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荆棘》程译舟

44、第 44 章

　　“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回城主，我们在排除‘沉尸’的可能。”

　　意识到情况不对，陈临风显得有些慌了，赵恩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留意陈临风的变化。

　　“细说！”

　　月黑风高，一叶孤舟停在平静的湖面上。

　　程先元面色紧张地往湖面上游。

　　【呼，哈，哈—】

　　“下来搭把手！”

　　“先等一下。”程先元朝孙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降低了音量说话。

　　“你们先忙，一会儿再联系。”

　　手中的气团消失后，陈临风拿起一件湿漉漉的外衣披在身上往秘境的出口走去。

　　“凡事好好照顾自己为先。”

　　一套干净的衣裳从陈临风的侧面到面前。

　　“多谢！”

　　【叩叩叩】

　　屋内的烛光一闪一闪直到一阵敲门声的出现。

　　“何云霄！是我，陈临风。”

　　何云霄马不停蹄地收拾台上的仪器，各类奇怪的器物在相撞中发出哐镗哐啷的声音。

　　“何云霄？”

　　仔细检查藏在暗格的器物没有漏出马脚，何云霄才敢回应并小快步上前。

　　“来了，阿临！”

　　何云霄急急忙忙地拉开门。

　　“快进来，怎么才穿一两件！”

　　留意到陈临风穿着单薄，何云霄立马脱下身上自制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

　　“想请你帮我个忙。”

　　“我帮。”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胜寒意的陈临风搓起手，时而朝手窝里哈气取暖。

　　“阿临定是遇到了不小的困难，不然也不会如此慌忙的来找我。”

　　陈临风冷得发抖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

　　“权泉山附近有害人的异兽，数次派人前往解决却无一人返，再任异兽放肆下去，会有无辜惨死之人。明日我打算亲自去一趟，也是反复思量了片刻，想劳驾何前辈指点小辈在工作上的缺漏。”

　　大概是因为自制外衣足够暖和，陈临风慢慢感觉到身上不是很冷了。

　　“什么时候？”何云霄认真地问道。

　　“明后两天。”

　　“放心去吧，阿临，有我在！”何云霄爽快地答应了陈临风。

　　“何云霄，还请您原谅我不请自来的无礼之举。”

　　“你客气了。”何云霄亲和而又无奈地回复陈临风，温存的美好时光终究只存于另一个世界。

　　“阿临，你我之间的情谊，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改变！”

　　“于我而言，亦是如此。”

　　眼前悠然一笑的他，变了许多。

　　世界上有没有一座桥梁可以连通人与人心灵的彼岸？

　　何云霄站在凛冽的冷风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触目良久。

　　程先元和孙明分别平复好情绪，点头示意下一步，一人划桨，一人联络。

　　“城主。”

　　能量气团里传来人声。

　　“我们在湖底发现了一具！”

　　陈临风手中气团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传来虚脱的声音。

　　“一具尸体。”

　　宛如林中冷幽的秘境里，一条石径旁身上裹着一床被褥的陈临风与赵恩泽相对而坐。

　　陈临风想到了什么，按捺心中的不安问道。

　　“总共发现了几具？”

　　“回城主，共八具！”

　　【哗——哗——】

　　木桨吃力的划水声是两边唯一清晰的声音。

　　“每具‘玉尸’上都套有一件不腐红衣，六具女尸两具男尸，皆为总角之龄！”

　　程先元抵不住胃里的汹涌波涛，来不及关闭联络。

　　【呕——】

　　气团里传来两名弟子呕吐的声音。

　　“你们在解索村的哪里落脚？”

　　程先元深吸一口气，不停平复自己的内心波动。

　　“在，在村西边的一个山洞里。”

　　“到了地方画传送阵。”

　　“得令。”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赵恩泽的眼前只剩下堆在地上的一床留有余温的空窝。

　　凌云城录务塔里，一本本轻飘飘的折本陆续从存放处飞至中心，它们共同围成圆形的空柱。

　　陈临风搜集与解索村相关的任务，直到所有的折本归于原位，惟有一行文字漂浮在空中。

　　“（解索村欠章尚远一两白银。）”

　　一句对陈临风毫无意义的话。

　　解索村如今的发展与章尚远的“一两白银”息息相关，若不是这一两白银解索村说不定早已荒无人烟。

　　蜷在被窝里酣睡的梨花被一双温暖的手抱起。

　　陈临风怀里抱着白色的一团，当他再次回到秘境，看见赵恩泽身上披着自己的被褥端正地坐在原地。

　　“（在等我？）”

　　下意识地看向秘境的入口，他正朝着自己走来。

　　“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赵恩泽起身走向陈临风，沉稳的话语听上去令人感到安心。

　　他身上如瓷青蓝般的外袍，十分惹眼。

　　“两件事。”陈临风严肃地说道。

　　“第一，梨花交由你来照顾；”

　　“第二……”

　　听完陈临风的安排，赵恩泽将身上暖好的被褥披在陈临风身上。

　　“赵恩泽，我一会儿要走，这被子不必放在我身上。”

　　赵恩泽差点听错了。

　　“能暖和一会儿是一会儿。”

　　“抱好它。”陈临风嘱咐赵恩泽。

　　从陈临风手里接下，感觉里面是个“重量级”之物。

　　“这里面是什么？（有点沉。）”

　　“梨花。”

　　这叫赵恩泽如何相信还没离开身边三个月的小猫，重量却能如此惊人。

　　“小梨花一日吃几顿？”

　　“喂了六次奶，有时给条肉干磨牙。”陈临风努力回忆这几天的养猫时光，一边扳手指一边不太确信地说出口。

　　赵恩泽单手托住‘大白团’，他犹豫了一会儿后，下定决心掀开盖在梨花身上的被子。

　　当一只大胖爪子映入眼帘时，赵恩泽被迫思考人生。

　　“平日里还会做一餐营养糊糊。”陈临风补充道。

　　赵恩泽已经想像到偷吃到饱的梨花被不知情的陈临风强制喂食的画面。

　　鼓起勇气掀开揭秘布——圆滚滚的猫身像个小圆球！

　　此刻，赵恩泽选择重新盖上。

　　“我按书上的步骤来照顾梨花，可能是梨花的吸收能力较强，大概它比平常的猫要‘健康’一些吧。”陈临风尴尬地解释道。

　　“我应该同你一起喂养梨花。”看着梨花变成大胖猫，赵恩泽惭愧道。

　　“早点歇息，我走了。”陈临风大步离开秘境。

　　“速去速回。”

　　空旷的大街上，树后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跟在陈临风的身后。

　　“（找到了！）”

　　陈临风身后的跟踪者无声地来到会议殿二楼，诧异地张望四周——陈临风不见了！

　　【怦怦！】慌张的心跳声。

　　“（我亲眼看见他上楼的！）”

　　左边的长台、眼前黯淡的地板与墙壁、右边黑漆漆的两扇门、还剩下……

　　被手掌捂住双眼，视线里仅剩下一片黑暗。

　　“不要！”

　　“祁原，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靠在陈临风身上的祁原呼吸急促，心脏狂跳。

　　“快放开我！”祁原害怕得大叫起来。

　　想吓一吓祁原的陈临风立马松开了手，三道鲜红的抓痕留在了陈临风的手背上。

　　祁原吓瘫到坐在地上，厌恶的双眼里流下了豆大般的泪水，他只是想来看看陈临风是不是也知道荀柊在哪儿。

　　“城主，我们准备好了。”

　　陈临风身边漂浮的气团里传来程先元的声音，脚下自动形成传送阵法。

　　“对不起，祁原，你先回去。”

　　只注意到他脚下带有光亮的阵法，祁原害怕的直接冲上去用力咬住陈临风的大腿。

　　“松口！”

　　二人在漆黑一片的洞内，不敢分神地等着地上的阵法亮起。

　　“城主！”“城主！”

　　程先元和孙明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两人激动地跪抱住陈临风的另一条腿上。

　　“城主啊~我要受不了了，太吓人啦！”
　　“城主呜呜~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

　　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在陈临风的腿上。

　　“你们先松开！”

　　一条剔透的鼻涕丝连着陈临风裤腿的程先元与把城主的腿咬出鲜血的祁原相互对视了一眼。

　　“你竟敢咬城主！”

　　程先元‘呼’的一拳被祁原下意识躲过，祁原和程先元都懵了。

　　【邦！】

　　“啊！”祁原痛苦得一叫。

　　程先元又打了祁原一拳，奈何程先元不仅力气大还用上了缔能，祁原的身形小，不仅受了打还被冲击力撞到了洞壁上。

　　“住手！”陈临风“及时”制止了程先元下一步的行为。

　　几束火焰的光芒瞬间照亮山洞，四行姿势各异的玉尸躺在山洞的里侧。

　　陈临风看着消瘦不堪的两张脸感到心疼，倒在地上的祁原看向眼前正彼此之间‘嘘寒问暖’的他们，模糊了视线。

　　“你们受苦了，这床被子拿去盖，放心休息。”

　　陈临风把备用的柔软的被褥送给了程先元和孙明。

　　“城主，你对我们太好了！”

　　“一点小事罢了，把你们的折本给我，赶紧休息会儿。”

　　“（我做错了什么？）”祁原眼里的泪水流不出来，紧紧握着手边的石子，这类情况对于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

　　程先元和孙明坐在一旁，他们共披着一床被子，孙明靠着程先元的肩膀，程先元靠在孙明的头上。

　　陈临风则在一旁察看玉尸，一副副狰狞、愤恨、恐惧的面孔，虽姿势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无助感。

　　悄悄看了眼正在观察不知名东西的陈临风，又看了看盖着一床被子的两人。

　　就在孙明听着旁人的呼吸声睡着后，一个黑影遮住了倒头就睡的程先元。

　　祁原手中的拳头径直朝程先元的脸上打去。

　　【咚！】

　　一颗小石子弹到祁原的脑门上。

　　“你！”

　　祁原又气又难过地揉了揉被弹到发青的额头。

　　【哒，哒】

　　陈临风从玉尸边绕过。

　　“过来。”

　　祁原看着他坐在刚刚自己倒下的地方。

　　“祁原。”

　　【哼—呼—】

　　祁原不想放过揍过他的人，不服气地回头看了眼熟睡打鼾的二人。

　　再回头，陈临风在向他招手。

　　他眼里的陈临风莞尔一笑，如明亮的小巷里飘来一阵不知谁家的淡淡的栀子花香。

　　嘘寒问暖那般温暖的美好事物，对于祁原而言是奢求。

　　得到“甜”，不止是他的追求。

　　“城主。”祁原的语气变了，变得像要糖的小孩儿。

　　【啪啪】陈临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给你枕一枕。”陈临风轻声道。

　　他发现陈临风的小腿上有伤，不懂表达的祁原，说出不讨喜的话。

　　“我不要！”

　　“随你。”

　　陈临风收脚盘腿坐，不在意腿上的一点伤痛，注意集中于手里的三线标记的折本。

　　正要翻下一页时，右手的手臂被祁原拉开，擅作主张的他坐进陈临风的怀里。

　　祁原不知陈临风放下手中的折本是何意，又看其右手的手掌掌心朝向了自己，身体第一时间做出防御动作双手护头，双眼紧闭。

　　“别打我！”

　　【窸窸簌簌】只听得近距离的衣服摩擦声音。

　　处于防备状态的祁原，感觉到身上盖了件温暖的毛毯。

　　“（好暖和！）”

　　“（我的手好冷！）”

　　在他父亲抛下他后，诸如此类的温暖是他在臭水沟肮脏般的过往里可望不可及的清泉。

　　陈临风温柔的安抚，紧挨着陈临风身上的祁原强撑着眼皮。

　　“（就算。）”

　　“（死在你怀里。)”

　　“也不错。”

　　我与世人口中的‘诅咒’共生，无力挣脱而深陷世俗的泥淖，彷徨于不知从何而来的拳脚、唾沫、憎恶间。

　　在暗无天日的阴暗匣子里，不晓世间‘是非’的标准下，我将‘浊泥’捏成‘刺’，无差别地‘保护’自己。

　　【哼哼~嗯，吧唧】

　　“（这睡相……）”陈临风有点嫌弃祁原的睡相。

　　这一晚是祁原自打抛弃以来睡过最好的一夜。

　　“（罢了，关于解索村的相关信息，主城关于此地的记录少之又少。）”

　　“（莫非……）”

　　陈临风一宿未睡。

　　【啾啾。】

　　三五只小麻雀在山洞口好奇的叽叽喳喳地闲谈。

　　“城主，打听到一永堂今日……”

　　“切勿打草惊蛇。”陈临风嘱咐程先元和孙明。

　　“你们在说什么？”

　　刚睡醒的祁原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成功地将三人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

　　“既然你醒了，我就不说了。”陈临风说着玩笑话。

　　“小气！梦话也不让人听！”

　　祁原揉了揉睡眼，嘴里打着哈欠，不知是不是听清了陈临风的玩笑，也跟着开起玩笑来。

　　【哒，哒】

　　祁原眨巴眨巴眼睛，眼睛越揉越不舒服，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朝自己靠近，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不解孙明走进的缘由。

　　“祁原小兄弟，给你寻户人家如何？”

　　“不要！”祁原坚决拒绝他的提议。

　　“他屋里有好多好吃的，像麻酥球球，元宝糖都很好吃哦！”

　　“一永堂的老爷是解索村里最有钱的，没准以后还能给你配个热炕头的媳妇！”

　　程先元和孙明偷着乐，就连陈临风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不要！我不要！要去你们去，坏人！”祁原羞得脸红，气朝他们丢鞋。

　　【啪！】

　　程先元和孙明轻而易举接下砸向自己的鞋。

　　“我就待在凌云城不走了！你们卖了我，我也要爬回来！哼！”

　　祁原大声嚷嚷着，吵得陈临风头疼。

　　“程先元，昨日之事你还没向祁原道歉。”

　　程先元想起昨晚自己在祁原松口后打了他一拳。

　　【扑通】

　　“祁原，昨晚是我意气用事，希望您能原谅我。”

　　程先元说了一番祁原从未听到的话，手足无措的他该如何对待善意的言辞，此时的陈临风默默地离开了山洞。

　　祁原抱有希望地回头想寻求别人的帮助时，身后仍旧无一人，双手纠结得无处安放。

　　“（应该要好好休息。）”

　　陈临风认为是自己没有休息好，再次引发了头痛。

　　——凌云城门口

　　何云霄前脚刚迈进凌云城主城，正感叹天气不错时，一人从后方叫住了他。

　　“何城主，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偶尔出来走走还能发现些什么。”何云霄沉醉在充满暖意的阳光里，是谁在和他对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鸟语，花香还有可爱的弟子们。）”

　　“不知陈城主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赛缇斯诺河畔散步？”

　　“为什么……长老，您来了。”

　　何云霄认为长老的到来在情理之中。

　　“‘外界’有什么变化？”

　　“据限有情报，维点钴塞的科技发展长期处于停滞状态。”何云霄对答如流。

　　“把人都撤回来。”王旭鹤不假思索地说，好似料到了何云霄的回答。

　　何云霄与藏伏在维点钴塞的‘默客’们取得了联系。

　　“立刻回来，这是命令！”

　　【嗞——】

　　联络的气团里传来电流的声音。

　　“报告城主，我们顺利到达维点钴塞，依照计划的安排，下一步我们将潜入内部取得‘维点’的进展数据。”

　　“何城主？听得见吗？”

　　王旭鹤放慢了脚步继续前行一步一思索，而何云霄却怔在了原地。

　　“……保持联系。”

　　何云霄只感到背后发凉，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唯一的验证方法。）”当王旭鹤转身望着距离一两百米不动的何云霄，心里感到忐忑不安。

　　“好好想想。”何云霄小声嘀咕着。

　　眼前一幕一帧，在何云霄眼里就像数百幅画快速翻动，耳边能幻听到钟表的滴答声。

　　【哒，哒，哒】

　　“（到底是怎么回事！）”

　　默客所传达给何云霄的消息，不由得细思极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