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光阴（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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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已经决定不当警察，在警校上学也就没必要那么认真了。
源世外吊儿郎当地穿着定制的改良狩衣，与旁边的清洁工寒暄着。
她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没关系。偶然地路过，随性地聊天，不也很好吗。
这个清洁工，是她前段时间完成组织任务时认识的。
那时已深更半夜，源世外好不容易把一个病毒软件植入某集团公司电脑里，昏昏沉沉地伸了个懒腰：
可算能回去睡觉了。
为了节约用电，整栋写字楼都是黑漆漆的，理所当然的，电梯也停运了。她摸着黑下楼梯，心里倒有些怀念24小时灯火通明的美国大楼了。
确实很不环保，美国资源浪费率在全世界都是令人发指的高，也备受其他知道内情国家的谴责。可是…如果好处是你享受的呢？
她轻轻叹一口气，抬头，借着窗外暗淡的月光，她看见自己所在的层号，此刻她已下到了第十八层。
一想到几个小时后就要六点半起床跑操了，她生无可恋。
所以为什么她还在警校上学啊(╯°□°）╯︵ ┻━┻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这可不就是－－
…
行了，别照镜子了。
做人也不必对自己有那么清晰的认知＝＝
她抽了抽嘴角，然后…
一脚踩空了。
“咚。”
源世外干脆利落地滚到下面的平台。
她听见身体在空寂的楼道内发出巨大的响声，膝盖骨“咔”地砸在冰凉的地板上，快要碎掉的一瞬疼痛后，紧接着又感受到其他部位的。
好多个一瞬连在一起，就构成了永恒。
鼻梁骨好像被砸裂了般疼，手肘骨也是。
但其实并没有严重，这只是擦伤而已。
源世外眨眨眼，遍布奇怪杂线的摇摇欲坠的快要熄灭的视野中，很近，她的手肘处，隔着布料，缓缓地氤氲出暗淡的红色。
明明死不了，也比不过之前在美国受到的枪伤，为什么感觉还是好疼。
源世外试图用另一个没那么疼的手肘站起。
“呃…！”
她闷哼一声，使劲用力，结果还是摔回去了。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
源世外的半张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默默地再次积蓄力量。她忽然想起刚上警校一个月时的一件小事。那时她还不太适应高强度训练（虽然现在也不适应＝＝），再加上刚解决了诸伏景光家的案子，很是疲惫，跑操的时候，她累得哼哧哼哧的，颇有几分自我粉饰地想：
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疼痛是尖锐刻薄，鲜明酣畅的，而劳累却是细水长流，犹如万蚁挠心，从每个细微的部位都传达那种酸痛疲乏的感觉。
…
可不管怎样，疼就是疼，它是客观存在，不会消失的。
但你可以自欺欺人地把它当做自己的。
这世上自我欺骗，把痛苦当做成功的必背条件的人，还少吗？
小时候被父母告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上学了被老师教导：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长大了被领导指点：年轻人，要奋斗，要有狼性文化。
等到老了…
话说还能有老的时候吗？
源世外终于站起，清理完自己的痕迹后，双手扶着扶手下楼。
她与那些沉浸虚幻现实，始终坚信着越是忍受痛苦，越能获得更大成功的人相比，唯一的优势恐怕也就只有她认定这一切只是个骗局，但她却还依然在其无尽的大海中翻涌挣扎，再没有希望地等待用尽气力的一天。
但幸运的是，冥冥之中的一个小小心愿，让她走上了第三条路。
她很感激那个莫名的存在，让她来到这个世界。
她喜欢名侦探柯南的这个世界。
源世外抬头看着黑漆漆的楼顶，无声发问：
你能感觉到吧。
你…是不是也在看着我呢？
“呼呼，哈啊，小姑娘，你没事吧？！”
急促的喘气声忽的从下面传来，几秒后，一个满面沧桑的清洁工飞奔到她面前。
源世外：…？
都这个点了，这栋楼里还有人？
“呃，你是…”
“啊，我是这附近的清洁工，刚刚下班正想走呢，忽然听见上面有人惨叫，一时担心就上来了。”
这个清洁工憨厚地挠了挠头，把口中咬断的牙签塞进兜里。
源世外：…
您可真是老当益壮啊，从一楼爬到十八楼，就爬上的时候喘了一下= =
源世外尴尬一笑，道：
“抱歉让您担心了，我刚刚加班太晚睡过头，一时头晕就不小心摔下去了。”
“嗨，这样啊。”
清洁工放下心来，和她一起下楼。
“现在的年轻人喔，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胡作非为，等到老了就知道健康有多重要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可是再多加班费也给不起的。”
清洁工扶着自己的老腰，苦口婆心地劝道。
源世外：…
您这个嗖嗖嗖爬了十八层楼梯就喘了几口气的老大叔在说什么？？？
“我这次只是意外…”
源世外扶额。
“而且你还是个女孩子，女性那么柔弱，更要关注自己的身体。”
源世外：…＝＝
“这位先生…你是怎么确定我是女生的？”
源世外迟疑着问。
这倒不是她对自己的性别认知有缺陷，主要是…
日本这个国家实在很神奇。
它虽是个发达国家，但人均身高却是逐年下降的。主要原因就是日本一个普遍认同的观点：
女孩子矮一点很好，一米五几的女孩子最完美啦！所以平日里一定要控制饮食，注意形象，冬天也要光着腿穿裙子哦，为了自己的美丽，挨点冻又算什么。对于我们女孩子来说，只需要每时每刻保持可爱就可以啦～
根据她曾感受到的记忆，原主在日本上学的时候经常被霸凌孤立，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
她，太，高。
是的，原主的身量确实算高的，整整175厘米，估计日本不少男生都没她高，平时还不怎么穿裙子，饭量也大（这个是跟日本女生比的＝＝话说她就不理解了，一顿饭吃一碗米饭就是暴食？），是有些不像女生。
…
所以原主她就活该被孤立？被霸凌？被男生女生嘲笑是东京塔，女巨人？？？
脑子有大病啊???
再次回忆起原主的遭遇，源世外她这个华国人又无语凝噎了下，然后认真地看向这个清洁工：
如果是警校的老师看见她这身高跟偏中性的装扮还认为她是女生倒也正常，毕竟都上警校了，不论男女，基本都高且强壮的。
但关键是这只是个清洁工啊。
还是个似乎没她高的清洁工＝＝
按照日本普通人那的神奇的理念，这时候不该一看她身高就自动把她归结为熬夜加班的社畜男吗？
而且在这昏黑的写字大楼里，只凭窗外那惨淡的月光，也就只能看个隐隐绰绰的轮廓。
所以说为什么呢？
“啊？你刚刚不是摔下去的时候叫了一下吗？我又不是什么耳朵不好的家伙，这一听不就是女生吗。”
清洁工用“你莫不是傻子吧”的迷惑眼神看源世外。
源世外：…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干笑。
“嗨嗨，我知道的！”
清洁工爽朗地大笑一声，掏出一根新的牙签咬上：
“看你骨相，上宽下窄，线条柔和，妥妥一个大美女哇，怎么会把你人成男人呢？”
源世外：呃，一时偷懒脸没变装还真被人识破了。…不对，她本来就是女生好吗，被认出是女的不是很正常吗，不要被日本人的思维同化啊(╯°□°）╯︵ ┻━┻
清洁工悠悠叹气，继续道：
“唉，现在的年轻人，喜好全是安全无害之人物，全无我那时昭和的风尚了。”
源世外：…原谅她是个文盲，而且也没学过日本历史，昭和是啥？
“啊哈哈哈哈，或许吧。”
源世外尬笑。
清洁工愣了一下，终自觉尴尬失言，打了个哈哈后两人就不再言语了。
然后他们就这么沉默地一起走到楼口，平淡地互相告别了。
…
“真巧啊，先生，话说这是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
源世外笑着抬头，发现这个清洁工还是比她高点的。
清洁工笑了笑，低头扫地：
“小姐还可真爱吃这里是甜点啊。”
“老先生经常在这附近轮班打扫，或许也可以尝试一下。”
源世外把一袋各式各样的甜点递给他。
清洁工有些惊讶，连忙拒绝：
“不行啊小姑娘，这太贵重了。”
这家甜品店是世界闻名的品牌，味道实在美味，价格实在美丽。
“这点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可是超有钱的。”
源世外坚持把袋子推向他，认真道：
“虽与先生认识不久，但仅凭这几次偶遇便可知先生是一个热爱生活，认真工作，乐于助人之人。”
哪怕是做着这种大家心知肚明却仍表面歌颂的低贱的工作也不卑不亢，浑身上下充斥着简直是少年般的纯粹与热情。
真是离谱。
虽说日本的清洁工跟华国的还是不一样的了…
清洁工一愣，粗犷的眉毛高高挑起。
咦，突然发现，这个清洁工的五官，好熟悉啊，尤其是那很有特色的粗眉，好像一个她认识的人。
源世外心底微愣，手上趁势把甜品袋直接推入清洁工怀里。
“或许您可以吧这当做你叫我小姑娘的谢礼，这么多年，还真没人正经地称我为女孩。”
感受着原主的记忆，源世外又是心底一冷。
“这算什么啊？！你－－咳咳，话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清洁工表情愤懑，似乎要开口国粹，又忽然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尴尬地看向她。
“我姓源。”
源世外笑了。
清洁工也笑了：
“源君，我刚刚想说的是，哪怕身高过了两米，体重超过大众认为的正常公斤，甚至连脸也似乎看不出来是女性，但只要是，无论怎样，我都叫那个人姑娘，女士，或夫人。”
“所以你就收下吧。要是我早听过这种话，也不用彷徨自责这么多年。”
源世外摸了摸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见清洁工终于收下，笑问：
“请问先生您贵姓？”
清洁工笑着摆手：
“源君直接叫我伊达就好。”
…
还真是伊达航他爹啊＝＝
源世外心中惊奇，终于彻底回忆起她几个月前调查警校组时伊达航的详细内容了。
话说伊达航他爹还是个前警察来着，怪不得看上去那么男女平等，正气凛然…
她又与伊达航的父亲闲谈了几句，然后就告别了。正打算回学校参加运动会，余光却注意到了某个奇怪的身影。
斜前方，街道的拐角，一个身着警校制服的高大身影一闪而过。
…
源世外一怔。
半长的碎发，被风吹着，轻轻扫落在颈肩。
她知道，那个背影，有着一双美丽的紫色眼眸。
如同宝石一般纯美剔透的眼睛，倘若一直凝视着它，就会坠入芬芳馥郁的银莲花中，花瓣儿拢住，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会遗忘住了，所能注视到的，所能听见的，只有无时无刻无边无边存在着的纯然紫色。明明仅此而已，却又不觉乏味，那么容易地令人情不自禁地去探索，去追求，去靠近，想知道其中深藏的一切，哪怕过往数十年的认知告诉她这其中不过是一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平凡光阴。
源世外垂眸，某种难以言喻的无法克制的欲望涌上心头。
是过于放松忽然意识到暴露破绽的恐慌？
亦或是破罐子破摔终于彻底放开一切的亢奋？
又或是明知前方是未知的领域却执拗地想去告知一切的一切只为看到他所展现出的自己结果的自我厌恶？
头昏目眩。
…
对于萩原研二，一开始，她是极其警惕害怕的。
无论是他那高达一米九的身形还是他那简直是与生俱来洞察人心的能力，都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他是不在意地敬而远之。
然而…
想起不久前飞跃断崖的马自达，她的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脸庞逐渐泛红。
真是可怕啊…
真是令人作呕啊…
我－－
源世外大口喘起气来，艰难路过那条早已空无一人的小巷，又忽然加快速度，奔向那条通往东京警察学校的大路。
“哈啊…”
她藏在兜里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麻颤抖。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光阴（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