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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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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弄月见时间离赴约还早,便要小二弄来几本话本闲书随手翻翻。
他拉着吟风一并坐了,想了想,怕对方干坐着无趣,便说:“我读给你听。”
姒弄月的声音清朗温润,有如一潭碧水,一字一句直像能荡起涟漪似的,一波波都能渗到人心里去。
吟风安静地坐着听,那一动不动的姿势看起来就好像他无论听了多久都不会厌烦。油灯的火光明明灭灭地给周遭镀上一层暖色,让一切显得格外宁和起来。
在这般气氛感染下,姒弄月神色柔和下来,原本漫不经心地诵读也换做了认真,读着读着却不料是渐渐入了神。
等全部读罢,姒弄月眼里竟流露出几分向往来,他说道:“这几本册子里倒真提到不少九州的高手,若有机会我定要好好去会一会。”姒门地处九州国边界,除去杀人的生意,极少与外往来,姒弄月即便在前一世出门的机会也不多,能遇上的武林中人更是寥寥几个。
吟风好歹出过几次任务,这方面却比姒弄月知道得多,他开口道:“话本里写的多半比真事玄乎许多。”
姒弄月眨眨眼,奇怪道:“你是说这里面讲到的都算不上高手?”
吟风点了头,细说道:“方才书中之人除萧山十二寇尚算三流,其余均不入流。”
姒弄月合上书页,笑道:“此书能把区区几个小卒描绘成摘叶飞花便可伤人的高手还真个儿有本事。”
“寻常人家总以为武林中人是神通广大的。”吟风解释道,摇曳的火光给他的脸庞笼上些微柔和,“属下小时候也那么想过。”
今日多次听见吟风提及少时事情,姒弄月不禁好奇道:“吟风,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未到姒门之前的事儿?”
吟风一迟疑,还是回道:“略有记得。”
“那以后得了闲,便带我去你家看看罢。”姒弄月道,他不光是想与面前这人靠得更为紧密些,他还忍不住想要多探究多了解一些这个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对谁起过这种感觉,即便是对那时候的微云也没有。他也不急着去弄明白这种感觉,时间还很长,他可以慢慢地去探寻。
吟风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此时正听得巡夜人走近了,打过二更。
姒弄月起身,端整了衣冠,对吟风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不必等我。”
他不容置疑的话语,让吟风把嘴边的话咽回去,终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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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溟濛,月白风清,正是良宵。
皎皎明月洒落林间,落得一地斑驳树影,暗处缓缓走出个华服少年来,他手中有一柄剑,剑上饰了光华流转的美玉,在月色下更是显得迷离梦幻。
姒弄月看了一眼,说道:“这是我的剑。”
少年把剑递给他,说“这是诚意。”
姒弄月一听,笑了:“二十两的诚意?”
“二十两?”少年重复一遍,忽地反应过来,跳脚道,“那天杀的老家伙坑了爷二百两!”
姒弄月保持着微笑,也不管易孤鸿肉痛的表情毫不客气地把剑接过来,然后开门见山道:“夜半相约,是有何事?”
“找你喝酒。”易孤鸿闷闷道,显然还在为那二百两银子耿耿于怀。他的手指指不远处的树下,姒弄月定睛一看,果真立了几个酒坛子在那里。
姒弄月问:“怎么找我?”
“喝酒是乘兴,可一人独酌未免孤单,我看你顺眼便找你了。”易孤鸿说着,走到树边拎起个酒坛抛给姒弄月,“我相信你定不会扫了我的兴。”
姒弄月信手接了,他闻着空气中弥散着的淡淡酒气,说:“你喝了多少了?”
“还没喝呢。”易孤鸿抬眼看他,“你是在担心我?”
“是啊。”姒弄月笑得如沐春风,回了句,“我怕你喝太多,说出来的全是胡话。”
易孤鸿哼道:“爷喝酒就跟喝白水似的,你信不信?”说罢,他拍开封泥,仰头灌起酒来,晶亮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下来,流过颈子,蜿蜒出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不知这么个喝法,进到嘴里的有没有一半?姒弄月想些有的没的,这可真真是浪费了好酒。
过了会儿,姒弄月缓缓回答易孤鸿:“我不信。”
易孤鸿酒喝得正好,突听得这三个字便呛住了,狠狠咳了几下。
姒弄月仍维持着他不紧不慢的语速说道:“等你答了我的问题再喝不迟。”
易孤鸿放下空酒坛,说:“你要问什么?”
“我想知道我那侍卫中的是什么毒?”姒弄月说,“看起来似乎只是双目失明……可我想仪狄堂不会对敌人下这么仁慈的毒药。”
“呵,我说过你不去仪狄堂求得解药,他即便现在不是废人,迟早也会是。”易孤鸿脸上起了点幸灾乐祸的笑容。
姒弄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他说下去。
“仪镜明仪堂主天纵奇才,最近又研制了新的毒,要找人试验。”易孤鸿清清嗓子,“那种毒唤作醉生梦死。”
姒弄月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易孤鸿见没吊起人的胃口,自觉没趣,便只好道:“醉生梦死,便是要一个人如同醉酒般,五感渐渐迟钝直至失去,直到后如醉酒般的醉死了。”
姒弄月想起来吟风继失明之后的食不知味和今晚对热水的无知觉,心里泛出一丝丝不知名的味道来。他发觉自己不想知道这人以后慢慢失去听觉,触觉……的模样。
他沉默片刻,道:“解药。”
“解药我可没有。”易孤鸿回答。
“你是仪狄堂的客卿,你也说过若我需要解药该去仪狄堂找你。”姒弄月犹豫一下,又说,“我欠你个人情。”
“若在仪狄堂我自然可为你寻得解药,可现下这荒郊野林哪来的解药?”
姒弄月不管这些,出口便是斩钉截铁地语气:“解药。”似乎易孤鸿不拿出来,他就有动手的意思。
“你这人可真薄情。”易孤鸿仿佛很受伤地叹着气,“我现下有事回不了仪狄堂,不过解药的方子我已然给了你,你自己去配置也是一样的。”
“药方?”
“对啊,我可是给你了。”易孤鸿不怀好意地笑,“你弄丢了?要不我再写一份给你,就当再欠我一个人情?”
姒弄月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张薄薄的纸,正是易孤鸿留言的那张。他说:“你是说这个?”
易孤鸿摸摸鼻子,讪笑:“原来你没丢了,那是最好不过。”
姒弄月冷冷一声笑,把怀中的酒坛抛还给易孤鸿,人转身就要走。
易孤鸿在身后对他说:“不过,你还是要去仪狄堂,有几样东西只有那里才有。”
姒弄月停下脚步。
“我也劝你尽早去了,”易孤鸿还在那里继续说道,“我们的仪堂主最近在思春,心情可好着,潜进去比往常方便许多。”
姒弄月回首看着易孤鸿,目光锐利:“你是仪狄堂的人,为何告诉我这些?”
“我看你顺眼啊。”易孤鸿笑意盈盈,摇摇手里的酒坛子,说,“你不喝酒了?”
此时此刻,易孤鸿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就徘徊在姒弄月的耳边,让他信了。
于是姒弄月道:“好,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