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倒数》7元

20、7-2 死结

　　11月11日，下午三点，方明月带着化妆师卡卡来到叶一言别墅。卡卡一进门就发现这栋别墅十分诡异，因为室内居然没有家具，连桌子都没有。

　　“你别惊讶哈～”

　　方明月当然看出了卡卡的疑惑，只好笑着解释，“叶一言打算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所以先把家具处理了。”

　　“哦哦哦哦哦！”

　　卡卡恍然大悟，“我说这别墅怎么这么空呢！”

　　这时，叶一言穿着一套蓝色居家服从二楼下来，然后指了指餐厅岛台，“去那边化。”

　　卡卡迅速拖着箱子到餐厅，一边往岛台上摆化妆品一边问：“今天的妆有什么要求？”

　　叶一言答得很快，“必须看不出来我是谁。”

　　卡卡一愣，虽然她知道叶一言今天的妆容是为了私人行程，但什么私人行程要换张脸啊？

　　“怎么？做不到？”

　　叶一言朝着愣神的卡卡问。

　　“不是不是！做得到！交给我！”

　　卡卡很快回过神来解释，“我刚刚是在想什么风格适合你，还是说你已经有想法了？要化男妆还是女妆？丑点还是美点？”

　　叶一言思考片刻，答道：“我没有任何想法，但不想扮丑。”

　　卡卡点了点头，又说：“如果给你化女妆，还不扮丑，那你被认出来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叶一言皱眉，“可是我也不想扮演男的。”

　　“那…”

　　卡卡试探问道：“我给你化个花样美T妆？”

　　“噗！”

　　方明月一口咖啡全喷在了餐厅洗手台的池子里。

　　叶一言瞪了方明月一眼，马上问：“是短发吗？”

　　“是的。”

　　卡卡拍胸脯保证，“相信我，我一定能满足你今天的要求。”

　　两个小时后，叶一言完成妆发和造型。

　　方明月盯着正在穿衣镜前照镜子的叶一言瞧了好久，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调侃，“小朋友，你签公司了吗？考虑一下签给姐姐呗～姐姐可是超级超级牛哔的经纪人呢～”

　　“怎么样？我厉害吧～”

　　卡卡对方明月的反应很满意。

　　方明月立刻竖起大拇指，发自内心地说：“你这面部高光和阴影用的！我下辈子也学不来！”

　　方明月的反应并不夸张，因为叶一言现在看起来已经不是本人了，而是一位不到二十岁的青春帅气少女。这位帅气少女留着短发，戴一顶浅色针织毛线帽，鼻子上架着一副粗黑框眼镜，穿中长款灰色大衣外套，内搭是深灰色卫衣配浅色牛仔裤，脚踩白色运动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乖巧的气质。

　　“我怎么感觉你变高了？是我的错觉吗？”

　　方明月对着叶一言最后的造型啧啧称奇。

　　叶一言无奈答道：“当然是因为我往鞋里塞了增高垫。”

　　“那你快走吧～”

　　方明月挥了挥手，“我已经不认识你了，请你速速离开！”

　　叶一言快速瞪了方明月一眼，然后就开着上周买的特斯拉出门了。四十分钟后，她把车停在远洋国际大门口，并拨通了姜哲的电话。

　　“喂，哪位？”

　　姜哲接得很快。

　　叶一言开门见山，“是我，我现在在远洋国际大门口了，你出来吧，大门左侧停着一辆黑色特斯拉，你上这辆车就行。”

　　电话那头的姜哲明显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说：“啊…哦…知道了…”

　　五分钟后，姜哲出现在远洋国际大门口。姜哲今天也穿了一件中长款灰色大衣，内搭是一件黑白条纹针织衫配紧身牛仔裤，黑色马丁靴。

　　姜哲很快就看到了停在大门左侧的黑色特斯拉，她走近发现驾驶位的车窗是降下来的，但驾驶位的人她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人看起来有点脸熟。

　　“坐前面。”

　　叶一言对着车窗外的姜哲突然开口。

　　“你什么情况？！”

　　姜哲当时就喊了出来。

　　叶一言催促，“上车再说。”

　　姜哲只好一脸惊恐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边系安全带边打量叶一言。

　　几分钟过去了，叶一言只专心开车，注意力都在前方视野，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你要带我去哪里？你这个打扮是怎么回事？”

　　姜哲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

　　叶一言目视前方，冷淡地问：“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姜哲反问：“卖到哪里？缅甸吗？”

　　叶一言冷淡答道：“这辆车开不到缅甸。”

　　“服务区都有充电桩。”

　　姜哲居然把话接住了。

　　叶一言应付自如，“年纪大了，开不了长途。”

　　姜哲索性就开始阴阳怪气，“你今天才30，我这个32马上33的人是不是要先入土？”

　　“呵～”

　　叶一言突然无奈笑了起来，“你怎么还咒上自己了？”

　　下一秒，姜哲怔住了，因为她没想到叶一言会笑，这种态度让她感到无措。

　　“我带你去世纪剧院听音乐会。”

　　叶一言现在的样子很平静，“我让方明月正常买的票，大概中间靠后的位置，所以才是这个打扮。”

　　“嗯。”

　　姜哲也渐渐平静下来。

　　两个人一安静，车内气氛就变得很怪。但两个人谁都不想先开口，干脆就放任这种怪气氛持续下去。

　　到达世纪剧院后，叶一言先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再和姜哲一起正常检票入场。

　　姜哲从进场到入座，其实非常焦虑，她怕叶一言突然开口说话，怕叶一言被别人认出来，万一被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你别紧张了。”

　　叶一言已经观察了姜哲许久，实在是忍不住小声说：“你右边的人是我的保镖，我左边的也是，我们后排还坐着两个。”

　　姜哲马上瞪了瞪叶一言，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不早说！”

　　很快，场内灯光暗了下来，接着，舞台上空的大冰幕开始播放张国荣电影经典画面，最后，画面定格在春光乍泄的台词上。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同一时间，由上百位演奏家组成的管弦乐团开始演奏张国荣经典曲目。

　　整场演出，叶一言和姜哲都安静地听着，各想各的心事，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晚上九点半，演出结束。

　　九点五十，叶一言和姜哲踏进了京城东边CBD天空花园顶层「夜色」酒吧。

　　“你包场了吗？”

　　姜哲明知故问，因为「夜色」气派的店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位bartender在忙。

　　“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今晚会沉默到底。”

　　叶一言淡淡怼完，才说：“没包场，今晚暂停营业，这是我的店。”

　　“我就多余问你。”

　　姜哲的嘴也很硬。

　　这个点，窗外CBD的霓虹很是晃眼，叶一言问：“你出门前吃了吗？”

　　姜哲压着心里莫名其妙的邪火，用僵硬的语气答道：“没有。”

　　话音刚落，bartender就端着炸物拼盘和沙拉过来了，接着bartender问姜哲，“您想喝什么？”

　　姜哲点了杯金汤力，然后bartender就走了。

　　“你不喝点什么吗？”

　　姜哲的疑惑很正常，叶一言却故意反问：“你觉得我该喝什么？”

　　“我不知道。”

　　姜哲心里的邪火又往上窜了窜，差点没压住。

　　在气氛变得更怪之前，叶一言掏出兜里的烟盒，点燃了一支香烟。

　　两个人隔着一层淡淡的烟雾无声对视时，bartender迅速在姜哲面前放了一杯金汤力，又迅速在叶一言面前放了大半瓶威士忌，之后迅速消失，直接下班。

　　「夜色」店内终于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这场对视还在继续。终于，姜哲先移开目光，转而去看窗外的霓虹。接着，一阵很长的沉默降临，姜哲在沉默中清空了面前的金汤力，最后忍无可忍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叶一言很快回应，“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今晚会沉默到底。”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两遍了！”

　　姜哲心里的邪火即将喷涌而出，她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强调，“你说了两遍了，两遍了。”

　　“嗯。”

　　叶一言饮了一口威士忌，平静地问：“所以呢？”

　　那时，姜哲有一个直觉，叶一言在故意刺激她。但她讨厌这种平静的刺激，她渴望更激烈的刺激。于是，她突然拿起叶一言面前的半杯威士忌，直接一饮而尽。她的心口被酒精刺激得生疼，脑子也有些晕眩，她问：“所以你是想让我跪下来跟你磕头道歉吗？”

　　顷刻间，叶一言所有的平静都消失了，转成盛怒，她也问：“所以你只是想跟我道歉吗？”

　　姜哲瘫坐在椅子上，说话带着醉意，“所以你还想让我去死吗？”

　　“李江哲！”

　　叶一言喊出这个名字，眼眶瞬间就红了，因为这个名字和眼前这个人，都让她的心很痛。

　　“叶一言，对不起。”

　　姜哲盯着面前的威士忌空杯发愣，眼神十分空洞。叶一言的反应让她确定，她现在仍然是特别的，但这份特别却要靠伤害叶一言才能得到辨认，她觉得自己真是恶劣至极。

　　“我是一个烂人。”

　　姜哲说完这句话，就开始自顾自地喝酒。

　　半个小时后，方明月走进「夜色」，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姜哲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叶一言坐在姜哲对面一动不动。

　　“我的天！这是喝了多少？”

　　方明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直接醉晕的人了。

　　叶一言的样子有些疲惫，“她喝了两杯威士忌而已。”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喝酒当喝水啊！”

　　方明月吐槽完，又问：“怎么着？送完她再送你？”

　　叶一言摇头，“不用，我也去远洋国际。”

　　方明月翻了个白眼，“嗯，我知道，我故意问的。”

　　“那你把她叫醒，扶她回去。”

　　叶一言起身，“我坐另一辆车走。”

　　凌晨十二点，方明月把姜哲送回远洋国际。姜哲一回去就冲到洗手间呕吐，但吐完整个人就清醒了。后来她去洗了个澡，再躺到床上闭目养神。她睡不着，因为她知道隔壁的卧室灯亮着。

　　凌晨一点，叶一言洗完澡，敲了敲姜哲的房门，但无人回应，于是她开门走了进去。

　　今晚月光明亮。

　　叶一言进去后就在窗边寻了个位置赏月，并没有靠近床边。

　　“我知道你在装睡。”

　　叶一言在窗边枯坐许久，终于对着月亮开口，“你可以继续装下去。”

　　“本来我是打算陪你装下去的，但你晚上居然问我，是不是想让你去死。”

　　“那一刻，我装不下去了，我的耐心耗尽了。”

　　叶一言不看月亮了，开始看床上的姜哲。

　　“你问我想干什么，我最想逆转时间，但是那可能吗？”

　　“你问我想让你怎样，但你这个问题只让我觉得荒唐。如果我有这个本事能让你怎样，你应该也不会无视我十二年。”

　　“李江哲，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我在前世欠了你的债。”

　　昏暗的房间里，姜哲一动不动的身躯很像一件艺术品。

　　“你问我想干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二十岁的你知道，三十二岁的你却要问。”

　　“你问我想让你怎样，我让你不要再消失，你做得到吗？”

　　叶一言的眼里渐渐有泪，但她的声音并不颤抖。

　　“你不要想着死，也不要想着逃，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面对我，面对过去的一切。”

　　说完这段话，叶一言就离开了卧室。

　　床上的姜哲早已泪如雨下，但月光照不到这无声的泪水，这泪水只能滑入黑暗。

　　姜哲听到叶一言说最想逆转时间的时候，心口就已经痛得喘不过气了。

　　“逆转时间吗？”

　　姜哲绝望地问自己，“那个人还在时间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