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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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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采升不是没想当个好道士,只怨建国之后不许成精这破烂规矩。
师傅让他下山时才民国初年,他大显神通为李府斩妖除魔,然后光荣入狱,做道士的没点神通可不行,不然让别人还怎么信。张采升在狱里呆了三十多年,容貌还是跟青葱后生一样,肤白凝脂,嘴唇红嫩。
“多亏了给我关山沟沟里,没让鬼子打来……”张采升爬出来,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用拐杖把他的符和法器全挖了出来。
张采升提着道士帽,晃晃悠悠走在山里。夜色漆黑,山中只寻得一点微弱光芒。
张采升眯了眯眼,朝着那处光芒走去。
走近一看,这山中竟有如此气派一座府邸?两个红灯笼在黑夜中极为耀眼,张采升想也不想,踹开大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选了一座厢房,屋内桌椅板凳上落了一层灰,那茶碗中也干涸着一圈水渍。
张采升看着没人,直接往床上一趟,闷倒脑袋就睡。
察觉到不对劲时,张采升方才慌乱,为何自己身体如此沉重?怕不是鬼压床了……
张采升头也撑不起来,奋力在床上挣扎,脸色苍白一片,满额是汗,这可怎么办,张采升艰难的抬起手腕,掐了一个诀,只感觉身上没什么变化。
张采升瞳孔一缩,完了,怕不是真遇见脏东西了,他急忙喊着:
“鬼兄弟……你先把小的放了,有事儿咱们好商量,我都七老八十了肉真不好吃!”
张采升慌忙的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坨,终于等到他说累了,那鬼才不耐烦呲了一声。张采升嘴巴一闭,身体却能动了,他心中嘿嘿一乐,这鬼还是太年轻了,看小爷给他收了!
张采升丢出两颗山核桃,手上不停的运作着,只要说声破,妖魔鬼怪通通进钵。
张采升刚想张嘴,发现自己嘴又动不了了,合着自己在这鬼面前张牙舞爪这么久,全当闹了个笑话??
张采升万念俱灰的垂落双手,低头掏符,这是师傅在他临走前给他的,遇到危险能挡一命,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随着张采升的动作,道袍从他肩上微微滑落,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脖颈,那鬼终是忍不住猛地掐住了张采升抵在床帏上。
“唔……呜呜!”张采升在鬼爪里乱扭,脸憋的通红。
“唔……啊!”那鬼咬住了那抹白皙,白色的瞳孔里露出雁足的神色。
张采升内心炸裂般的崩溃,自己怕不是全天下第招鬼咬的道士。这厮把他当什么了!等到张采升脸色逐渐苍白时,那鬼终于肯松手,撩起丧服大手一挥,整个府中亮堂起来。
张采升这才看清鬼的样子。脸色苍白,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黑,鼻梁高挺,嘴唇轻抿。张采升转崩溃为痴呆,什么世道凭什么一个小僵尸都能长得如此唬人?!
张采升郁闷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僵尸一怔,转而意会。
“喂!我说你在这儿弄什么邪乎呢!”张采升怼着僵尸的鼻子怒骂。
僵尸微微皱了皱眉,摊开手掌,出现了一卷木简,张采升纳闷的拿起来扫了几眼,恍然开朗。
“哦……这宅子是你的啊,啧,不过你都变成鬼了还要这宅子有什么用呢?林昼眠?”
林昼眠疲惫的撩了撩眼皮,不理会张采升的不敬,阖上双眼直接倒进了张采升怀里。这么个庞然大物砸过来,张采升直接被摔进了床铺上,磕的他眼冒金星,半天没缓过劲。
张采升费力的搬动着林昼眠扔到了床上,啪的一声给林昼眠脑门上拍了张符,做完一系列事情自己也支撑不住,倒在一旁睡死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张采升醒来时发现林昼眠早已双臂环胸斜倚在窗户旁看自己,顿时瞪大了双眼,爬起来下地去撂林昼眠脑袋上的符。
林昼眠白色的瞳孔随着张采升的动作移动,好似在思考张采升此举为了什么,没多想便听张采升一个人嘟嘟囔囔。
“为什么不管用呢?这符能镇住所有邪祟啊……难道这僵尸另有天机?”张采升在屋内来回转圈,那僵尸沉默,扔给张采升一木简。
张采升一顿,慢慢打开了木简,霎时定在原地,一片血色映在脸上——
“妈妈看好我的红嫁衣……”
“妈妈不要让我太早死去……”
“妈妈白色嫁衣是毒药……”
“妈妈不是我的错……”
“妈妈你闭上眼……”
“妈妈这是一个约定……”
木简慢慢被血字灼烧,化为灰烬飘向空中。张采升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虽说他是个道士,但到底应该叫他半吊子,在山上的十五年他什么也没学会,如今遇到这问题,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张采升沉默片刻,忽地再次嬉笑起来,手臂自然的搭在林昼眠肩上,扭头调戏道:“林昼眠,你不会是想让我帮忙吧?你这么神通广大,为什么自己不去?”
林昼眠睨了一眼张采升,盛夏六月的天,阴风在树林里乍起,呼啸着卷入府邸。
张采升忙蹲下身子抱住头,语速飞快的吼:“好好好我帮我帮!只要林大人一句话小的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树林恢复平静,林昼眠把团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采升拎起来,张采升抬头直视林昼眠。“我先说好了啊!我其实什么也不会,你找我也没用,这事儿干不成你可别找我麻烦!”
“你不是个道士吗?”林昼眠疑惑地盯着张采升,试图找出他说谎的痕迹。
“……”张采升不再说话,少见的情绪低落下去,不过尔尔再次恢复了常态,“行,你把木简给我,事成之后咱俩两不相欠”。
出了宅门,张采升便生出了逃跑的想法,刚准备执行,脖颈却忽的一烫,林昼眠的咬痕周围鼓起了几道黑色的血管,虬劲仿佛要炸裂,张采升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双手捂着脖子打滚。
这厮给他下禁制!张采升眼眸里射出寒光,看来不得不帮他了。
要说这木简,他听师傅讲过,用墨书写的都是一般文书,但用鲜血写的可就不同了,这世间如果有冤魂伸不得冤,便会以自己剩余一魂一魄凝为血墨,在木简上书写冤屈,留于世间请后人替自己报仇,报了也好,怕就怕在木简不被注意,或是后人根本无视,冤魂时间久了变为厉鬼,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只得飘荡在世间无差别攻击。
想来刚才那血墨颜色赤红如鸦,被封印了百年也有,张采升想着,一瘸一拐的站起来,虚脱般的靠着树干,眼神决绝。
林昼眠端坐在宅内,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探究,仅仅喝了张采升的几口血,伴随他千年的饥饿感一朝消失,这个道士……
张采升琢磨着木简上的歌谣,完全没有思路。“嫁衣是出嫁时女子要穿的,而红白嫁衣又分别有什么含义呢?”
记得以前跟师傅下山,有幸看过一次民间女子出嫁,热闹非凡,大红灯笼高挂屋檐,喜婆跟着喜轿,新娘子坐在轿子里,激动而又紧张,期待着新郎的接亲。
张采升逛着逛着下了山,走几步路到了浮杏村,张采升站在村口往里张望,正是农忙时节,浮杏村的田地中却不见一人,安静的诡异。
张采升踏入村子,左右环顾,浮杏村的房屋呈圆环状分布。
“自古以来建筑都崇尚坐北朝南,而这浮杏村的屋子,怎么都朝着中心的奇怪建筑……”,张采升眸中疑云渐起。
不再多想,朝着中心建筑走去。张采升走近一看,紧皱双眉,这造型颇有祭坛的意味,圆台的大理石地面上深刻着繁复的花纹,周围有五个矮台,似乎也要盛放什么东西。
张采升出神,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公子到来所为何事?”一位身穿浅粉薄纱的女孩儿拍了拍张采升的肩头,礼貌询问。
这姑娘两脚虚浮,面色惨白,整个人一副疲惫的样子,却装作精力充沛之人。
双目相对,张采升笑着解释道:“我在山中迷了路,想来好不容易下山,想讨点吃食,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女孩儿勉强一笑,领着张采升离开祭坛,去到了环二的一间小屋。
“公子先在此处暂时歇脚,我去给公子拿饭”说罢,女孩儿转身进了柴房。
张采升等女孩儿走后,放下轻松的姿态,戒备的撑起身子——这间屋子外围绕着层层黑雾,而屋子里却浮起着一股子梅花味。
姑娘进来后,张采升脸上挂着笑,“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姑娘微微欠身“姓曲,名姣。”起身递上餐盘。
张采升抿了抿嘴不再说话,低头看向碗中那堆黑乎乎蠕动的肉泥,面上再也挂不住笑,神色淡然自若,心内却疯狂挣扎,这曲姣怕不是要给自己毒死!
张采升挑眉,淡淡一笑,刚想开口说话,曲姣却不见了人影,空气中那股梅花味越来越浓烈,逼的张采升只好拿袖子捂住口鼻。
“公子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永远留在浮杏村……”曲姣若有若无的声音飘荡在张采升耳边。
张采升心叫一声不好中计了,连忙伸手摆式,却浑身瘫软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