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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动手动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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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男子发丝溜出纱抹额,戳得行秋脸颊发痒。[别动。]
耳后冰凉,肌底有什么硬质的甲壳类爬过。男子的手指循着异物摩挲半晌,失了踪迹。他退开去,稳当站立:[果然。]
“我最烦人打哑谜。上一个绕圈子的人,已经安详沉眠湖底了。”行秋恶声恶气威胁。
[听凭处置。]乌川摊手,死猪不怕开水烫。
端详着五花大绑还能站立的人,行秋恍然看见了凡人年节时挂房顶的腊肠。“醒来了就不用我背了。好歹也是金丹,跟好了。”
从储物戒里拿出图册,行秋边走边看:“翠微潭东北三百里,老猫峰。又北向……”比划几下,“三十里处有摘心亭,怎么是这个‘心’?向三瓣老人缴二十颗下品灵石可至黄花馆,馆中每月十五进小伎,骨瘦不堪一握,体轻可为掌上舞……”
乌川大声咳嗽。行秋转首惊奇:“害羞了?”
[不知羞耻。]这红枫谷弟子脸庞比额上海棠更红,几欲滴血。
“有何稀奇?你这年岁,该经了不少人事吧。先前对我搂搂抱抱摸摸亲亲贴贴蹭蹭……”
[对不住,你别说了。]乌川死鱼眼。
“哎,你这人……”怎么不辩解?
[我的错。]行吧。
“绮席象床寒玉枕,美人何处醉黄花。喂,不如去长个见识?”行秋停步。蹦蹦跳跳的乌川险些撞上。“和跳僵似的,嘻嘻。”
乌川只觉得怒意濒临到极点。他素来目中无人,心高气傲,又一手好医术远超同侪,平生未受闲气。在这魔宗竟频频遇到无耻之徒。
[呼一一]深吸一口气,勉强应答:“随你。]口中却滚入腥气。
是一丸子。
“这是九霄神女丹。每九个时辰需服下一丸,服食九次后有奇效。若是少服几次或时辰不对,就会……你懂的。”
[呵,无非一死罢了。]
“你道它为什么叫九霄神女?女子停服没什么副作用。男子嘛,没有解药,自然是水到渠成化作神女了。”
[妖魔,士可杀不可辱!我若惨死,红枫谷定不饶你!]乌川嘴唇颤抖,横眉怒目。
“红枫谷啊,那个医修云集的山谷?正道?”捏捏他面颊,入手弹力十足。
[你才知道?]后仰避开进一步蹂躏,乌川神色变幻不定。
“实不相瞒,我以为你是封成雪送来的第三个男宠。”解开捆缚他的绳索,行秋警告:“除下捆仙绳后半个时辰你的法力就可恢复。别打什么歪心思,除我外世间无人可解九霄神女丹。”
“还有,我明明记得把你的抹额戒指都收走了。怎么遇到你时还在?”
[……]
“说话,不然我要搜身了。别不见棺材不落泪。”
[腰带扣。]
行秋低首,绯衣下隐约可见腰肢劲瘦。自来熟地摸上翠玉扣子,又被乌川猛然拂开。
[男女授受不亲。]因为修为封锁,乌川有些力竭,塌着肩膀,恹恹补充道:[筑基无法抹去金丹神识印记。待到我气力恢复,打开任你瞧个够。]
“里面是些什么?”
[丹药,灵植,衣物。]
“没有灵石?”
[被你收走了。]乌川没好气,阴森森看她。
“在戒指里啊……为什么要分开放?一起放不行吗?”
[你属猫的吗?刨根问底,有完没完啊!]
“原来是狡兔三窟。别处定然还有储物法器……”
[别!摸!我!]
老猫峰没有可人的狸奴,只有夜晚眼如铜铃的枭。
“夜猫子也算猫吧。”行秋和乌川都非体修,只是一人妖魔强健,一人金丹粹体。三个时辰便翻越了老猫山。
“红枫谷有人养猫吗?”
[算是有。]乌川想到师姐的吊睛白额大虎,陷入沉思。
“我养了条鱼,改天带你看看。”行秋浑然忘了自己先前对乌川的拳打脚踢下毒捆缚,兴致盎然地找话题。
乌川本不想理,但魔女阴晴不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应声。
“你叫什么?”
[……乌川。]
行秋见他神色拒人千里之外,不由想到了雪山玉柱般的庞玉崖。心下黯然,不觉中移情,对这正道弟子有点意动和亲近。
“家中有父兄?”
[与你何干?]
“你生的俊俏,可惜性情古怪,我不太喜欢。若是有父兄乖顺可心……”行秋口无遮拦。乌川面色沉凝,掌心微动。
行秋早有准备,兔起鹘落,过了三十招,盈盈落在一丈外倒伏老树上。腿部肌肉翕动,因为骤然发力麻痒。
胳膊贴着老树,调整吐息。“你不怕九霄神女丹发作?”
乌川抬眸。与仙洲迥异,魔域尚成熟冶艳之美,女子多在二十余岁固龄,体格健美。入松峰主龙质雪就符合他的刻板印象。
而封行秋身量纤纤,杏子红的罗裙,颊弯朱月,双鬓鸦雏,如西洲曲里的采莲女。呵,营养不良的妖魔。
[月见草,棠棣露,苦玲藤,百年子母参……]红枫谷高徒如步中庭,朗声道出九霄神女丹的药方。[若非亲眼目睹,真难想象妖魔中也有心慈手软之辈。骗我九方固神丹为剧毒。]
不对啊,寇襄留下的医书分明写着“此丹毒辣,可使男子锁阳入腹,行卧疲软,久之貌肖女儿”。
[我劝你安分点。]乌川心情舒泰,越至树杈,离她一尺。见妖魔收了气焰,谆谆教导:[拿丹药对付医修,真是聪明已极。]
“唉,”行秋两道长眉蹙起,幽怨哀愁,“小道长,你知晓我并无恶意。事到如今,只好坦诚相告了。”
她后缩一寸,拉开距离,一副极知男女分寸的温良样。“尊慈寇襄,出身扶风寇家,人称破魔刀。”
乌川惊疑不定,打量她。
“你在想为何我不是红发?”行秋指尖点着发髻。“母亲有愧寇家,以秘法制药,染黑了我的头发。”
“如此……这般……那样……叫人唏嘘。”行秋苦笑着补充,间或停顿,略去模糊的部分倒更叫人信服。
乌川心中越发怜悯。破魔刀一世英豪,沦为魔头禁脔,不改金玉质,鱼死网破取了大魔性命。而她女儿,一介混血妖魔,被少主名号控制,最终的归宿是神魂入药,补给真正的继承人。
“魔人筑基可敌仙家金丹,你看我——”行秋以手掩面,几欲垂泪,“无非是扯虎皮张大旗,虚张声势,用些不入流的法子……”
[切不可妄自菲薄。武力乃匹夫之勇,诚心向道才是登仙之基。红枫谷医术甲天下……]自夸叫乌川有些难为情,偷觑到她眼含希冀,才涩声道:[没准有法子洗去妖血,还你道体。]
“当真?”行秋目光灼灼,前倾。轻薄杏衫下皮肉光莹。
乌川清了清嗓子,鸦羽般的睫毛刷刷张驰。[我不保证。]
指尖在储物戒上轻点,掌上凭空出现一月白领巾。往旁树杈一放,着火般越下。
“这是做什么?”行秋往头上一罩,“裹巾?学士巾?”
乌川往前走得飞快,[领巾。]
半晌无脚步声相随。
回首,月上中天,那红衫女发上绕着月白纱,眉目难辨,招摇着手:“喂——等等——”
若水月观音。
作者有话要说: 绮席象床寒玉枕,美人何处醉黄花。——汪元量《望江南·幽州九日》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佚名《西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