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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5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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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嫁了。
康熙在做最后的战前部署。
书房里,只有他们父子俩人。
“禛儿,我一直以为你会以国事为重!”康熙没有称“朕”。
“儿子让皇阿玛失望了!”
“你……,阿玛为难你跟明雯也是迫不得已。”
他知道,他可以理解,因为阿玛是皇帝,因为阿玛更是太子哥哥的阿玛,只是……只是他还明白了一点——他的阿玛不信任他。
“阿玛,儿子祝您旗开得胜!这是太皇太后临终时挂在儿子手上的珠串,儿子让皇太奶、您都失望了!儿子原想现在就给您或是还给蒙古王公的,但怕现在还了,大战在即,让他们疑心我们父子不合反倒不美,所以儿子想等葛尔丹一灭,就全凭皇阿玛做主。儿子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枉费了皇太奶的栽培,怕以后也未必能帮上皇阿玛和太子的忙,儿子请这次战事结束了,儿子愿永驻边疆做个闲散王室。如果明雯愿随儿同去,儿子请皇阿玛成全!从此后,没有皇阿玛、太子召唤,儿子决不还京!”
看着胤禛规规矩矩的叩头,康熙一闭眼: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等了很久的话,可为什么他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但不高兴反而愤怒、悲伤?
“你说得这是气话,还是要挟你皇阿玛答应你的婚事?”他知道自己有些强词夺理了。
再叩一个头,胤禛比原来对康熙规矩多了。
“儿子不敢!”
“不敢?你终于说了实话!抬起头,看着朕!”
“朕”,对儿子,阿玛从来不必用这个字。
胤禛使劲眨眨眼睛,没想到却眨出了水。
这样的他,更不愿抬头。
他没有威胁“皇帝”的意思,甚至说的都不是气话。他的确喜欢边关的空旷、草原的辽远。他离不开京城,是因为皇额娘说这里是他的家。可他现在对于这个家是多余的,不但多余还是个威胁。皇阿玛的眼中,太子哥哥最重要;额娘的心里,十四弟最重要;也许他走了,十三弟会哭,但他有敏妃,更何况他还那么小,小孩子都很善忘。自己留在这里未必能帮他,自己走了,宫里的钱都留给他,也许这儿今后才是对他最有用的。自己不走,蒙古、佟氏、甚至自己的师傅顾八代、张英、傅书、鄂锁钥都摘不干净,受“人”猜忌;自己一走,所有的人都解脱了,李嬷嬷都可以回家看她的女儿了。当然他更是解脱了,在沙漠草原不大需要权势。
“朕让你抬起头来!”
慢慢的抬起头,灯光还是“刺痛”了双眼。
“你觉得委屈?”
拼命的摇头,叩头,他咬着下唇不出声。不委屈,这是他的命!
看着胤禛这样,康熙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烦乱,他不知道自己不下旨,还在这里问什么?!可他就是想问!就算下一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他还是想问!
“说话!你什么时候成了哑巴!”
“臣知道您是一个好‘皇帝’!”
凝视着儿子的眼睛,儿子的眼睛像一泓深潭,看不见底。他有些恐慌,从来没有一个人他会看不透!
“你刚才说的,朕会好好考虑的。现在大战在即,朕决定亲征,留太子监国,你‘好好’帮衬太子,这串珠子你先拿着。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一定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下去吧!”
夜是什么颜色?大家都说是黑色的。其实夜是透明的,黑,只因为它失去了光。
“皇上,索额图、明珠大人求见。”
“宣。”
康熙一蹙眉,这个两人“竟”会同时来?
进屋,无声的跪下,两人齐齐的跪下,递上了折子。
康熙诧异、亲自接过,因为密议,屋中不曾留人。
翻开折子,参的‘竟’都是一个人——鄂锁月。
索额图头一个叩头:“奴才参鄂锁月。参他冒认官亲,意图不轨。”其实折子里还有一条——以贱民、明朝遗民之身冒渎龙颜,玷污皇族,冒为皇子师,但因为这牵扯到皇室的颜面,所以他只写不说。
“奴才明珠也参鄂锁月。去年十一月十一日夜,鄂锁月私纵葛尔丹奸细袁重华,江湖人称‘邪魔’。”
康熙攥着折子没有说话,这是他最信赖的影侍。
自从上次胤禛出事,他让明珠彻查宫中的孤儿,他知道鄂锁月也是孤儿,但没想到鄂锁月也会有问题!他知道索额图因为胤禛,看不惯鄂锁月,但如此用人本就是帝王制衡之术,他让他们之间互斗,却从未想过真要捅出什么大事!索额图虽可能公报私仇,但他决不会空穴走风!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会、更不敢动鄂锁月。那如果鄂锁月有问题,傅书呢?宁云宫呢?甚至胤禛呢?十一月十一日,他跟鄂锁月一起回来,鄂不说,为什么也没听他说起?在想想四阿哥身后的势力,如果他要趁大战动起来?他刚才说的话,自己能信几分?
“李德全!”
“奴才在!”
“传朕口谕,宣月统领火速觐见!”
“盯着”李德全出去,康熙这才对明珠说:“你去找四阿哥,点上宫里最好的暗卫,一见鄂锁月进宫就可以便宜行事。但惊动的人越少越好!”
“奴才用跟四阿哥提前打声招呼吗?”
康熙一声冷笑,“当然!不但要提前,还要足够提前!朕倒要看看……”
后面的话康熙没有再说。
鄂锁月站在水牢里,他连发丝都是那么安静。
官衣被扒下,内衬的白衣早已被水浸湿了,百炼成钢的细链穿过鄂锁月浑身最重要的36大穴位,他被缚在墙上,一动都不能动。
明珠陪着康熙来到这里,他却不敢看墙上的人。暗卫根本就拦不住他,但他听到这是皇帝的密旨时,就再也没有动一下,即便是铁刺穿过他的琵琶骨。
第一眼见到他,他以为他是谪仙人;如今,他更像了!康熙凝视着鄂锁月,①方孝孺之后?如果是别人,他不信;如果是他,他信!
“知道朕为什么抓你吗?”
明珠悄悄的退了出去,他知道鄂锁月一定不单是侍卫统领这样简单。无论是做人还是做臣,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一定不能知道。
“知道!”看着明珠退出牢门,鄂锁月微微一笑,原来在这里审别人,皇上从来不让他退出去。
“你骗了朕!”
“ 所有的人,包括宁云宫。”
“你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
“火是你放的?”
“不是,但只活了我一个人。”
康熙点头。人们有时相信,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而是因为他愿意相信。欺瞒住皇室、宁云宫,孩子是做不来的,而当年的鄂锁月他只是个孩子;冒名顶替需要知道内情,但一个只是给鄂家唱戏的外人,是不会知道内情的。
“索额图找到了真正的鄂锁月。他身上有真正的月神标记,他从没去过月宫,但他的药典没有缺页;他的银针无需内力,也能入石三分。”
是的,真的月宫药典不会缺页,因为自己的那本是自己默少爷的;真正的月神的确无需内力,因为他的银针是冰海玄铁。当上代月神传授徒弟技艺时,这两样东西也会一同传给他。
那么说少爷他还活着?鄂锁月笑了。
他娘亲是方孝孺的子孙,娘亲告诉他什么时候都要昂起头来做人!方孝孺很出名,读书人都很敬佩他,但最看不起贱民的也是读书人!但读书人也许并不知道,因为触怒明成祖,方孝孺幸存下来的族人都成了最下贱的人——贱民,将近300年,他们的身份从来没变过。
7岁那年,当他从镇上赶回家,迎接他的是一片火海!
“娘——娘——”
寂静的深夜,只有火焰中爆出的噼啪声。
鄂家隐居的小山村,在那一夜成了坟场。娘最终护着家主7岁的女儿冲了出来,满身的火光,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照顾小姐!”
他跟娘是在那年冬天被好心的夫人收留的。原来他们是卖唱的。
小姐的脸毁了,嗓子也哑了。她再不肯见外人。
那两年,为了给小姐治病,他其实什么都肯作,反正他是贱民,做什么都百无禁忌,但小姐只让他做苦力。小姐还默下很多书教他。他从不知道小姐懂得这么多。后来书默完了,小姐就开始做针线活补贴家用,而让他一定要每天空出半天时间去书肆默书,特别是要默著名的医典。回来他再写给小姐。小姐会很认真地作注,点评。
三年后,宁云宫派人找到了他。月神死了。小姐在他的手心里只写了两个字“哥哥”。
如果他想改变身份,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然后,从那一刻起他成了鄂锁月。
他现在有一个男孩,但谁也没见过他的妻子和孩子。
“星,如果当年我不说谎,现在站在金銮殿上的人就该是你!你更不用这样躲一辈子,也不会受我牵连!”搂着妻子,他有愧。
星,他的小姐他的妻,其实也是月神的徒弟。鄂家世代都是宁云宫的宫医。
按照宁云宫的规矩,宫主、月神都有一个影子,已备他们突遭不测时代位。星是月神的备位——星宿。
“女人是做不长月神的。更何况不是你骗人,这是我的主意,既然我让你这么做,现在的一切我就都该承担。这不是你的错!你本该就是这样的!如果你不够好,就是我再帮你,也不会瞒这么久!”
“总有瞒不下去的那一天!星,我是贱民!按朝廷律例,贱民不得与平民通婚更不得科举做官,我不该娶你!这是灭族的死罪!”
“骗都骗了,我们还在乎再多一条吗!如果不是那场火,我不会嫁给你!但逼你娶我,是我这辈子最不悔的一件事,除非你嫌我丑,后悔了?”星勾起他肩上的碎发,嘴角含笑。
抱着星,他吻着她的发梢:“我只有你!”
“鄂锁月,什么都不记得了!”康熙看出了月神的走神,接着说,“朕不想跟宁云宫闹翻,你的身世,朕会让宁云宫自己处理,只要顾住朝廷的颜面就好!”
“贱民愿意以死谢罪!”
康熙笑了,“你还有多少秘密?”
月吃惊的看着皇帝,康熙依旧在笑:“月,朕是皇帝,没有人更比朕清楚皇室、宁云宫究竟有多大能力!但朕‘相信’你说的。朕不想查你!但你必须告诉朕去年11月11日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要再骗朕!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皇上,我讨厌别人威胁我!即便是您即便在这种场合!”月眉毛一挑,顾盼神飞。康熙微微眯了一下眼,这里的灯太亮,他看着月告诉自己。
“如果是为了四阿哥呢?朕不是查不出来。你知道如果派人查了,四阿哥,朕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您怀疑四阿哥?”
“是!”
“可他是您一手带大的儿子!”
“如果不是这样,他现在就在宗人府了!八旗的将士、蒙古的骑兵正在前方拼命,他们誓死效忠的皇族中却有人里通葛尔丹,投敌卖国!他在放走袁重华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袁重华的父亲袁崇焕是杀死太祖皇帝的凶手!他这么做对得起大清还是对得起祖宗!”
月无言。好半天,他才说:“四阿哥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张地图,如果不是四阿哥,您永远不会看到!同样的,如果那天草民不放走袁重华,草民不知道四阿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袁重华受了重伤!”康熙冷冷地说。
“难道您不知道后来他又有了个帮手?”
“不过是个孩子!”
“是那个孩子把地图给草民的;那个孩子如果要为师傅报仇,皇上,四阿哥一定会成全他的!”
“哼,笑话……”
“皇上,您究竟了解您自己的儿子多少?他不是皇帝,他很聪明,但他只是一个孩子,他没有您三十多年的阅历,他没有您的愤世嫉俗。阴谋在于他,还只是书上的文字,对于猜忌,他还只懂得躲避甚至是恐惧;在他眼里这个世界还过于纯粹,他还天真,天真的认为只要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就要补偿,尤其是对朋友,即便这种补偿是要用命来换的!皇上,你可以不信草民,也可以不信自己的儿子,但终有一天您会发现权势、利益也会不那么好用。到那时,您是需要信一个人的。人最可悲的不是信错了人,而是不知道谁才是可以信任的!”
“就算你说的都对,对朕也毫无用处!朕从来都信事不信人,朕也从来没错过!现在不会错,将来,朕也不认为会错!”
断然转身,康熙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截获。好在大概情况他已经能猜到几分,剩下的他会让宁云宫去查清楚。
“喂,可是你找我出来练布库的!”策凌捅捅一直站着不动的胤禛。他与科尔沁王公同宗,是漠北蒙古喀尔喀部落最高爵位的唯一继承人,如今跟胤禛一样还只是一个孩子。
“陪我坐坐,我有些难受!” 胤禛拉着他钻进了假山中的一个岩洞。策凌与他的年岁最相近,又是蒙古世子中唯一的一个跟他在上书房读书的人,所以自然比其他人亲些。
“你怎么了!我不是都答应你不喜欢你妹妹了吗!现在皇上都指婚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本来也不是真喜欢我妹妹,你不过觉得我12妹白白嫩嫩好玩而已!”
“哼!就算我不是真喜欢又怎么样,只要我说,我阿哇(蒙语爷爷)就一定会跟皇帝求的,而皇帝也一定会答应的!你当我是白痴啊!要不是你是我安答,我凭什么要娶小十,她一点都不好玩,那么爱哭!还老爱打我!”
“你会喜欢她的!你跟12才真的不合适!要不,我不会阻止你娶我妹妹的!”
“你怎么知道合不合适?你连你自己的事都搞不明白!”
“我觉得我现在多少知道了些!”
“真的?”
“我喜欢明雯,我想跟她一辈子都不分开!”
“可我跟小10、12都没有这种感觉,怎么办?更糟的是,小10以后还会是我的福晋。”
“明雯小时候对我,跟小10现在对你一样,既然我们现在是这样,你们也会这样的!” 胤禛一脸认真的说。
“噢!”策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绝对相信安答的话。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你到底怎么了?”策凌终于决定推推胤禛问个清楚。
“我把我月师傅抓起来了!”
“你这是为什么!”
“不是我,是我皇阿玛!”
“你担心会出事?”
“是,早知道,我应该提前派人告诉他一声的!”
“那你才是多此一举!皇上那么信任月统领,才不会真要对他怎样呢!一定是索额图那老贼在皇上面前嘀咕什么了!放心吧,皇上没几天就会放月统领出来的!”
“可我觉得这次好像真的出了什么事!”
“当然,要不然索额图能告倒月统领?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吧!当年,明珠犯了那么多事儿,现在不照样是从一品的内大臣。难道月统领还不如明珠?皇上就两天的气儿,做给索额图看看,等风声一过,一定会放出月统领的。我阿哇常这么干,我对他们大人这样做早就见怪不怪了!亏你学的这个比我还多,看来太皇太后、皇上白教你了!”
看着小伙伴笃定的神情,胤禛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似乎、好像真的是这样,要不皇阿玛为什么不明发诏喻,交部议而仅是把月师傅抓入内庭亲自审讯,更可况月师傅还是月神,宁云宫的人,皇阿玛处置起来不看僧面也总该看佛面吧!但好像、似乎还是哪儿有点不对劲儿。胤禛不自知的蹙了蹙眉。
看到自己的安答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策凌挠挠头,咬着唇,想了想问:“德理格神父那儿又来了个希奇玩意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
“听说是一个船的模型,可拧紧了机关,那东西自己就会在水里走,还会转弯呢!”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带我去看看!” 胤禛甩甩脑袋,反正也想不明白,应该也不会有事吧!那个小船怎么做的?弄明白了,我也做一个试试!
①方孝孺(1357一1402),宁海缑城里溪上方(今大佳何乡溪下王附近,村已废)人,字希直,又字希古,号逊志。因其故里旧属缑城里,故称“缑城先生”;又因在汉中府任教授时,蜀献王赐名其读书处为“正学”,亦称“正学先生”。父克勤,明洪武初曾授山东济宁知府。
孝孺自幼聪慧,读书过目不忘,六岁时即能作诗,人奇其才,呼为“小韩子”。十五岁随父兄北上济宁,励志攻读,少年学问,多得之于庭训。及长,承学于著名学者宋濂。时宋濂门下,学子如云,如胡翰、苏伯衡诸生,悉为学界名流。孝孺一登门,则相形见绌,皆自愧不如。宋濂亦器重孝孺,曾以“百鸟中之孤凤”作比。
洪武十五年(1382),朝廷命各朝觐官举荐贤士,东阁大学士吴沉等起荐二十六岁的方孝孺。应徵至京,在奉天门受旨作《灵芝》《甘露》两诗,甚合旨意。赐宴时,太祖有意使人欹斜几具,试其为人,孝孺必正而后坐。上喜其举止端庄、学问深厚,有期待日后辅佐子孙之意,厚礼而遣还乡。此后十年,孝孺居家读书写作,著有《周易考次》《宋史要言》等篇。虽生活清苦,贫病交迫,甚至连日断炊,仍奋笔不辍。三十一岁时,仇家与叔争讼,词连孝孺,官府籍其家,械押至京问罪。皇上见孝孺名字,特命释放回家。及至洪武二十五年(1392),朝廷再次荐孝孺。太祖才召授汉中府学教授。翌年闰四月至蜀任教,深得蜀献王赏识,聘为世子师。洪武三十一年(1398),太祖死,惠帝即位,遵照太祖遗诏,召方孝孺入京,任翰林侍讲。次年又升为翰林学士,值文渊阁。惠帘尊以师礼,日侍左右以为顾问。帝读书每有疑处,即召孝孺讲解。后恩遇日重,凡国家大事,常命孝孺就届前批答。当时宫中纂修《太祖实录》及《类要》等史书,孝孺担任总裁。后又晋升为文学博士,奉命与董伦、高逊志等人主持京考,试取天下贡士。
建文三年(1401),燕王朱棣反。当时朝廷征讨檄文,均出自孝孺之手。并为朝廷多方策划,欲阻燕兵南下。无奈局势苍黄,难以逆转。第二年,燕兵破金川门入京师,宫中大火,惠帝不知所踪。孝孺日夜恸哭于殿陛。朱棣进京后,清宫三日,诛杀旧臣。镇抚将军伍云执孝孺献朱棣。朱棣自北平南下时,军师姚广孝曾对朱棣说:“臣有所托。”朱棣问“何为。”广孝答道:“南有方孝孺者,素有学行,武成之日,必不降附,请勿杀之,杀之则天下读书种子绝矣。”当时朱棣颌首答应。至此,朱棣命孝孺进宫起草即位诏书。孝孺披麻带孝上殿,痛骂朱棣,拒不草诏。朱棣无奈,将孝孺关押狱中,命宫中百官,每日数次劝说,甚至派遣孝孺两位学生廖镛、廖铭去狱中相劝,但毫无效果,反被训斥。朱棣决定亲自劝导方孝孺,命锦衣卫强行撕去孝孺缝死在身上的丧服,套上朝服,绑架进殿。孝孺到后,朱棣破例为孝孺设座,并起身劝慰说:“先生何自苦,余欲学周公辅成王耳。”孝孺立即反问道:“成王安在?”朱棣说:“渠自焚死。”再问道:“何不立成王之子?”朱棣说: “国赖长君。”又问:“何不立成王之弟?”朱棣无法回答,只好搪塞说:“此朕家事耳,先生无过劳苦。”即暗示左右,强行授笔于方孝孺,并说:“诏天下草,非先生不可。”孝孺接过笔,疾书“朱棣篡位”四字,投笔于地,放声大哭,且哭且骂说:“死即死,诏不可草。”朱棣发怒说:“汝不顾九族乎?”孝孺奋然回答说:“便十族奈何!”骂声益厉。朱棣大怒,命人将方孝孺从嘴角直割到耳朵,孝孺满脸是血,仍喷血痛骂不绝。朱棣厉声道:“汝焉能遽死。当灭汝十族!”于是,一面将方孝孺关押狱中,一面搜捕其亲戚家属等人,逮解至京,当着方孝孺的面,一个一个杀戮。每杀一个追问一声,是否能回心转意。孝孺强忍悲痛,始终不屈服于朱棣的残酷威胁,当弟弟方孝友被抻到时,方孝孺看着因受自己牵累而行将就戮的弟弟,不觉泪如雨下。孝友从容吟诗一首慰藉孝孺:“阿哥何必泪潸潸,取义成仁在此间,华表柱头千载后,旅魂依旧到家山。”孝孺也作绝命词一首:“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猷,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最后,朱棣将方孝孺押至聚宝门外磔死。所灭十族(九族以及他的学生),死者达八百七十三人,入狱和充军流放者达数千。孝孺死后,其弟子德庆侯廖永忠之孙镛、铭等人捡其遗骸,葬于聚宝门外山上(地在今南京雨花台西侧山麓)。墓地至今尚存。死于宁海城邑的方氏族人,有义士马子同收其残骸,投于一口井中,后称此井为义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