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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四 骁关 ...


  •   流州督军严郑睡得正香,这真他妈是个鬼地方,棉被上压了一张狐狸皮拼成的毯子还是觉得冷。他的家眷都在青州,堂堂督军身边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好在尚有几个月他的任期就满了,哥哥严郊已经答应替他打点,升迁虽然不行,调任一个好点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他缩成一团抵御寒冷,刚睡着一会儿,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大人,大人!”
      严郑没动,声音又加大的几分:“大人!”随着声音,家人掀开棉布帘子走了进来,到床边又叫:“大人!醒醒!”
      棉布帘子一掀,冷风暗器一样扑了进来,严郑恼怒的叫起来:“什么事!”
      那个家人陪着笑道:“今天值岗的军奴有事要报告大人。”
      值岗的军奴意味着流州各阶级的最底层,根本没有和严郑说话的权力。
      “让他给我滚回去,有事明天让他的对正来说!”严郑缩回被窝里,要不是太困,懒得说话,他这就想给这个军奴点颜色看看。
      王庶在督军府前等候了很久,才有一个卫兵走出来,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督军大人说了,有事明天报告你们队正,让他再上报!”
      王庶急道:“这位大哥,小人真的是有紧急要事,能否请你再通报一声?”那个卫兵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刚才这个军奴极力巴结,说了很多好话,他却不过情面才替他上报,大人身边的家人摆给他的脸色比这还难看呢,还通报?找骂吗?
      王庶心急火燎,反复哀求,那个卫兵心肠比较软,终于还是被他打动,冒险又进去了一次。
      片刻,此人一边脸上带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回来了,也不废话,用能杀人的眼瞪了王庶一眼,断喝一声:“滚!”随即一脚将王庶踹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王庶在门外徘徊一阵,实在不得入内,他思前想后,把心一横,向流州城门跑了过去。
      西瞻人若是真的来了,目标应该是骁羈关,禀告严郑是希望他能点起狼烟,给骁羈关守将示警。
      但是别说自己见不着他,即便见着了,严郑会不会相信自己一个小小军奴,王庶一点把握也没有。可是就这么放任事态,王庶又怎么也放心不下,终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自己连夜去骁羈关报告,这当然不像狼烟那么快,但是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流州督军严郑这晚上的觉睡的真不好,被莫名其妙的吵醒,此刻刚刚睡着一小会,门又被推开了,严郑和着扑进来的寒风猛然坐起,吼道:“把他给我宰了!”
      进来的卫兵吓了一跳,赶紧道:“是,大人!我们已经派人去追,抓到一定就地格杀!”说罢行个礼,狼狈的往出跑。
      “等等!”严郑这才有点清醒:“追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那卫兵结结巴巴的道:“刚才一个军奴夜里要出城,说是奉了大人您的命令,小人们认得他是今夜岗哨王庶,刚刚缴了牌子回来的,怎么又要出去?于是就拦住检查,谁知道这个小子突然出手打倒两个人,冲出城去跑了。他速度很快,弟兄们追不上,城关命我来请示大人,是不是调□□队射杀?”
      “一个逃奴,射死就是……”严郑倒回被窝,突然又一惊跳起来:“等等,你说他叫什么?”
      “王庶!和张二两个是今夜的岗哨。”
      严郑抹了一把脸,道:“让骑兵去追,一定要抓回来,可以射胳膊射腿,但是不要伤他性命!切记,他不管是跑了还是死了你们都别活着了!去啊——!”他的眼睛瞪了溜圆,吓得那士兵面色如土。
      他清醒了不少,多亏挺清楚了这个名字。要是别人还好办,偏偏是这个烫手的山芋王庶,从接手这个军奴,严郑就知道不简单。上头给他的命令是两个,一,别让他日子过的舒服。二,别让他真的受到伤害。
      虽然他不知道王庶是什么身份,但是京都专门派了一个官员并几百士兵来押送此人,这些人看守他十分严密,却对他保持着一定的客气,哪一个流囚得到过如此对待?
      严郑事后请教哥哥严郊,严郊听了也十分惊奇,但是制止了严郑想要向上面打听王庶身份的想法,他说:不该问的不问,什么都知道了不一定好,上头要你怎么做你做就是。
      所以王庶这半年多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但是却没有遇到一次危险,偶染风寒也得到了良好的治疗,严郑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绝对不能杀了,但是也绝对不能跑了。
      卫兵在督军的咆哮声中连滚带爬的出去了,逃奴是死罪,射死多简单,为什么要抓活的?不过他可不敢不听命令,赶紧去调骑兵,这一番折腾下来,王庶施展轻功,早就没了踪影。好在遍地大雪,他还远远达不到踏雪无痕的地步,一队五十人的骑兵就顺着脚印追了下去,从方向看,王庶的目标是百里之外的骁羈关。

      ————————
      骁羈关,连着天。
      去上不盈尺,
      向下通深渊。
      大雁展翅飞不过,
      猿猴束手愁攀援。
      摸天只要伸伸手,
      平地却隔万重山。
      别怪太阳不照咱,
      它也爬不过骁羈关。

      这是流州的军奴们平日里经常哼唱的俚曲,说流州的寒冷是因为太阳爬不过骁羈关,被迫留在东南自然是玩笑话,但是骁羈关的险峻也就一听而知了。
      骁羈关集地理险恶之大成,东西两侧一侧直接连着大青山,大青山之险已经不必再说了,开在它半山的骁羈关就已经连太阳都爬不过去,更别提大青山除了让人目眩的高度,还有更绝望的连绵不断的广度。(能爬上一座珠穆朗玛峰的人世界上有不少,就算大青山只有世界第一峰一半高度,能连着爬几十座的有没有?)
      另一侧像被老天一斧子劈开似的,是不带一点弧度,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虽然不算很高,单从悬崖上看,有一群身手特别矫健的敌人或许有爬上来的可能,然而有两个前提,第一是上头的敌人对他们十分友好,不会趁着他们玩命爬山的时候拿什么砸下来打招呼。第二是他们能顺利到达悬崖下面的攀爬地点。
      悬崖下面不是平地,而是冲出大青山径口那条河流的下游地带,能把大青山冲开一道豁口,这条河的勇猛也就不用说了。河水激流奔腾,雾气昭昭,从上面看眼睛都发晕,想到达悬崖下面,只能从水里游过来。然而这激流横穿三百里大青山,积雪融水已经让河流凉的透骨轧髓,轻轻碰一下河水,就能从手指尖一直凉到脑瓜顶,半天过去身子还冻得发麻,实在不是游泳的好选择。
      其实那里的水温已经远远低于冰点,之所以不结冰的原因在于水流动的实在太快,太急了,压根没有给它结冰的时间。河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落差超过四千米,能直行的最长距离也不过五十米,河道中又全是坚硬的巨石,奔流之势时时受到阻碍,逼的河水昼夜不停的怒吼着,整条本是毫无污秽的清澈河流,由于处处大浪叠着小浪,看过去却是缎子一般的亮白色。
      这两边已经默认排出了遇到敌袭的可能,是不用也无法设防的。
      南北两侧中南侧是大苑中原腹地,北侧紧靠流州,流州再过去就是青州了,骁羈关的作用就是阻止来自青州流州方向的敌军,所以设关时特别把阻挡攻击、方便攀援的天然路径毁掉,再人为加设了许多障碍,让攀爬更加艰难。
      尽管两百年来没有打过一仗,但礌石弩机等守关必备的设施却是一点也不敢马虎,关上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的严丝合缝,这座关口简直就是固若金汤的代名词。它就像一道钢铁大门,死死掐住中原腹地的入口,青州五万常驻军和流州的五千军务胁从就像这个大门前伸出的拳头,共同守御着可能出现的北方敌人。
      要想通过骁羈关,必须先有能力将这个拳头打开才行,就是几十万人一起来攻,五万驻军也能坚持些日子,足够中原得到消息赶来支援。
      这都是假想情况,实际上是除了大苑开国初那十几年,至今两百年过去,青州一场小仗也没有打过,任你内陆乱的天翻地覆,这里却是宁静安稳。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都是流动的,根据需要随时增减,但是青州这五万从来不打仗的驻军,却是从大苑开国到现在驻守了整整两百六十年,连杨宁作乱的时候也不敢将青州五万驻军抽离派上战场,从这又可知这道门户对大苑有多么重要。
      太久的安逸让士兵们都失去了斗志,气氛越来越安逸,人们越来越懒散,后来大苑的统治者们不得不规定青州驻军三年一换,好让他们看起来还像士兵。然而过于频繁的更换也有坏处,三年时间,士兵们得不到足够的操练,也就够不上精兵的标准。同时,对这片土地没有建立起足够的感情,真的打起仗来也就不会那么尽心。
      就是说,守卫这个钢铁雄关的并不是钢铁战士。遇上一般的军队,骁羈关的天险完全能弥补这个差距,然而他们遇上去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强悍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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