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但热爱科学！》宋公子晏

2、2

　　头部剧烈疼痛，像得了一场重感冒，或者被人用钢管狠狠敲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贺桥感受到自己好像身在一片黑暗中，黑暗无边无际，她就在其中漂浮无定。

　　渐渐有了光，星星点点，如同外太空的星光，美轮美奂。

　　接着，她终于听见了声音。

　　“埃里克，咱干脆直接把她弄死吧？扛着走太麻烦了。”声音粗犷的男性嗓音。

　　“蠢猪，真的，杀条子你怎么敢的？知道什么后果吗？抓到你必判湮灭，千分之一秒内把你给汽化了，毛都不剩一根！”埃里克要被猪队友气炸了。

　　湮灭啊。
　　陈金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然没文化，不懂法，但肯定听说过的。
　　“湮灭”是联邦政府最重的刑罚，死刑的一种。
　　执行湮灭时，对死刑犯射出一道激光，千分之秒的事儿，没有痛苦，也可能是形容不出来的剧痛，活生生的人就给汽化成烟了。

　　陈金嘬完嘴里的烟，把烟头吐地上踩灭。

　　今天真够背的，刚来的货，就碰上条子来端他们老家。

　　幸好提前收到了情报，他和埃里克反应快，把提前潜入老家侦查的条子敲晕了，一女的。

　　要他说，这女的胆子不是一般肥，一个人穿便装就敢往里闯，太不把他们猛龙会放眼里了。
　　好歹也是极光市响当当的大帮派啊！看不起谁呢！

　　往外逃没法逃，条子进了老家，证明他们已经暴露了，外面到处都是治安警署的电子眼和监控探头，分分钟锁定位置，浮空警车秒出警。
　　他们只能抗上条子，从地下城一路上电梯、爬楼梯，上了天台。

　　求救短信已经发出去了，上头说是会派人来救，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们只是猛龙会的编外人员。

　　陈金心情郁闷，走到天台上吹风。

　　风大到爆。

　　他们现在位于云商证券中心662的最高处，离地整整662米，但这个大楼的高度在这座繁华的极光市仅算得中等。

　　极光市的地标、最高的建筑是位于市中心的极光2112。
　　据说电梯从地下35层上升到顶层，中间不停靠，需要一个多小时。

　　极光2112周围的商区就是这座城市的CBD，一幢幢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霓虹绚烂，灯火璀璨。
　　夸张的巨幅广告、明星海报每分每秒都在变幻着颜色和姿态。
　　氦气飞艇缓缓从高楼间穿梭而过。

　　那是权贵的天堂。

　　陈金从来没敢奢望，他就一普通五等公民，出来搞点钱容易吗他。

　　突然，一声尖锐的警笛将陈金瞬间拉回现实！
　　他循着声音望去，夜空中浮动着十来个闪烁的警灯，浮空警车奔他们疾驰而来。

　　陈金扭头就往回跑，嘴里大声嚷着：“来了！条子来了！浮空警车！”

　　埃里克和另外几个兄弟同时警觉起来，全部往掩体里缩。

　　两分钟后，四辆浮空警车降低发动机功率，泊在了天台的停车坪上。
　　其余浮空车全部悬停在662大楼的上空，车身齐刷刷弹出转轮机.枪，压迫感拉满。

　　停泊警车的车门被打开，车上迅速下来二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员，手持冲锋.枪，动作整齐划一对准掩体。

　　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到最前列，他穿着一身板直的西装，神情严肃，扶了一下轻便的耳麦，扩音功能开启。
　　他对着耳麦说话。
　　“我是极光市第五区治安警署副署长颜斌，我现在命令你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否则，我们将执行防暴行动。”

　　低沉威严的声音扩散到整个天台。

　　埃里克吞了吞口水，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把枪顶在昏迷的女警员脑门上。

　　他们的位置是怎么暴露的？这女的进老家之前过了检测门，身上不可能携带有任何金属设备的定位器，否则闸机早就滴滴滴叫起来了。

　　他一下想到了，一定是定位器被提前放进了老家！

　　但现在显然不是他该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完球！埃里克，你说这帮条子至于吗？咱不就倒腾点那玩意儿，尼玛，出动这么多人。”陈金小声嘀咕。
　　他没见过这阵仗，天上浮空车黑压压的一片。
　　刚才那什么副署长喊话的时候，他两条腿就止不住地发抖。

　　埃里克发现了不对劲。
　　对啊，他们这里统共才五个人，武器匮乏，防弹衣也没穿，外面这么多条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全端了。
　　为什么还不进来端他们？

　　条子说得好听，治安警署，维护治安稳定的联邦公务员，实际上就是一帮权贵的走狗，内部早已腐化不堪。
　　什么时候肯为了一个普通警员跟他们磨叽。

　　除非……他们手里抓的这条子不简单。

　　他一开始决定费劲巴拉把人抗走就是想抓点筹码，不至于太被动，但现在这筹码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用。

　　他决定赌一把！

　　要落到条子手里，这辈子别想出去了，说不定还会被降级为六等公民，暗无天日没日没夜地从事体力劳动，到死也出不去。

　　“给我一台浮空车，马上！否则老子一枪毙了她！”
　　埃里克用出这辈子最大的嗓门，几乎是咆哮着冲掩体外面喊。

　　这声咆哮，让贺桥的意识更清醒了几分，在声音之外，她有了触觉，额头上冰冰凉凉的。

　　从可以听见声音开始，她就一直在努力地听外界的动静，听得断断续续。
　　这些绑匪嘴里冒出了特别多奇奇怪怪的名词，超出了她的认知。

　　突然，头部的疼痛加剧，痛感一瞬间拉到最大。
　　她痛得想拼命挣扎，但身体半点动弹不得。
　　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疯狂地灌入她的大脑里。

　　痛感在慢慢缓释，解除疼痛，使她有了精力进行一些简单的思考。
　　她开始调动着不属于她的陌生的记忆，无数鲜活的画面碎片在脑海里闪动。

　　在陌生的记忆里，她也叫贺桥。
　　目前是极光市第五区治安警署的一名警员。

　　十六岁考入警校，刻苦训练、勤奋学习，十九岁从警校毕业，正式入职极光市治安警署，成为一名联邦公务员。

　　这个贺桥也没爸没妈，是个孤儿，从有记忆起，她就一直生活在贫民区一所设施简陋的福利院。
　　饿肚子、被霸凌、生病、干活，伴随着她整个童年时光。

　　她生活的这个世界，贫富两极分化严重，联邦是全球唯一合法政府，拥有着绝对的权威，军队和警察是维护其统治的暴力机器。
　　财阀占据着世界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财富，是联邦政府强有力的后台，财阀子弟轻而易举就能入职政府机构。
　　几家科技公司垄断着全部的高科技，最高端的科技成果服务于权贵，下沉到平民身上的科技，则是其敛财的工具。

　　而贫民只能住在城市边缘的垃圾堆和空气质量恶劣的地下城。

　　所有拥有户籍的公民被分为六等，其中五等公民是人数最多的普通公民，拥有最基本的权利。
　　犯罪后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公民则自动降级为六等公民，被剥夺除生命权以外的一切权利，且必须履行劳动义务，否则唯一的生命权也将被剥夺。

　　联邦的法律在明文上是很严苛的，但那更多只是针对无权无势的低等公民。

　　这是个犯罪有保护伞的世界。
　　在看不见的地方，在治安落后的街区，到处充斥着诈骗、盗窃、斗殴、谋杀等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犯罪行为。

　　贺桥供职的第五区治安警署的辖区就有一片治安事件频发的罪恶街区。

　　身为警员，工作期间，她需要花时间往来于辖区内的各个酒吧、赌场、夜总会和地下拳馆，日常巡查，发展线人，与地头蛇打交道。

　　警员都被蔑称为“条子”，没有人会给她好脸色看，但同样没有人不怕她。
　　因为三年前联邦政府通过了一项法案，为保护警员人身安全，袭警杀警将被判处湮灭死刑。

　　所以，当她穿着制服，头戴警盔，出入娱乐场所巡查，花天酒地的人们看到她像极了看到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就在昨天，特侦部的同事将一条最新情报传达给了他们警署。
　　他们负责的片区，已经开始传播一种名为“梦死”的精神药剂。

　　服用该药剂后，使用者将以昏迷状态进入梦境，梦境场景无比逼真，宛如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在这个梦境世界里，使用者就是上帝和绝对的主宰，想要的都会有，不要的随便抛却忘却，现实世界不敢想的事情在这里都能做，极致的快乐，极致的享受。

　　当然，“梦死”对身体的副作用极大，患有身体疾病的人，大概率会直接死在梦里，正如它的名字一样。
　　即使是身体健康的人群在使用“梦死”后身体也会出现重大损害，甚至猝死。

　　联邦政府已将“梦死”归类为甲级B等危险毒品。

　　特侦部后续的情报将犯罪分子的窝点锁定在了云商证券中心662这栋大楼里。
　　贺桥所在的小队接上级命令，潜入窝点，并伺机展开抓捕行动。

　　行动前，贺桥取下警盔，给自己换上便装，不太熟练地涂上鲜艳的唇彩。
　　她虽然和辖区娱乐场所的不少地头蛇都打过交道，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脸。
　　工作期间，警员需要全程佩戴警盔，警盔自带的传声器会将她的正常声音渲染得更有威严，连眼睛都被挡在厚厚的镜片后面。
　　这是警员的基本工作守则，也是警署对警员的保护。

　　但即使是这样，贺桥在下到地下城十分钟不到就被人从背后袭击敲晕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理清楚了，仍然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的贺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该不会是穿越了吧，不，要把去掉“该不会”。
　　卧槽？

　　而且好像还是魂穿。

　　贺桥全身用力动弹，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猛然发现，额头上的冰凉触感，原来是黑洞洞的枪口。
　　有人正一条胳膊锁住她的脖子喉咙，手.枪顶在了她的脑门上。

　　这帮人还在和掩体外面的警员对峙。

　　她面前一个穿皮夹克的高个子男人拿着一把匕首，对外面吼：“你不要逼我！信不信我攮死这女的？”

　　警灯的红光蓝光一下一下闪烁在墙壁上，警笛刺耳不断。
　　扩音器传来成熟男性沉稳的嗓音：“那你做好被汽化的准备了吗？”

　　贺桥被一条胳膊用力锁住喉咙，呼吸不畅。

　　如此真实的感受，如此逼真的场景，还有大脑里陌生的记忆，她现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她真的穿越了！

　　普通人接受穿越这一事实可能还得需要一个过程，因为这超出科学的范畴了，但贺桥不一样。
　　她在百分百相信科学的同时，也相信玄学。
　　因为她家老头就是货真价实的天师，这么多年来，她在他身上亲眼看到过太多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她不止一次用肉眼看到过妖鬼，老头甚至还教过她不少克制邪祟的秘辛。

　　穿就穿吧。
　　魂穿赛博朋克世界也挺好，体验不同的人生，享受享受未来的高科技。

　　“现在是九点十五分，我再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到九点二十，放下武器，双手举高，从掩体后面走出来。”颜斌几乎没有波澜地做陈述。

　　“我也最后再说一遍，浮空车，否则，撕票！”
　　埃里克咆哮喊叫，没有扩音器助威，但他的气势不能输下去。

　　被扩音器放大的声音紧接着回复：“随便撕。”

　　贺桥：“……”

　　喂？你有事吗？
　　不是同事吗？三十七度的嘴巴怎么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啊？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