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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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曙光射入贫民窟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往常这个时候，我都是在熟人介绍的秘密格斗场里和野兽或者是级别较低的年轻骑士们比武，从带着面具的客人们那里接受掌声和金币。
一小时一枚金币的报酬并不少，客人们的赏金也总是慷慨的。毕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亲眼目睹人与兽或人与人之间那种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获胜的绝望场面吧？
为了我的爱人盖斯，我抛弃了恐惧和无力。恐惧是无药可医也无法治愈的，你越是想躲避，它越是接近你的极限。我坦然接受了我本能的恐惧，我也只能如此。开始的一个月里，我从圆形格斗台下来时，呕吐感和眩晕感是唯一的反应。而现在，经过一年的鲜血洗礼，我完全控制了所有的负面情绪，转而将它们一个不剩的转嫁给我的对手们。在这个反映着人类低劣欲望和恶意的修罗场，在种种人性与人性、人性与兽性的较量中，我是王者，尽管非我所愿。
“恩……”瘦弱的手猛地揪紧了身下破旧却整洁的床单，无法遏止的咳嗽和喘气从黑发男子的喉头喷涌而出，蜡黄的病容昭显了他的病情十分严重。这就是我所爱的人，我曾经的战友和朋友，往昔的王都“骑士英雄”。
“来，把药喝掉吧。”我端来刚煎好的药汁，坐在老旧的床边，用汤匙舀上一勺，细心地吹凉，再哺给盖斯。
“药好苦，我不喝！”都说病人最是难缠，我的恋人自然也不例外。鼻尖一嗅到药汁特有的气味便转到一边去，死命地摇头，拒绝合作。
“太好了，我用嘴来喂你吧！”连忙做出一副迫不及待的色狼模样，含了口药汁，作势要口对口喂给他。盖斯果然抢过碗，避开碗上的缺口，咕咚咕咚两三口喝个精光，末了还不忘将碗底亮给我看，眼底写着“别开玩笑了”。
我的心里却不自觉地感到失落。纵然有了□□关系，盖斯仍然对我保持着一段距离，甚至连接吻都抗拒。而我又不忍心强迫孱弱的他随我的欲望起舞。所以那一次之后，我最多要求盖斯用手慰藉我就算了。
“喝完在屋子里稍微走动一下吧，扎克大夫说总是躺着休息也不好。”递给他一件外衣，扶他下了床，走了才没几圈，盖斯便气喘吁吁得不停，眼看又要咳起来，我忙轻拍他瘦弱的脊背，直到他的气息平复。
“对了，都快晌午了你怎么还不去工作？朗姆酒店的老板詹姆斯放你半天假吗？”难得盖斯关心起我的工作，我却不得不用一个个谎言来搪塞。
“盖斯，听我说。我已经攒了两百个金币的路费，我想带你回马尔沙好好疗养，所以我已经辞职不干了。”避重就轻地说完，我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应。和从小就沦落成孤儿的我不同，盖斯的父亲穆尔是富庶一方的马尔沙的领主。从王都租马车抵达马尔沙足足需要一个月，之前盖斯的身体状况差到连床都下不了，最近终于有了点起色，路费也攒够了，我才有勇气把我的决定告诉他。
“不！你明知道我和我的家庭断绝了一切关系，我不回去！”盖斯的痛苦无助的眼神令我的心也一阵阵刺痛。然而，我心爱的人的病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王都污浊的空气对他而言，无异于慢性毒药。我们的故乡“花园城市”——马尔沙是贵族们公认的疗养圣地，也是扎克重点推荐的。
“……如果是‘骑士英雄’的我，或许我还有勇气去面对我严厉的父亲，可是现在的我，被剥夺了骑士的身份的我，抱病在床几乎要丧失自理能力的我要从哪里去寻求这种勇气呢？”苦痛地抹去盖斯的泪水，我轻轻地握住了他瘦得嶙峋的手。
“我把我的勇气分给你好吗？我亲爱的朋友。让我们回到遥远的故乡，回到翡翠庄园，在那里，新鲜芬芳的空气会使你精神焕发，忘却一切烦恼。怒放的鲜花，萋萋的绿草，连绵的山峦围绕在你的身边，使你心胸开阔。而且还有我陪着你走遍整个马尔沙，重温我们初识时走过的万水千山。我们可以坐马车，当然，等你恢复了健康，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骑马，在草原上放声高歌……”握着恋人的手，我陷入了自己编织的美好想象中。渐渐的，盖斯冰冷的手也有了温度，瘦削的两颊上却爬满了怀念的泪水。
盖斯的固执使得我们延迟了三天才动身。期间，我又向扎克买了两个月份的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一路顺风！”带着扎克饱含暖意的祝福，我和盖斯踏上了未知的旅程。半个月前寄去马尔沙的信至今杳无音讯让我莫名地不安起来……
一个月后，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我们的马车进入了马尔沙的边境。在边境的小旅馆用餐时，我们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喂，快给我拿酒来！”一个醉汉破门而入，大大咧咧地占了张角落的桌子。
“马尔沙的特产烈酒——弗雷姆，请您慢用！”和气生财的老板亲自过来倒酒，又派人到厨房里催几样下酒小菜。
“哈哈！嗝！还是老朋友够意思！老板，看在我俩的交、交情上，嗝！你还是早点收摊的好！”醉汉一口气喝了三大杯，总算是压住了肚子里的酒虫。
“哎呀，老朋友，你这是触我霉头不成！”胖乎乎的老板眉头一皱，脸皮耷拉下来。
“嘿嘿！嗝！你有所不知啊，新、新领主塞依即将改革税制，像你们这种收入仅够糊口的小旅馆可满足不了他的大胃口呢，嗝！”
刹那间，我屏住了呼吸，身旁的盖斯的脸苍白如雪。
“塞依？！塞依伯爵？！”碰倒的木椅发出的一阵巨响立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更令人惊讶的是，盖斯一把揪住醉汉的前襟，腿脚虚浮，眼神却是那么的焦虑不安。
“哇啊！！你、你想干什么？！放手！嗝！”醉汉懵懂地叫嚷着。从厨房里端着小菜来的女侍尖叫起来，碗碟碎了一地，场面一片混乱。
最终，被老板称为不受欢迎的客人的我们匆匆结了帐，快马加鞭赶往因领主更迭而显得些许陌生的马尔沙城。
到达马尔沙城的心脏地带——翡翠庄园，同时也是盖斯的出生地时，暴风雨狂嚣地将我们租用的四轮马车刮到了路边的泥泞中。我嘱咐过车夫就匆匆下了马车，顶着狂暴的风雨叩响了庄园的铁门。
“请开门！！”
在暴雨将我的牛皮靴子也淋透之前，棕发绿眼的莱利管家幽灵般苍白无神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的语气也与五年前毫无迥异地冷漠低沉。
“请您回去！领主大人今晚不接待任何客人！”
“莱利管家！我是莫瑞，我把盖斯带回来了，请你开门吧！”粘腻的暗金色发丝扫在脸上带来一种不快感，我将斗篷掀开，露出脸来。
“……莫瑞，带着你的朋友离开吧！这里已经不再是翡翠庄园了！”沉默了半晌，迈入老年的管家从铁门的缝隙中塞过来一样油布包裹着的东西。
接过油布包，还来不及细看，一个男人投下的压迫感十足的阴影如恶魔展开的羽翼般笼罩住门里门外的我和管家……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