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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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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吧。”
秦好反复确认宣纸上的内容,没有错字,也没有遗漏,推到对面俊雅的男子跟前。
这小小的动作都牵扯到腰间的酸痛,秦好小声地抽了口气,对面的人抬眼看来,默不作声地拿起床上发旧的软枕,垫在秦好腰后。
调整好让秦好舒适的位置,又往杯中添了些茶水,他才走回原位坐下,懒散地扫了眼纸条上的内容。
仍旧是一式两份的契书,内容与前些时日签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要求他,中举后不能忘记秦好这位“糟糠之妻”,若是他反悔,想当京城贵人家的乘龙快婿,秦好也不会多加纠缠,只须补偿她万两白银,她就甘心“下堂”。
司宴无言地扯了下唇角,瞧了秦好一眼。
昨夜嬉闹太久,眼下已经过了晌午,秦好仍旧有些没有精神,可面上难掩的惫意,一点掩盖不住她出挑的样貌,仍旧水灵灵的漂亮,甚至在原有的灵动之上,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靡丽。
他的目光在秦好殷红的唇上停留片刻。
微微红肿的唇更越发艳丽,言语间露出细白剔透的贝齿,软硬相衬,红白相交,开开合合间,鼻尖女子馥郁的香气又浓烈几分。
司宴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转眸再看向桌上无用契书。
司宴半是无言半是迁就道:“这与昨日那份,有什么分别。”
秦好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目光流连在他的眉眼。
她选中的夫君,长相自然当得起俊俏。
眉眼是细细勾画出的清晰,眉飞入鬓,双眸清亮有神,鼻梁是与之相衬的高挺,嘴唇不薄不厚,眼下正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融融暖意和无奈的意味。
再往下的轮廓清晰分明,脖颈线条流畅,肩宽有力,腰身劲瘦。
眼前能看着的一切无不是好的,像是女娲耗费了一日心血,比对着神仙的模样,一点点捏成的。
似又觉得只外观上的精妙,配不上她对司宴的偏爱,在最后又渡了他不少仙气,纵使穿着最简单粗糙的短褐,一点不减身上的清贵之气。
也不怪她时不时看得入神,心口发烫。
秦好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掩饰地拿起茶杯喝了半杯。
茶水是十分适口的温热。
秦好伸直腿,两脚愉快地碰了碰。
司宴生得好,身子也好,甚至还颇有文采;更难得脾气宽厚,十分迁就她。
当初一定是父母在天保佑,让她在山涧中捡着司宴,经过些不大不小的波折,成就这桩良缘。
秦好捧着脸看向他,又轻轻笑了两声。
“怎么?”司宴夹着纸在她面前晃了晃,不知晓秦好想到了什么,面上浮起一层娇艳的桃粉,眸中水汽盈盈,含羞带怯地斜看他一眼。
司宴喉头微动,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看你好看啊。”秦好摇头,拿起契书:“不过现在不是夸奖你的时候,方才你说这份与昨日那份……”
“自然有区别。昨日是我欠缺考虑,没有想到你需要另娶官家小姐,步上青云梯,如今这份,给了咱们两条路。”
她笑容纯粹,认真地为两个人打算道:“要么你自己兢兢业业,辛苦打拼,帮我也挣个诰命夫人,不过这样必然辛苦你了。”
秦好皱眉,像是已经见到司宴宵衣旰食,辛苦拼搏的劳苦身影,带着几分怜爱。
“不然就备够钱财,你做人东床快婿,前程似锦,我呢,手握重金,也不会觉得委屈。”她转而满目愉悦,“嗯,你觉得怎么样?”
司宴自然觉得不怎么样。
秦好年岁不大,自幼家境清贫,还不懂得情意珍贵难得,更重这些阿堵之物,他能理解,却也难免有些心伤和愠怒。
“就这般想我?”司宴逼近她几分,“在你心中,我与你夫妻情分,就这般单薄?”
秦好扶上后腰隐隐作痛,偏头不看他:“少来,昨日你就是用这个借口。”
昨日司宴便是这样,故作生气委屈,指责她妄加揣测他的一腔深情,轻贱人心,然后弄得她一夜无眠,天将亮才睡上几个时辰,醒后直至现在,仍旧酸软无力。
再说哪里单薄了,千两白银啊,她给人算一辈子账都挣不得这么多。
“可我瞧着,娘子似乎没有吃到教训。”司宴眸中带着几分冷意,碰上秦好干干净净的眼瞳,清寒顿消。
他叹了口气,将人抱在怀中,一手在她腰后轻轻揉按,“与你成婚那日,我同你承诺过,司宴此生绝不会辜负你。”
另只手带着几分力道,点在秦好的鼻尖上:“你将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
“还要用这些契书来防备我?”
秦好缩着脖子往后躲,可她腰后是司宴的手,又能躲到哪里去,只能皱着鼻子接住司宴这几下轻点。
“那你签不签嘛?”秦好说不过他,搂着司宴的脖子,索性耍起无赖。
司宴看了眼契书,用额头轻轻撞了撞秦好的:“这个姑且不提,我要离开这么久,你除了满心防备,就没有旁的话要同我说?”
“哪里满心防备了。”秦好笑眯眯地在他面上落下一吻,“我是满心期待,满心欢喜,还有满心……”
“就没有一分不舍?”
秦好沉默,牵着他的衣袖,目光眷恋地流连在男人的面上。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或许是舍不得的吧。
她九岁时父母皆亡,自己一个人在乡中生活到十五岁,才遇到司宴,风雨一年,两人成婚,至今已有半载的时光。
司宴已经是她难得的家人,她生活的小小空缺又被填满,婚后这些时日,甚至清水喝着都有几分甘甜。
她无比满足,觉得明天,明年和以后都十分有盼头。
可是,这才相处了几个年月,司宴得去京中科考,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眼下他虽还在,临走前也日日同她黏在一块,逗她开心,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她莫名还是觉得有几分落寞。
院落中的老树最近也变得没有精神,房中屋前,都空荡荡的。
她甚至会冒出来些十分不合适的想法。
司宴做什么要去京城参加秋闱,两个人这样一直黏黏糊糊地在一起,男耕女织,嬉笑大闹,不也很好么。
秦好没有言语,委屈地抓着司宴的手,手指一下一下,滑过他小臂上微凸的经脉。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秦好看着他手臂上青色的经脉,沉默片刻:“那,还是不会后悔的。”
鼻尖满是司宴身上的清香,混杂着些许的墨香,端的是一幅俊朗书生,高中皇榜的气质。
怎么会有人为了几日的欢愉顺心,放弃未来长久的富贵日子。
她紧紧地抱住司宴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你我今后的好日子,都得仰仗你,这些时日我只好委屈些。”
“待到你高中之后,咱们就能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一屋子的人堆着笑伺候,端茶递水,洗衣做饭,头上落下一片叶子,也要有专门的漂亮丫鬟收拾。”
“再不用起早贪黑地去做活计,谁也别想在咱们面前甩脸色,每日就泡在美酒佳肴里,当个没骨头的米虫,年月时辰,天黑天亮都跟咱们没有关系。”
“对,要是以后咱们家买东西,一个样都买两套,一套用着,一套就浪费着玩。”
司宴失笑:“你啊,先别说中举后能不能如你想的这般奢靡,若是我没中呢。”
“呸呸呸。”秦好道,“眼下还没到京城去呢,怎就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快,呸三下。”
司宴没有动作,仍旧这样认真而又灼灼地看着她。
秦好知晓他不是在开玩笑,指尖怜惜地落在他的面上,轻柔地吻在他额角仍旧未消的伤痕处。
“那也没关系,你回来之后我继续供养你。”
“要是想读书咱们就继续读书,要是不想读书了,就在家里收拾这几亩薄田,加上我在县上帮人算账的酬金,咱们也能不愁温饱风雨。”
他偏头,吻在秦好的掌心:“不会怨我?”
秦好笑着摇头:“怎么啦?其实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日子,以后咱们再生一个小胖娃娃,咱们一家三口就在这杏水村,和和美美的。”
秦好还想安慰两句,人突然被稳稳抱起,又要往那床榻上去。
“你做什么?”秦好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料,“别胡来啊。”
秦好的警告毫无威胁,下一瞬唇上一软,被警告的人毫不在意,作势就要拽着她再疯狂一场。
“你……”秦好在绵密的吻中找到说话的空缺,“你先将契书签了。”
“秦好。”与秦好鼻尖相抵,司宴道,“与我而言,那些契书都一样无用。”
若他当真想负她,再严谨规整的契约都束缚不住他,若他没有这个心思,这些白纸黑字更是没有意义。
何况他此生只认定了秦好一个,他只怕秦好爱新鲜,心不定,轻看了他,不知何时便潇潇洒洒,没心没肺地从他身边跑开。
他们两个人,哪里轮得到她担心。
司宴的手圈住秦好的手腕,像是要将人锁住一般,他抬眸隔着单薄的衣物,柔柔的吻落在秦好的心口:“秦好,对我有几分信心,嗯?”
司宴说的郑重,秦好的心也为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失序。
她动了动嘴唇,正要紧紧搂住面前的人,司宴的吻又极其轻柔又迁就地落在她的唇角。
不待秦好说话,司宴起身,在契书两边都落下龙飞凤舞的“司宴”二字,放在秦好额头上:“收好吧。”
秦好拿起契书,扫了两眼。
司宴顺从自己的心意,签了名字,可秦好莫名还有几分不高兴。
难不成他高中之后,还真想做别人的好女婿?
好像这千两白银有些太少了。
秦好翻身,将契书装进带锁的小匣子中,而匣中,堆了厚厚的一小沓契书,压着一块成色普通的乌鸡玉佩。
司宴收回目光,在秦好锁上匣子后将人拉进怀中,重重地亲吻:“这下满意了?”
秦好点头,抬手抚上司宴的侧脸。
她忽然想对这个认真又纵容她的人说些什么,脑海中冒出的字眼却让她觉得肉麻,在喉头发烫。
秦好说不出口,可涌上来的情爱又催促着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她垂眸羞答答地看司宴一眼,咬着唇,手熟稔地探进司宴的衣襟中。
司宴哑声凑近她耳边,吻了吻:“不是觉得胡闹吗?”
“可是你后日就要离开了。”
不舍的语气带着几分娇嗔,音调是他喜欢又熟悉的婉转,似羽毛一样搔挠在人心头。
司宴眸色晦暗,亲吻转而移到秦好的颈侧,将人压在身下。
窗户被春风吹开一线缝隙,而窗里窗外,春色盎然,莺啼婉转。
声响渐歇,秦好已经撑不住睡了过去,司宴将一切清理妥当,吻了吻她发红的面颊。
只是京城还有事没有安排妥当,带着秦好一同去只怕生出什么变故和危险,不过她们分别不了多久。
司宴将秦好面前的发丝理到脑后。
待他将京城的事务都安置好,他就带他的小王妃,一道回去。
她应当很喜欢京城的生活,司宴想,繁华热闹,再如她所愿,配上几十个伺候的漂亮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