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泪》莲真

103、第 103 章

　　看着前面背着一担柴火的身影，胤禛连忙跑到跟前：“大伯，请问您这柴火从哪儿捡的？”
　　方凌停下脚步，往西边一指，“从那里捡的。小哥也是要捡柴火？”
　　“是啊！”
　　“劝小哥一句，天快黑了，这山里有狼，还是别去了。我这儿有捆，要不分给你些？”
　　“不用了，谢谢了您。我快去快回，您放心吧。”胤禛说着，跑向了树林深处。

　　方凌担忧地望着胤禛的背影，却不知夜子澹已然驻足身后。
　　“你很疼他啊！”夜子澹肯定地说。
　　“属下只是怕四阿哥万一遇上狼群，有个闪失不好向上面交代。”方凌没想到夜子澹会跟来，连忙收回眼神，低眉顺目地躬身回话。
　　“你追过去，马上带他走吧。”
　　方凌微微一惊，刚想说什么，耳朵突然动了一动，竟连话都没来得及回，就冲了出去。
　　夜子澹若有所思地望着方凌的背影良久，却被自己突如其来咳嗽打断了思绪。

　　胤禛正抱着自己捡来的柴火，往庙中赶，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一惊之下，他运肘袭向来人。
　　“四阿哥，我是影侍，奉命来保护您。有狼群来了。属下逾越了。”方凌一面躲开胤禛的攻击，一面解释道。
　　夜幕中，狼群似乎闻到了猎物的气息，迅速向胤禛他们所处的位置移动。当胤禛和方凌抬头看时，隐隐地已看到在黑夜中如鬼火般狼眼中闪烁的绿光。
　　“四阿哥，看来我们是回不去了。抓紧属下，我们到树上去躲一躲。”方凌说着，抱紧胤禛腾空而起，飞跃到了一株大树枯枝上。
　　狼群越来越近，渐渐在树下聚集。胤禛怅然若失的趴在枝干上：“刚才那个影侍的怀抱好熟悉，那种安心的感觉自从月师傅走后，他就再也不曾拥有。好想月师傅……
　　“你叫什么名字？”胤禛问趴在另一枯枝上的人。
　　方凌一面掏出影侍的令牌递给胤禛，一面答道：“属下方凌。”
　　“原来不曾见过你。”
　　“属下原是宫主近侍，后来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奉命侍奉前任月神。因此也跟随宫主和前任月神远远地见过四阿哥几次，四阿哥应该没有印象。”
　　“这就难怪了。知道吗，你身上有月师傅的气息。我很喜欢你，过两天我跟师傅要了你，你可愿意？”
　　“啊—”方凌慌忙将涌到嘴边的惊讶咽了下去，笑着回道：“四阿哥能看上属下，是属下的福气。可属下这人笨，是扶不上台面的阿斗，四阿哥抬举属下，可深宫大院，属下怕给四阿哥惹麻烦，更怕进去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胤禛听着这名叫“方凌”的影侍说话，不觉脸上漾起一丝笑意。要是一般人早就说“自己死了事小，给主子惹祸事大”，可这影侍把这话却倒过来说，虽是回绝了自己，按例就是罚他也意为不可，可偏偏自己就是喜欢他的实诚，竟半点都舍不得怪他。
　　“你不愿意就算了。”
　　胤禛话虽说得洒脱，但方凌听得出这里面满满的落寞，他看着胤禛，心道：四阿哥，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不能够。

　　“真哥——真哥——”不远处伴着狼嚎，竟传来李成李大哥他们的声音。
　　“是李大哥，李大哥他们在找我。”说着，胤禛就要跳下树去。
　　“不行。狼群马上就到。下去，你们都凶多吉少。”
　　“他们是因为放心不下我，才身处险境的，我怎么可以在此时贪生怕死？”
　　“别，让属下去，您在这儿别动。”方凌慌忙按住胤禛。
　　“我是一条命，你和他们也是命。你一个人救不了这么多人，让我帮你！方凌，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李成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就能无欲无求地对我舍命相救，这样的情谊我不想辜负；还有你，你真的很像月师傅，月师傅已经走了，我想留下你。”
　　“四阿哥，属下跟前任月神长得一点都不像啊！”方凌有些慌神。
　　“不是长相，是味道，只有你们身上有让我安心，想腻在怀中再也不愿起来的味道。方凌，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无法不相信你。”胤禛说的分外认真。
　　方凌听得既感动又惊心，但他还是不能让胤禛涉险： “主子……”
　　“你叫我主子，可知道‘主子’二字何意吗？主子、主子，就是遇难作主的意思。下面的是大清国的子民，你是我的属下，身为主子怎么能不给你们作主呢？”
　　方凌闻言，心头一窒，这“主子”的解释不过是他当年对胤禛讲的一句戏言，当时顾八代也在场，竟高呼“绝妙！”没想到，胤禛竟还记得。
　　“我原来不是个好主子，才只知道让他们保护我，如今我不想再错下去。我不想做一辈子贪生怕死、懦弱无能的昏聩主子。”胤禛似有所指，说着又要跳下去。
　　“主子，人死了，什么也都没了。”方凌拽住胤禛。
　　“有的活人还不如死人。”胤禛笑着拨开方凌的手，毅然跃下，“李大哥，我在这儿。”
　　李成带着他那一帮兄弟一行七八个人，听到胤禛的声音，高兴地向他跑过去。
　　“你可是把我们吓死了。狼群快来了，我们快走。”李成拽住胤禛的手，飞快地奔向破庙。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找我了呢。”胤禛感动地说。
　　“怎么会。既然大家说好要在一起，怎么可以不管你。”跟在李成身边的周三说道。
　　“这样很危险的，我该怎么谢谢你们啊？”胤禛回道。
　　“这世道，活着就会有危险。我们只有互相照应才能活下去。小兄弟如果真要谢我们，就请下次也像我们这样找你般帮我们吧，让我们每个人都有希望活得久一些，好一点。”李成一边看着前面，一边说。
　　“大哥，我们走不了了。我看我们还是先点起火把吧。”李成兄弟中的另一个人说。
　　“好。”
　　瞬间，胤禛的周围亮起了火光，李成将多余的一个火把给了胤禛。原来李成他们也是有备而来。他们举着火把不再奔跑，而是盯着狼群的方向，步行向破庙移动。
　　此时，方凌飞落在胤禛的眼前。
　　“大家别怕，我是真哥的人，是来帮大家的。”方凌一边说着，一边递给胤禛一个箭弩。
　　“谢谢你。你既然来了，想来一定办法了？”李成顾不上客套，问道。
　　“办法未必是好办法。但总归多一个人好办事。你们这里还有谁打过猎？”方凌问。
　　“我”、“我”。
　　先后有两个人举起手。
　　“这两个箭弩给你们了。里面有十支箭，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射。”
　　“也给我一个”李成对方凌说，“我虽没有打过猎，但我的弹弓打的不错。”
　　方凌没再说什么，递给李成一个箭弩。
　　“真哥，我们四个人给你守着，你现在先用轻功把其余的人逐一送到树上去，然后我们两个再合力将他们三个一同送上树上去，你能做到吗？”方凌安排道。
　　“能。”
　　其实，方凌和胤禛都不知道胤禛究竟行不行，但此时胤禛不能说“不能”，而方凌也只能选择相信。
　　“抱住我”。周三第一个被胤禛送到树上，其实他很怕高，但当胤禛走到他身前时，他没有说话，只是听话地抱住了胤禛。第一他怕死，第二他想大家都活着，他知道他们在跟狼群抢时间。
　　“扶好了吗？”
　　“好了。”周三紧紧抓住枝干，回答胤禛。
　　第二个是张嘎，第三个是王狗，第四个是吕大。
　　胤禛不敢有丝毫怠慢，这是他第一次用武功只为救人而不带半点杀伐。
　　方凌看得出胤禛有些累了，他第四次落地时身子微微晃了晃。方凌向胤禛的方向，弹出一粒丸药，“接着，把这个吃了。”
　　胤禛接过药丸，狼群已近在眼前，头狼的样子几乎清晰可见，吞下药丸，胤禛抓着仅剩下的赵奉再次腾身跃起。
　　夜子澹隐身在不远的柏树上，负手看着这一切。
　　当胤禛再次回到地面，方凌已抓起一人和李成的臂膀，胤禛抓起李成另一只臂膀和第三个人的一只臂膀，方凌与胤禛带着这三人同时跃起。当他们刚刚跃起时，头狼与另外两头狼扑了过来，只差那么一点，三只狼堪堪从他们脚下掠过。

　　众狼围在树下久久不去。时间长了，有的甚至开始啃食或是撞击树干；而另一部分则像发现了什么，竟开始向破庙方向移动。
　　“坏了，庙里的人除了女人就是不中用的，如果狼群真的过去可就麻烦了。”李成看向方凌。
　　“这儿……”看着底下密密麻麻地饿狼，方凌一时也没了主意。凭他现在的能力，勉强护住这几个人已是极限。如果救庙里的人，就算他肯舍了性命，也未必能成。夜子澹在什么地方？他为什么还不出手，还是他根本就不会出手？
　　“你们别动，我去庙里帮忙。真哥就托付给你了。”方凌看着李成焦灼地神情，终于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我也跟你去。”李成连忙应道。
　　“不，你没有功夫，下去徒增我的负担。你有你的牵挂，我有我的责任。我向你保证我会救出你的妻子，除非我死了，我会保护好庙里的每一个人，但你要答应我照顾好真哥，直到他找到家人。”说着，方凌跃下枝头，扑向破庙。
　　庙门前狼影绰绰；身后狼群紧迫。隐身在柏树间的夜子澹看着紧紧守住庙门，与狼群誓死搏斗的方凌。他的衣衫被群狼撕咬地破烂不堪，他的头发在争斗中凌乱不堪，他的身上也许已经破败不堪，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狼狈的人影，让他想起了一个词“月华倾落”。
　　庙里已有了呼救声，而柏树林中也有了惨叫的声音，想必是有人不小心落到树下，掉入了狼堆。
　　“把耳朵都堵上。”几乎是在所有人都要对“希望”绝望时，方凌听到了夜子澹用内力传出的声音。
　　“快把耳朵都堵上。”方凌也连忙帮着夜子澹喊话。
　　方凌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刚刚捂住耳朵的人们就几乎被那个如同狮吼的声音几乎震晕了，狼群也在一瞬间开始四散奔逃。
　　那一夜，李成等人都以为见到了神仙，他们似乎听到那个跟真哥在一起的人叫那个神仙是月神。那个月神有着常人无法描述的俊逸。他长啸向天，所过之处狼群都会避让。那一夜原本漆黑可怖，只因为了有“月神”的身影，散落在树林里的月光便得格外美丽。那一夜，那个叫真哥的人，跟着月神一起走了。据说，那个月神是他的亲戚。大家猜测这个真哥一定也是上天派下来的。他们还记得：真哥，留下好大一锭银子，还跟他们说谢谢。
　　自从那夜之后，这个地方有了传说。传说中，庙里供奉是月神，月神曾显灵救了一群逃难的人。
　　后来李成带着这帮弟兄到了安徽砀山县，用那锭银子做起了小买卖，买卖越做越大，他们也成了有钱人。再后来，他和媳妇把母亲和孩子也接了过来，为了纪念他们在逃难中被神守护的奇遇，他给儿子改名为“李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