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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纸牌十二张 ...

  •   扉间充分履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在我明确提出见面日期的时候会掐着正好的时间出现在楼下,而在我没有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则保持三至四天来一次的见面频率。

      态度也从一开始的紧张拘束到现在自然而然的站在我面前,接下我递过去的手帕。
      “久等了吗?”我站在门边问他。
      白发的男生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在这个时间段来。”
      “那你就没想过,如果我不见你呢。”我伸手,指尖从衣领一寸寸向下略去,“不过你今天正好碰上好时候,我今天不准备在屋子里。”
      他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后放松下来跟着我的力道一起从门口走向花街更深处。

      我踏上石板,目光从眼角看了一眼房梁。
      他似乎还不知道他的下属在前几天已经死掉,并且在他没来的某天晚上在某个新造表演节目的时候正好从高高的房梁上坠下来,变成一出惊悚喜剧。说不定他还在思考属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什么效率这么慢,都过了这么些天还没有情报传回去。
      或者他料想到了属下的死亡,然后换了个办法来打探他想要的消息。

      比如亲自深入。

      “你见过千手一族的二少爷吗?”我在许久没有展开的定期会议中问道。
      与会人员从一开始填满一整个小房间逐渐减少到现在只有五个人,连房间都安静的不像话。会上说最近又死掉了三个人。一个在某天晚上被安排出去刺杀什么人,然后再也没回来过;剩下两个人为了广泛收取情报连着做见世得了梅毒,一个在几天前死掉被拉去了净困寺掩埋,剩下一个还挣扎着喘气,但也活不了多久,躺在杂草上出气多进气少。

      “白色头发,脸上有三道红色划痕,和他眼睛一个颜色。”说话的是逐月,是那位昼三的秃,现在是太鼓新造,负责表演才艺,不需要做游女的工作,“你见到他了?”
      “我不确定。”我说,“过两天等他再过来我判断一下。”
      “之前培训的时候不是给你看过他的画像吗。”
      “按照画像来说确实有些出入,下次你从旁看一眼。”我说。

      交流会到尾声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女孩突然伸出手扯住了我的衣角。她伸手极快,甚至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去看看纱溪吧。”她说,“纱溪快不行了。”
      我愣住,有一瞬间大脑空白。
      或许在这一刻我应该说一些什么来表达我的意愿和思想,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想一片干涸的荒地,长着一道道皲裂的缝隙,注入多少水都无济于事。

      纱溪斜靠在一条大通铺靠墙的位置,见到我的时候还露出了小小的笑意。
      “篠林啊。”她慢慢悠悠的说着,语气和第一天坐车来到这里时一样温和得像一个母亲,“我快死掉了。”
      星罗棋布的红色斑块长在她的全身上下,和那天我居高临下看到的情况如出一辙。
      “纱溪姐……”我念她的名字。
      “篠林还没有及笄呢,确实还是一个小孩,多叫两次也没什么。”她说,随后又沉默了好久,“不要亏待自己,你又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又不像我们会一些体术,穿的漂亮一点。”

      她像是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却苦于想不出一个像样的楔子开启像样的话题,只能左拉右扯的说这些没头没尾暮气沉沉的嘱咐。
      “——篠林。”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像是一锤子砸破了被封禁的琥珀。
      “我快死掉了。”她重复道,张着的嘴没有合上,酝酿着言语,混杂着眼泪一起迸出来,“可我不想被埋在净困寺。”
      长期紧绷的线绳不堪重负最终断裂,她哭得几乎发不出正常的音节。“那里埋的都是没有家的人,可我不是,我有家,我不是没有家的,我有家,我的家就在——”
      她下意识止住了话头,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哭叫。

      我甚至第一次听到一个灵魂撕扯的声音。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去维护和掩藏。但这样清醒的认知火上浇油的加剧了她的崩裂。
      在这种情况下连一个拥抱都是极奢侈的。

      她才十八岁。
      也不过刚成年而已。

      再后来我就没再见过纱溪。

      我收回发散的思维,将人领上了房间。

      我不想待在这儿了。
      在这里是没有未来的,只有快速的死亡。
      只有跳脱出这个桎梏,才有机会回家。

      千手扉间任由着力道扯着他腰封上的束带向前走。
      “我看你这两天似乎不是很舒心。”篠林没有穿厚底鞋子,木屐哒哒在灰白色的石街上,在还未亮起夜晚灯光的花街中显出一种违和,但和天上沉沉的夕阳很迎合。
      “屋子里会很闷吧,”她说,一边向前走,步速和以往的样子相比稍稍快了些许,“我带你出来透透风。”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樱花林再往后走两里地是一条河。从花街外面的主流挖了一条河沟引了水过来,带着一些泥土和青草的气味。
      “你闻到什么气味了吗?”篠林踏上草地。
      “水和泥土混在的味道,你很喜欢吗?”
      千手扉间隐隐听出她话中的一些雀跃。

      “这个味道很好闻。”篠林说,“我前些天才听别人说的,这里的忘八找人挖了一道,准备在这里放几条船揽客。”
      “所以如果坐这条船,顺着水流就能从这里出去。很方便,是不是?”她接着说。
      “你想让我帮你走?”

      “怎么可能呢。”少女看着他突然间正色的神情,定定对视几秒,随后笑开,“我只不过是提两句,我的钱还没还完呢,而且出去了,就按照我现在攒的钱,也不够我花的。我是不喜欢做这样的工作,但没有不分黑白到连命都不要。”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提及逃走这样的话。”
      “你不觉的这样很浪漫吗?书里都是这么说的——一切为了爱情,连灵魂都在爱意中生长,如果没有了爱,那么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她拢起宽大的袖口,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声情并茂的用廓词念了一段台词。

      扉间盘腿原地坐下。
      “你觉得死掉会很浪漫?”他话语中透露着不赞同,“离开这里,即使有了自由也没有什么能力支撑自己活下去吧,再之后又能怎么样呢?重操旧业?或者随便找一个有钱的乡绅,做他的第十几房妾?还是说在战乱中被当做胜利品一样在所有人手里——”

      少女突然笑起来,眯起的眼睛中露出灿烂的光。
      “所以你肯定看过不少这类的故事书?”她笑着岔开了话头,声音中带着达成目的的欢快,“看不出来啊,明明这么正直,而且看起来家风还蛮严肃的,怎么都不像是会看这种闲杂坏书的人……还是说这是你被我发现的隐藏起来的——我不说了。”

      语气无辜而真诚。眼睛也很配合的变成湿漉漉泛着光的模样。

      我看着他被噎住但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样子,像被定住了一样在接下来的至少一分钟之内完全没有说一句话。
      他大概在想该怎么反驳我。但他也名表单纯的否认事实并不能正确解决这个事情,只会把它变成一个以后只要被提到就会被取笑的一个话题。

      她迅速引申出了其他话题结束了这一段落。
      “你放心好了,至少在现在我是不会出去的。”新造说到,“外面那么乱,即使从这里出去了,也会被其他人剥夺自由。”
      “你看不出来吗——吉原已经是现在世界上最和平的地方了。”她的声音平缓无波地叙述着,“外面的世界只适合有钱有权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拥有自由。这是普通人不配得到的——”

      “——他们有呼吸的权利就已经很奢侈了,谁会有胆子去奢望一个和平,让他们活下去呢。再说了,你来吉原的时候,敢说是完全为了我吗?”
      千手扉间没有应答篠林的情感抒发。
      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面对她的胡言乱语最好的方式就是闭嘴,等她说完她想说的就可以了。

      远处接连点亮灯光,在逐渐黑下来的吉原中拉开了新一夜的序幕。
      “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今天晚上有花魁道中,是隔壁的花魁,超级漂亮但脾气很大的那个,我去给钱,我们找一个好一点的位置。”
      “那一家不是你们的对家吗,忘八会同意吗。”
      “津姬花魁不会介意,剩下的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你直接说去不去就好了。”

      千手扉间本没有将这次的谈话放在心上,就像先前很多次那样,当成她不着边际毫不自省的狂妄胡话。

      直到在一次奔袭中,现任族长,也就是他的父亲千手佛间,和敌对忍族的族长宇智波田岛同归于尽的那一天,在满地流淌的不知道是谁的血液中,千手扉间突然想起了在那天晚上犹如玩笑一般的预言,然后千丝万缕的分析最终合归于最后那句“如果不喜欢的话,就当我在瞎说就好”。

      他在父亲的葬礼上虔诚的跪拜,祭奠,看着装着父亲的棺椁被放进坑里,撒上土,埋在母亲和两个弟弟的旁边。
      他清醒而克制的站在巨幅的地图前布置兵力部署,入眼是绑着白布的属下和同族,还有黑色的墨水。

      他猛地想起新造的胡言乱语。
      “你敢说你来吉原是仅仅为了我吗。”

      他当然不是。
      吉原的确暗潮涌动,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的确确是火之国境内,最和谐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纸牌十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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