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心跳》红红姜

3、葬礼

　　徐以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断闪回自己十几年来人生的许多片段，渐渐在杂乱的回忆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空刚泛起了鱼肚白，徐以宁迷糊的从睡梦中惊醒，做了一晚上无厘头的噩梦，让她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她迅速收拾好，换上足够端庄的衣服下了楼，可能是在意徐家的脸面，徐程倒也是出人意料地早起开始盯着下人做事。
　　“爸。”徐以宁站到徐程旁边，叫了一声。
　　“桌上有早餐，去吃了再来吧，马上也要去门口迎接客人了。”徐程倒是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诧异了一下她竟然没有为昨晚的事大动干戈，徐以宁脾气一直和顾梦很像，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只是顾梦看起来要更热情灿烂，徐以宁更加冷静理智。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遗传了自己的性格。
　　徐程转过头不再去想，一心一意看着下人布置庭院草坪。
　　徐以宁没回答，但是还是转身到客厅餐桌吃早餐，早餐是徐程喜欢的英式早餐，徐以宁尝了一口就知道是请来的格拉餐厅主厨做的，整个A城只有格拉餐厅的李主厨能把煎蛋做的那么香浓爽口，搭配从意大利空运来的香肠和培根，简直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但今天徐以宁可没有胃口，她不顾餐桌礼仪也不在乎所谓优雅，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便来到了前厅门口迎接客人。
　　不多时，外公带着舅舅顾朗走到了徐家父女二人面前，舅舅眼圈有些泛红，递给徐以宁一份厚厚的帛金，简单寒暄了两句，便被管家引着走向了后院。
　　舅舅一直在m国生活，在m国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工程师。
　　看他身上难掩的疲态又是来得最早的客人，便知道是今早才刚下的飞机，徐以宁和舅舅交际少，关系并不亲厚，但她还是告诉王管家，给顾朗端杯咖啡。
　　慢慢的，来客逐渐变多，徐家少有的‘人声鼎沸’了起来。
　　有的是母亲顾梦在世时的故交，有的是碍于亲戚关系不得不来的，而大部分还是想要攀附徐家和顾家的，眉梢中都能看出这些人的谄媚和讨好。徐程或许是怕徐以宁招待不周，来她旁边陪着，但显然是他多虑了，徐以宁清楚的知道如何称呼来客，知道给他们讲今天葬礼的流程，并配合着部分客人们假惺惺的遗憾和悲伤，礼数周全、谈吐端庄。
　　徐程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后院。
　　下午，从殡仪馆带出来的母亲，从一个完整的人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徐以宁抱着盒子，憋着泪。将骨灰盒放入了墓地，侧头看了看身后的百十来个黑色身影，她再也忍不住，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母亲的离世不是玩笑，不是梦境，是真切到令人痛苦的现实。眼泪夺眶而出，一串一串的落在草地上。
　　大家就那么看着一铲一铲的泥土盖住盒子，盖住自己的母亲。
　　徐以宁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泣，却意外发现父亲身侧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拳头，微微颤抖。
　　深夜，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徐以宁躺在客厅大大的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就那么躺了一个小时，徐程从外面回来的声音才将她惊坐起来，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小宁，怎么还没去睡觉？”徐程沉稳的声音响起，似在徐以宁耳边掀起了一道风。小宁？他多久没叫过自己小宁了？十天？一个月？不，整整一年了，母亲生病了六百多天，他就整整六百多天没叫过自己小宁，为什么呢？母亲的病又不是小宁害的。
　　明明他夜晚忙完时常会去看母亲，却又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母亲熟睡，再装作满不在乎。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徐以宁有时候真为他们拧巴的感情感到不解。
　　“你去哪了？”她问。
　　“你弟弟出车祸了，我去看了一眼。”徐成面不改色的坐到徐以宁对面的沙发上。
　　去看周以安？还是去看周如是？徐以宁冷笑了一下，但她没说出口，她已经懒得和徐成辩驳。
　　说到底，徐程就是最最自私利己的人，即使他对感情再不忠贞，他也能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
　　见她没回话，徐程自知女儿心里不舒服，但他没解释，又自顾自地说道：“你外公让你和他一起回h市，顺便在那边玩玩。你觉得呢。”
　　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着征询意见的话。
　　“我觉得挺好的。”她答道
　　“好，公司在h市正好有个项目，你去帮个忙。”话毕，他起身准备走，又想起什么般的加了两句：“你外公叫你明天下午三点去机场跟他汇合就行。”
　　徐以宁沉默点头。

　　第四章离家
　　能短暂的逃离徐家也挺好的，她现在看到徐程惺惺作态的脸就感到恶心。
　　徐以宁抿了抿唇，目送着徐程回到了楼上书房。然后紧随其后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翌日下午三点A市机场，徐以宁身后跟着生活助理，她戴着墨镜，穿着高奢品牌夏季限定的白色短裙，倒不像是要登机的样子，而是要去走红毯的架势。惹得身旁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
　　徐以宁冷着脸，人多嘈杂的地方总是让她感到不太自在。
　　助理正常帮她办好了行李托运，她与其道谢告别后才进到贵宾候机室，外公正躺在角落呼呼大睡，怀里还抱着一本《百年孤独》。
　　徐以宁脸上的板着的脸缓和了几分，微微扬起的嘴角彰显着她此刻心情不错。
　　徐以宁没去吵醒他，只是坐到了一旁，托着腮看着外公熟睡，若有所思。
　　直到喇叭响了又响，空姐过来带领他们登机，徐以宁才好整以暇的拍醒外公，哭笑不得的告诉外公要登机了。
　　顾鹏程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看到徐以宁也是呆呆的状态，等到登了机，坐在了座椅上，他才彻底清醒，又恢复了过往对待徐以宁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小宁，我睡了多久啊。”顾鹏程又从包里把那本《百年孤独》拿出来抱在了怀里，一副看不完不罢休的样子。
　　徐以宁摇摇头，“我来的时候您睡得正香呢，至少睡了一个小时吧。”毕竟她候机都等了半个小时。
　　“昨晚你舅舅非要拉着我去那个什么九杭饭店吃饭，大半夜才回酒店，我这一把老胳膊老腿了，不补补觉哪能行。”
　　徐以宁听了只是笑笑，正待打趣外公那轻飘飘一句饭店，拉低人家九杭餐厅好几个档次。又听顾鹏程问道：“怎么样，去外公那里玩，开心吗？”
　　徐以宁含笑点头，“当然开心了，好久都没去外公那里玩了，很想小呆。”
　　小呆是徐以宁小学时去外公家玩的时候在路边捡到的猫，黑白花色，活泼好动，很通人性。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不妥，又赶忙加了一句“也想小姨。”
　　顾鹏程看出徐以宁的窘迫，被逗得笑出了声，“顾念那个脾气，你不想她也正常。”
　　徐以宁赶忙澄清道：“没有啊外公，我也很想小姨的！”
　　顾鹏程乐呵呵的又逗了徐以宁好一会才消停，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同徐以宁说话般的喃喃了一句“你不在家也好，肯定看到徐程就心烦。”
　　徐以宁心中一惊，她烦徐程很明显吗？但她没搭话，装作是飞机起飞的噪音盖住了外公小声的呢喃。
　　A市到H市只需要两个多小时，但顾鹏程低下头看了十分钟书，又再次抱着《百年孤独》沉沉睡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百年孤独》是助眠的睡前读物呢，这么想着，徐以宁也慢慢闭上了双眼休息。
　　很快二人就下了飞机，顾鹏程的管家早早就侯在机场接到了二人。
　　徐以宁打开手机才发现徐程早已把项目信息发给了她，并提醒徐以宁注意言行举止。
　　打开文件，是一个助力乡村发展的公益项目。
　　徐家能发展到当今这个体量，经营口碑自然也是十分重要的。
　　而需要徐以宁帮忙的无非是跟进对接村庄的农作物拍拍照片做些宣传，再就是在那个乡村小学和孩子们待几天代表徐氏集团拍条宣传片，预估是要待上半个月。
　　徐程作为A市响当当的人物，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号，徐以宁作为徐程唯一的女儿，毋庸置疑是成为徐家代表的不二人选。
　　车子缓缓驶进顾家，不多时便稳稳停住，管家下车替顾鹏程和徐以宁拉开了车门。
　　徐以宁跟在顾鹏程后面下了车。
　　看着面前古色古香的小楼，徐以宁顿时感觉回到了童年，小时候每年暑假顾梦都会带自己回外公家小住，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顾家虽然现在并不是什么显赫的家庭，但是也算是富甲一方，家里在H市有好几个规模不小的工厂，在房地产、高新技术方面也不咸不淡的有些生意，和徐家有着紧密的合作。
　　母亲顾梦说过，徐程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就是靠顾家，后期项目资金周转不善，故鹏程也帮过好几次忙。
　　这就是虽然徐家事业红火如日中天，但顾鹏程朝徐程黑脸，徐程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原因。
　　回到顾鹏程早就为自己收拾好的房间，徐以宁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决定先去负责乡村项目的分公司那里询问相关细节。
　　徐程发来的文件里只有大概的计划轮廓，没有具体实施的行程，徐以宁不想问他。
　　和顾鹏程说了一声，徐以宁便又上了车。
　　到了公司，徐以宁被尊敬的迎进了经理办公室，被叫做小希的秘书还给徐以宁倒了一杯茶。
　　“徐小姐，您稍等，我们项经理正在开会，应该很快就结束了。”小希朝着徐以宁礼貌弯腰。
　　徐以宁点点头，脸上没带什么情绪，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多时，项经理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看到徐以宁似乎心情大好，放下文件就要与站起来的徐以宁握手。
　　“徐小姐您好，我叫项听，本次乡村公益计划的负责人。”项听看起来只有二十三四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眼眸深邃，鼻子高挺，头发不知道因为什么有些凌乱，看起来又正经又有些傻气，但这都不影响他的养眼。
　　“徐以宁。”她浅笑着礼貌回应。
　　二人握了手，随后坐下。
　　“我来其实就是想问清楚那个项目的具体行程安排和目的地的详细情况，还有一些文件上没涉及的一些小问题。”徐以宁开门见山。
　　项听可能没想到徐以宁亲自跑一趟就是为了这个，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些确实是我们应该在文件中详细注明的，还麻烦徐小姐亲自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他边说边观察徐以宁的表情，见对方始终没什么情绪，只是盯着自己，项听只好继续说下去。
　　“这个项目是在H市边缘的林村，这个村子一直是H市的贫困村庄，总是要接受政府补助，村里人比较淳朴老实，农作物又总是被收购商以低价买出…… ”
　　项听从各个角度介绍了这个项目的出发点、落脚点和具体行程安排。
　　徐以宁也相应提出了几个问题，项听都仔细解答。
　　结束之后，项听热情地说要请徐以宁吃饭，预祝大家合作愉快，项目圆满完成，被徐以宁委婉的拒绝了，随后他又提出要送徐以宁回家，徐以宁再没办法推辞。
　　在车上，项听不停找着或有趣或离奇的话题，让徐以宁有些想笑，但处于良好的素养，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微笑礼貌回应，眼底则铺满了不感兴趣和倦怠。
　　“徐小姐，周三去林村我还是来接您吧？”到了顾家，项听试探着问。
　　“不用麻烦了，到时候有司机送我到公司。”徐以宁再次拒绝。转身准备走，又回头微笑着说，“项经理，以后您叫我以宁就好。”
　　项听闻言又带上了他的满分笑容，“好的，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