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荆棘》程译舟

30、第 30 章

　　“听上去像是在道别。”

　　“……”陈临风似有难言之隐，想说的话如鲠在喉，只好换了句，“三日后的清晨，我们回家。”

　　“（三天的时间。）”赵恩泽担忧着把绻缩的背影留给自己的陈临风，当他把任意一份感情交给时间时，意味着他将被这份感情束缚。

　　“我不会干涉你已决定的事，但可以在临行前能与我说一声。”生涩且卑微的请求，赵恩泽也只在面对陈临风变得谨言慎行。

　　“好。”

　　做出的承诺如同坚硬无比的磐石，不容撼动，也正因此一颗患得患失的心终于在此刻获得短暂的安宁。淡香浮梦，终不能镂骨铭心？

　　翌日午后，神情低落的陈临风揣着篮子，从山路走到熙熙攘攘的街上，身上沾染着烧纸的气味。

　　“八文，就八文！你凭良心卖！”
　　“十文，真不能少！十文钱我都亏啦！你瞧瞧这菜叶绿得发油，再看看这梗，这些都是刚从田里摘的，新鲜！”
　　“你昨儿卖的八文，怎么今儿个就昧了良心，我看啊！（大声）你生意做不长喽——”

　　不远处祁原和赵恩泽正谈论着，祁原折好手里崭新的地图，收进自己的衣兜里。

　　“‘大铁块’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把我的荀柊叔叔藏哪儿了吧？”祁原双手交叉抱在身前，像个小债主讨债一样。

　　“我说得很清楚了……”赵恩泽注意到陈临风往他们的方向走来，话锋一转对祁原‘善意的提醒’道，“你可以走了。”

　　“荀柊叔叔不可能和不认识的人……”

　　还没等话说完，赵恩泽一把揪起祁原胸口的衣领，小小少年的身躯轻而易举地被扔进黑布隆冬的狭道里。

　　【扑通！】

　　【啊！】

　　“（说动手真动手啊！）”祁原趴在地上，仰视着站在出口处高大的身影，发觉赵恩泽的视线坚定地看向一处，“（他在看什么？）”祁原忍着身上的疼痛扶墙站起身，却看到令他震惊的一幕——赵恩泽伸手抚脸的动作，不像是阻止陈临风往自己这边看，难以想象在自己印象中看似冷酷的‘大铁块’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举止间似在对待亲密无比之人。

　　“要一起走走吗？”赵恩泽温和的语气犹如和煦的春风。

　　“走吧，顺便挑点猫食。”低迷的情绪笼罩在陈临风的周围，连说话都是漫不经心。

　　默默目送二人离开，不禁感觉到身上冷汗直冒脸上还挂起一副十分难堪的表情。

　　远方的山峦，山与村的交接处，繁华喧闹的集市。倾泻如墨般发丝，一袭莲子白黄色长衣，抚窗遥望的只影正为外面的景色着迷，令人迷恋的不只是如画风景，赏画人亦是。

　　“师兄……”

　　“小（肖）师弟？”

　　沉迷在‘（身姿）’美景中无法自拔的肖天宇没能抵过乔白的回眸一笑，不禁痴迷那一声‘小师弟’的亲昵。

　　“幻媞坪的药田开垦了一大半。”

　　“停了吧。”

　　“为什么？师兄何必对姓严的言听计从？莫非……是他要挟了你？”被拒绝的肖天宇怒气冲冲地转身背对乔白，攥紧双拳，不想把自己生气难看的表情呈现在在意的人眼中。

　　“……”

　　背倚窗，看向站在门口不愿面对自己的肖天宇，会心一笑。

　　“是又如何？”

　　得知答案的肖天宇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下一秒恢复成往日的平静，没有就此转身的他，还在思考着用一副什么的表情面对乔白。

　　“（的确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

　　从小看着肖天宇长大，他难过，受委屈的表情，记忆犹新。

　　“他抓住了你什么把柄，可以告诉我吗？”

　　“我的身世。”

　　“自打连理城出现变故后，谁人不知你‘万事晓’秦九良！你就说说‘不解踪’那儿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游手好闲的街遛子围成一桌，其中一人手盘黑檀木手串，身着赭罗色金葫芦纹长衫，乌丝半扎，还有仿佛能看穿一切的一双褐瞳。秦九良置若罔闻旁人的起哄声，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吹去水面上的白气，抿上一口淡茶，平稳放下手中杯。

　　“你是哑巴了，还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你这样还‘万事晓’呢！”
　　“要不换个名，叫‘三不知’吧！”

　　【哈哈哈哈哈】

　　一番冷嘲热讽也没能动摇秦九良，依旧面不改色地饮茶。这一举动倒惹恼了街遛子，一气之下打翻了正要送往嘴边的茶杯，秦九良的手也挨了他一掌顿时变得红一块，还差点误伤了坐在秦九良身边的自己人。

　　【啪！】【哐镗！】

　　“赵恩泽，你要这些炼晶石有什么用？”

　　赵恩泽手里抱着从集市中获得的大大小小的‘战利品’，陈临风则是提了几盒精致的糕点。陈临风拿着一块深粉色半透明的晶石对着太阳，仔细观摩着晶石，当光透过晶石连陈临风的眼睛也变了色。

　　“当口粮。”

　　“可以配酱蘸着吃。”

　　“晶石本身各具奇味，蘸了酱反而尝不出。”

　　陈临风听着赵恩泽义正言辞的阐述，以为晶石真的能食用，悄悄瞥了一眼赵恩泽确定他在看着别处，自己赶紧偷偷咬上一口。

　　“（好硬！）”

　　“姊姊快看，那个好看哥哥在吃漂亮石头！”一对可爱的姐妹路过，妹妹扯着姐姐的袖子，指着陈临风说道。

　　【噗哧】

　　“骗子！”陈临风羞红了脸，想着自己天真到真的去咬了晶石，简直无地自容。

　　“我怎么会骗你呢！”赵恩泽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真诚地说出心中话。

　　“证明。”陈临风抬手将晶石递到他的嘴边。

　　“陈临风，若是你冤枉了我，该怎么办？”

　　“你会尝到这块水晶的滋味。”陈临风才不上他的套，心想赵恩泽定不会咬这块坚硬的石头，盘算着让他回去后，带着狸花去逛逛，自己安安稳稳地睡觉。

　　【咔！】

　　一声干脆利落的晶石碎裂的声音，咀嚼的“咯吱咯吱”声，陈临风震惊地仰头看向赵恩泽那张不可思议的嘴。

　　“快吐出来！不能吃！”陈临风大惊失色地劝说时，赵恩泽已经咽了下去。

　　“临风别担心，我吃它们长大的。”

　　“低头，张嘴。”陈临风害怕赵恩泽误食晶石受伤，想看一眼口腔里是否有伤痕，在进行推断。

　　赵恩泽听话地稍弯下腰低下头，微张嘴。

　　“（竟一点伤也没有！）”陈临风抓住赵恩泽的下巴，不可思议地再次检查起来。看着近在眉睫的心中人怎么不会心动，就在赵恩泽要亲上去时，松开的手却先行一步，转过身说上一句，“牙口真好。”

　　眼看走掉的机会就这么不了了之，赵恩泽闷闷不乐地跟上陈临风。

　　“肚子痛不痛？”陈临风关心地询问赵恩泽，然而赵恩泽并未将心中的情绪溢于言表。

　　“不痛。”

　　赵恩泽没亲到，心痛。

　　“前面有人在干架，快去看看！”
　　“谁啊？谁和谁打起来啦？”

　　“哎呦，打成这样啦！”

　　陈临风置若罔闻地绕过热闹的人群，直到一空灵的声音叫住了他。

　　“陈临风。”秦九良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陈临风。

　　“你会心想事成。”

　　“谢谢。”一头雾水的陈临风出于礼貌的感谢他送来的祝福。

　　秦九良就像完成任务般撂下一句便转身走人，只见他后背的衣上被人写上了‘三不知’字迹信笔涂鸦，如同烙上强制的标签。

　　“喂！大铁块——”远处一人站在桌子上脚下踩着被他打倒的闲人，挥手要引起赵恩泽的注意。

　　“项圈上的提名不如将狸花的‘狸’改为梨树的‘梨’，如何？”赵恩泽此时此刻只想和陈临风待在一起，一边走一边说。陈临风随着他的脚步，也跟着继续前行。

　　“李屹！把我的荀……”祁原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嘴止言。

　　“梨花，如雪般纯净像个孩子的小名。”

　　“取什么姓名好呢？”

　　陈临风左思右想，决定就近取材。每当他要起名时，一群群奇奇怪怪的各种各样的名字呼之欲出。

　　“回去问问梨花的意见。”

　　一路上，陈临风沉默寡言，像在思考人生大事。

　　【喵——】

　　梨花抖抖耳朵，跳到越来愈近的脚步声，立马跳下桌蹲坐在门口迎接。

　　“梨花，我们回来了。”温柔亲和的声音宛如春风拂柳，脸上却有一点淡淡的忧伤。推开门，一甜美的猫声像在说欢迎回家。

　　【喵。】

　　一股劲地爬上陈临风的身上，赵恩泽将手里的东西放置在桌上，而后伸手接下陈临风手中的糕点盒和半块炼晶石。陈临风腾开了手托起爬到胸口位置上的梨花，在最近的凳子上坐下。

　　“这条红色的怎样，上面不仅有蝴蝶扣，还有小猫戏蝶图。”

　　赵恩泽挑出一条红色的项圈平放在桌上时，梨花一下跳出陈临风的怀抱，跑到项圈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小猫爪扒拉了两下丝带，瞧它没动静也没了兴致。

　　【喵。】

　　“是不喜欢红色还是不喜欢项圈。”

　　一旦陈临风的脸上不再有笑容时，连说话都是给人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梨花舍不得他待人亲近的模样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于是在陈临风面前翻身打滚，摆出一副俏皮可爱的样子想取悦陈临风。

　　【喵呜——】

　　陈临风接下赵恩泽递来的各色各式的项圈，整齐摆放在梨花面前。看着桌上的项圈，梨花嫌弃地绕开，孤傲地背对陈临风坐着作无声地抗议。

　　“哼（宠溺）。不喜欢就算了。”陈临风摸摸梨花毛茸茸的小脑袋，有点像两颗芝麻团。

　　温馨而又美好的画面，如白驹过隙，想要牢牢抓住它放进永不消逝的匣子里。

　　“你喜欢哪一条？”

　　“（一直在看我们？）”

　　当陈临风抬头与赵恩泽注视时，感觉赵恩泽认识自己很久。

　　“（是错觉吗？）这条群青色的。”

　　陈临风推了推群青色上有落花流水纹样和星月扣的项圈。

　　【咯—咯—】

　　尖锐的器物与石头发出的声响引起了陈临风的注意，梨花正在啃那块被赵恩泽咬下半截的晶石。

　　“松口！”陈临风拿起晶石，梨花的嘴和前爪像黏在上面难舍难分。这时陈临风有了个想法，用手中的晶石画圈，梨花也跟着旋转，就是不松口不松爪。直到梨花转得晕头转向才不得已放弃。正玩得开心的陈临风丝毫没察觉到已来到身后的赵恩泽，赵恩泽将项圈扣在陈临风的发扣上时，陈临风伸手去找赵恩泽在自己头上做的手脚。

　　“怎样？”当陈临风摸到绑好的项圈时，双手扶在桌沿，身体向前倾身头上变化出两只和梨花颜色一样的猫耳，即便是第一次变化出猫特有的地方，还能很好的控制，尾巴竖起像个不完整的问号，被自己的能力感到得意。

　　“好看。”

　　“住手！住手！”

　　赵恩泽见毛绒绒的尾巴，忍不住上手体验手感，娴熟的撸猫手法让陈临风觉得赵恩泽以前肯定是个养猫老手。陈临风聚集不了精神解除变化，顶着脸上的红晕，拽回自己的猫尾，以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命令赵恩泽。

　　“把买的猫食和小瓷碗拿出来，梨花要吃东西。”脸上再怎么拒绝，可那条表示好感的尾巴状态依旧。

　　“你自己去。”

　　“不要碰我。”陈临风再次提醒赵恩泽把多事的手离开自己的耳朵。

　　“高超的变化术。”赵恩泽一边抚摸手感逼真的猫耳，一边赞叹陈临风这番以假乱真的变化。

　　【喵呜——】

　　“行，我去找。你就站在这里。”陈临风警惕地转身身体贴着桌边，紧张担忧的像猫一样把尾巴藏在两腿之间。

　　“你怕我做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吃这个！”

　　陈临风手向后摸像在找一个物品，半块晶石得手后递到赵恩泽的面前。

　　【窸窸簌簌】【嗷呜。】

　　梨花自力更生，靠天生灵敏的鼻子找到了自己的猫食，用鼻子拱开半封的包装，大快朵颐地吃上这顿大餐。

　　【喵呜，喵呜，喵呜】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袋子里的动静，赵恩泽趁这微不足道的时间，抓住陈临风拿着晶石的手的手腕，陈临风成功地解除了变化，赵恩泽是懂得转移陈临风的注意，轻轻一扯陈临风没站住向前走了两步，又听得‘咔嚓’一声，手里的晶石被啃了一半下去，咬下时无意间双唇轻触到陈临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