是感觉到了纳兰的出神,于是伸手挡在纳兰的身后以防不测。
      “小心!”
      纳兰一个不当心踏到裙边身体向前倾去,殇屿琛不由一惊立马倾身用另一只挡在纳兰腰前,伸在纳兰背后的那只手则扣住纳兰的肩膀防止她摔倒。
      纳兰站好后忙道:“多谢。”
      殇屿琛似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声便继续向前走去。
      寺中的主持已经在门前等候着了。
      那主持身穿一件暗青色的僧袍,外披着件浅翠的袈裟,胸前挂着拇指大小的念珠。主持瞧上去已有一把年纪了,苍白色的眉须飘挂在脸侧,眼中尽是慈悲。
      两人来到主持面前,殇屿琛与主持互行礼,后纳兰也学着摄政王的模样与主持互行了礼。
      “王爷王妃请随贫僧移步正殿。”
      这寺庙前院的些许青砖上生着台藓,院正中种着一棵老桑树,树干粗状一直攀向高处,时不时有僧人念经的声音从周侧传来。
      穿过前院便是寺场了,一大块空地空荡荡的,连落叶也不曾落在此处。
      场的那头有三尺高台,台上是用琉璃砖砌成的庙堂,堂前的几级台阶皆是汉白玉所砌,走近些还能看到台阶侧面上雕着的神纹。
      “大殿就在此处。”那主持将两位新人引至大殿便离开了。
      “走吧。”殇屿琛温声道。
      纳兰感觉右手一暖,自己的右手已经在摄政王的手中了,那一刻她不禁想起了远在赤殷的阿干……
      两人牵着手入了正殿,那正殿的殿门是用昆玉所制,经过时还能感到一丝凉意。
      入殿时纳兰不禁觉眼前一亮,殿内尽是玉砖翠瓦。
      这正殿宽旷得很却并无供奉神像,只有大殿中央神坛上的那棵扶桑树。
      那棵扶桑树硕大无比,周身仙气缭绕,扶桑叶静悄悄地挂在树枝上红得炽热,几朵扶桑花含苞待放。
      “可有不适?”殇屿琛问道。
      “并无。”纳兰轻声道。
      纳兰从入殿门开始便隐约觉得有一股热流和一股冷流在厮打着,但并没有任何一方可以长时占据上锋,所以这殿中冷热适宜。
      殇屿琛带纳兰朝扶桑树前的冰案走去。
      离那棵扶桑树越近,纳兰觉得那两股气流的冲击愈发强烈。
      “若有不适,切不可硬撑。”殇屿琛道。
      “嗯。”
      那案上静静躺着两张金箔纸,除此便再无其它。
      “此树名曰扶桑,传说殇祖曾出游汤谷见此树火叶红花,似很是投缘,便将这神树移回了殇都供养在此处。”殇屿琛道。
      泼天的红光撒满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殇屿琛接着道:“扶桑神树性属火,炽热无比,所以周身挂着万年玄冰并配玉砖翠瓦来压制。”
      “臣妾曾听父王提起过这神树,火红似阳,同根偶生,承载着人们对永恒的希望。”纳兰接道。
      “这是允承纸,”殇屿琛拿起案上的一张金箔纸,“只需以血书上彼此之名再以法术驱动至扶桑树便可。”
      纳兰将指尖划破在案上写下“殷商南幺”四字,写完后倒是什么也没说,自然地等着摄政王的回赠。
      “殇屿琛”三字一点一点地出现在案上。
      “殇屿琛。”摄政王似是怕纳兰不识得殇字,细心地作补道。
      纳兰自幼学习殇文,自然是认得这几个字。不过她也并不想多言,面对殇屿琛的好意只是唇角含笑地应了一声。
      屿琛,纳兰想这个名倒是顺口的。
      两人很快写好允承纸,两张纸缓缓飘向扶桑树,拥入那片火海。
      允承纸一点点的燃烧着,扶桑花渐渐打开花苞,慢慢地舒放着艳红的花瓣,通体流露着灵气。几处扶桑叶愈发红艳,似是要融掉整个殿堂。
      纳兰不禁被这景色而震撼到了,那是一股炽热而又富有生命的力量。
      殇屿琛仰望着神树良久,“愿吾妻南幺此生平安喜乐,如意顺遂。”
      纳兰内心柔软的地方似是被人转挠着,她瞧着眼前的人心中闪过别样的暖意。
      “纳兰公主应是不知,本王的母妃便是赤殷人。”殇屿琛转过身含笑地看着纳兰。
      纳兰不由一惊,她怎不知赤殷这些年有贵族嫁过来?
      殇屿琛看着纳兰头上的骨簪,丝丝泪意涌上心尖,“她不过是个普通猎户的女儿,一个人背井离乡嫁到中原,无力自保,无人依傍,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纳兰听后也不由心头一紧,她也不晓得如何安慰他人,只是笨拙地抱住了殇屿琛,轻轻拍着他的背。
      “南幺,”殇屿琛眼前不断闪现着纳兰公主身着喜服坐在步辇之上向他而来的场景,还有那个曾在万艾草原上教他骑马的姑娘,“回府吧。”
      千言万语到头来还是说不出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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