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沈告三

3、医院

　　周成是仁爱医院招进来的新医生，这样一家新开的医院居然还设了牙科，据说是投资人梦见了自己的牙生生被切掉的噩梦才毅然开的，周成也就这样进入了医院。

　　他十分感谢投资人的这个梦，让他得以获得这样一个工资高，福利好的工作，也衷心祝愿投资人每晚都能做好梦。

　　这家医院的古怪真的不是一星半点，医院里面的护士医生都表现出一种业余的感觉，有患者来看病的时候，好几个医生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这个你应该比较熟吧，这个是不是内伤？这个病开啥药？

　　内伤一词周成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野鸡医院，坑蒙拐骗八个大字就深深烙在了他的脑海中。

　　不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医术全是他那个赤脚村医老爸教的，面试的时候洋洋洒洒什么医科大，实际上他上都没上过，有些生疏的在医院新买的牙椅摆弄，最后也竟然也成功通过了面试。

　　新官上任第一天，周成就遇到了好几件诡异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护士站的护士，恳切的告诉他作为白班的医生，晚上一定不能留下来加班，否则被开除还算小的。

　　第二件呢，说来有点奇怪，那就是神秘的院长办公室，据说没有人知道那个办公室在什么地方，这件事犹如院内传说一般，在医生护士之间口耳相传，是他上班听到的第一个八卦。

　　最后一件也是堪称最离奇的事情，那就是他去上厕所的时候偶遇的一个青年，他的父母给了他一双美丽的眼睛，刚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门前，眉头蹙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周成进门的动作惊醒了他，他扭过头看向来人，

　　”您好，可以帮我开一下这个门吗？我的手扭到了，没有力气”

　　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人，打不开厕所门？

　　可是这个男人的眼睛水波粼粼，被他看着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怜惜感，让人不由得停下来，想要去帮助他。

　　“当然，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周成伸手帮他打开了门。

　　那个青年表达了感谢，但是表情却有些踌躇，似乎还想和他说一些，或者又想叫他帮自己什么忙，但是不太好开口，只得作罢的叹了口气，面对周成有些疑惑的神情道了歉。

　　周成也就没有再问什么，进了自己的格子，这家医院的牙科简直空闲到令人怀疑开设这个科的目的，不过对他就是纯纯的福利了，带薪拉屎简直不要太爽！

　　就在他忘乎所以的玩了不知道多久的手机，终于想起来要会去上会班，于是他起身冲水，推开了自己的门，而后又将其轻轻合上，扭头的瞬间差点没让旁边的人吓死，只见刚才那个请求帮助的青年正一脸呆滞的望向前方，整个人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不是吧哥们，你干啥啊？吓死人了，不是，你这样多久了？哥们？哥们？喂！”

　　周成皱眉看着眼前的人，青年整个人都呈现一种奇怪的状态，他身体如同雕塑一般僵硬，脸很白，头上也在不断的冒着冷汗，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眸空洞虚焦，忘不见生气。

　　看着他连嘴都发起抖来，整个人好像要抽过去一般，周成终于忍不住，上前轻轻推了推他，

　　“喂，喂，醒醒，你怎么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青年一瞬间回了魂，原本僵硬的肢体开始细密地发起抖来，作了一个要吐的动作，但是却没有吐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要晕倒了一样，那双眼睛正透露着无助与恐惧，无数的情绪宛如厚重的云雾，遮住了他眼中的水波。

　　周成刚想着去扶他一把，就在他的手轻轻搭上青年的胳膊的时候，他猛地一震，后退甩开了周成的手，好像才回魂了一样看了一圈周边的环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最后眼神落在一旁的周成身上，这个医生怎么还在？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只是蹲久了有点头晕，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谢谢您。”

　　客气的套话让周成心里无数的疑问全部堵在喉咙，即使他对眼前这个人有无数的好奇，此时也只能全部咽下，开口道“举手之劳罢了，无需挂心”

　　听着同样客气的套话，青年稍稍冲他弯腰表示感谢，转头快速的出了厕所。

　　另一头在池边洗手的周成脑中却不断浮现那个年轻人的样子，他怎么了？如果是精神疾病的话这家医院也不是最好的，看他的样子也好像不是第一次发病了，他那个样子也很像他爸处理的一些丢魂的人，开始都是一脸迷茫，后来找都魂了就像他那样，四处张望看周边的环境好像在确认自己回到了阳世，这么他是丢魂了？

　　感觉也不是很像，一般叫魂的仪式繁杂多样，哪有叫几声就能回魂的，而且自己都没有叫他的名字，他自己的魂就回来了？而且刚才看他那个样子，好像非常不想打开门，门，和门有什么关系呢？

　　后知后觉自己正在忧心一个陌生人，周成不由得咧嘴笑了一下，肯定是他那双眼睛，害怕的样子太让人揪心了，从小到大肯定没少阿姨疼！

　　走出厕所的林檎虽然不知道刚才帮自己的人在编排他什么，但是他却感觉自己离真相好像又迈进了一步。

　　自从他进到这家医院，他每次进去的门都是沙丘，第一次在实验室打开门的时候他还走了好一会，但是现在的他几乎就是一抬脚就踏进了医院的门，那些咸腥海水的臭味也越来越重，已经到了甫一入鼻便忍不住要吐的程度了。

　　周围的建筑群密密麻麻，传出来了一下窸窸窣窣的响声，并且随着他进门的次数的增加越来越大声，简直就好像是在一步步逼近他一样，再不查出来这个医院的端倪，他害怕自己有一天进门，那些躲藏在一个个房间里不知名的东西就近在咫尺，只要稍稍想起那个场景，他的头皮就发麻。

　　但是如果说调查方向，林檎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在网上查了半天消息，除了知道这家医院是两年前开的，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这家医院又新又小，翻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关于它的内容，无奈林檎只能选择自己来查探这个医院的问题。
　　他听到最多的就是神秘的院长办公室，借着自己外貌的优势，和小护士打成一片，从她们的嘴里，也听到了很多关于办公室的奇妙传闻。

　　开始的时候办公室在儿科那一层，后来因为投资人想到如果墙面能够更加温馨，小朋友来医院也就没那么害怕了，于是就打算装修整一层，刷上一些可爱的墙漆。

　　于是院长办公室就搬到了五楼，可是刚开始的时候院长还总是走错到原来办公室在的楼层，后来，院长习惯了快一个月，才慢慢改道去五楼。

　　但是就在他自己走到五楼的时候，却发现办公室的位置没有门，而是一堵砖墙，院长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打电话给后勤部，一堆人上来，看见的就是砖墙，保安正打算凿开那堵墙的时候，院长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猛地跳起来制止了凿墙的行动，自己找了其他的空办公室来办公。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哦，说话的小护士凑得很近，一只手拢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四处乱瞟，好像在防着什么似的，神秘的说，“现在去护士站打电话，就接五楼那个办公室的，有时候会有人接起来，接电话的人也不说话，只能听见电话那边的呼吸声和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檎听完小护士的话，感觉办公室可能是一个突破口，在这里打不开吗？难道像是解密游戏那样，切换个世界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打开了吗？

　　而且哦，那堵墙后来有人跟院长反馈，觉得很影响美观，不让人凿不然就刷上漆，好歹看着好看一点，也不会全院都是漫天飞的流言了，院长就答应了，刚刷上漆的第二天，那个漆就掉了，后面再怎么刷都刷不上去，大家就只能视而不见，无视那堵墙了。

　　除此之外，院长办公室似乎还有很多其他的传闻，据说病人路过五楼都会避着这个办公室走，因为有时候那堵墙会散发出臭味，有时又是湿答答的，这个办公室就是我们医院流行最广的怪谈了，小护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林檎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林檎听完小护士的话，觉得这个传闻很有调查的价值，可惜小护士自己也是听来的传闻，自己爱听但是很怂，几乎不上五楼，对于办公室那堵墙也没有很详细的了解，于是他就自己来到了五楼，想要看看这扇门到底有什么古怪。

　　站在门前，能看见这些红砖排列得很整齐，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裸露的砖墙了，和这个崭新的医院格格不入，红砖有些坑坑洼洼，看着很陈旧，上面盖了一层灰，轻轻敲了敲，叩叩的的响声有些清脆，后面还有空间，就在林檎试图透过缝隙看看办公室里面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是早上那个医生，林檎心里想着。

　　周成感叹这个医院大，但是相比世界还是太小了，早上那个在厕所脸色苍白的青年，现在倒是很精神，

　　“院长办公室的传闻你也听过吗？不过你这样被人看见了可能要把你抓起来了。”

　　“我听小护士说了一些，很好奇所以上来看看，我很快就下去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呢？”林檎略微垂下双眼，状似不经意的打量起面前这个男人。

　　“我是这里的医生，我的科室就在前面呢，我叫周成，你的名字呢？还是不要太好奇了，有些传闻还是要有敬畏的。”周成笑眯眯得看着眼前的青年。

　　“是吗，那可能是要保持敬畏了，但是我是个无神论者，只是好久没看见红砖了，有点好奇它们的样子，还是谢谢周医生的提醒了，我这就回去。”林檎冲他点了点头，回身上了电梯下去看。

　　他还没跟我说名字呢，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吗？一点都不尊老爱幼了！而且周成的直觉和他说，整个年轻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肯定还要来探索的。

　　深夜的医院异常的昏暗，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咯吱的声音，入夜的医院和林檎进门时医院的模样悄然重叠，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他正站在砖墙前，思考着自己进入这扇门的危险性，自己在那天之后也进了几次门，发现这扇砖墙在门内确实是可以打开的模样，是一扇木门，但是他一直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他把头靠在砖墙上，手摩挲着墙壁，水泥浑浊的味道侵入他的鼻子，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咸腥的味道，他无比确信墙内有着什么，要是能在现实世界中进去该有多好。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就在这一层随便找个门进去，到那个世界再打开这扇门。

　　就在他回头之际，身边不知何时矗立着一道身影，他吓得无声尖叫，即便他在门里这么多年历练出来的强大心理素质，也抵挡不住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

　　“嘘！嘘，是我，是我啦！”林檎定睛一看，果然是周医生那张脸，此时的他有点紧张，脸上满是剧烈运动之后的汗，他眼睛不安的张望，“我就知道你还会过来的，这家医院怎么回事，不行，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先！”周成拉着林檎的袖子，试图把他带离这个地方。

　　林檎有点在状况外，“你怎么回事？你在躲什么？”

　　“先别问，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跟你说！”周成说着就要扯着他走，却怎么也扯不动，回头就看见青年充满怀疑的双眼，他长叹一口气，伸出了另一只手，

　　林檎只觉得手上被塞进去了什么东西，带着花纹的皮革凹凸不平，有点硌手，又因为长期被另一个人握着而沾染着他的体温，冷冷银光滑过他的双眼，这是…

　　“这把刀你拿着，我不会害你的，现在最关键是要先逃，有东西在追我，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有什么问题再问我，我都可以回答你！”周成有些急促的声音压得很低，凑在林檎的耳边，微小的风吹得他的耳朵微微发痒，让他忍不住偏了偏头，
　　“往左，那里有一间储物室，没有人，可以打开。”

　　周成拉着他向着左边跑去，林檎跟在他的身后，刚才自己太过聚精会神，现在跟着他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周成感染了焦虑，一种难言你的情绪蔓延开来，这条不透光的走廊中，刚才就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吗？

　　很快就到了左边走廊的尽头，这里比其他地方更暗了，储物室有着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样子，因此也格外受林檎关注，据他所知，这间储物室白天并不开，也不会有人进去拿东西，反而是晚上不上锁，可以打开，里面就只是一些排列的架子，看不出什么端倪。

　　二人一同跑进了储物室，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铺面而来，但是两人都顾不上这地方的古怪了，锁上门，周成才如释重负地坐了下去，

　　“刚才太险了，这家医院真的很古怪，你，你刚才有看见吧，那个东西……”

　　林檎抿了抿嘴，刚才他的确借着微光稍稍看见了那个追着他们的人，那个样子应该不能叫人吧，身型矮小，感觉可能没有一米二，全身无毛，手和脚其大无比，追他们的时候四肢并用在地上疯狂扭动爬行，这医院，晚上竟然有这种东西在游荡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是白班的医师吧，那个人，不，那个东西是什么？”

　　“我，我就是忘记……”周成有点焦急地开口解释，但还未等他说完，这间陈旧昏暗的储物室，从深处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两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林檎轻轻握住了门把手，周成试探地捡起在一旁的拖布，听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