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敢想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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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兰林宫。
久居贵妃之位的吕芝兰，在岁首之后，身体就日渐羸弱；在杏月春风里的最后一天，终归还是支撑不住了。
此时，皇帝正坐在纱幔前，听床上之人说临终之言。
“陛下，芝兰只有最后一个请求：求陛下追封我盈益侄儿为候……”
“贵妃糊涂了，吕盈益对大启无功，岂能封候？吕家是商户，朕已破例让吕家长孙参加科举。贵妃不可再提，踰制之事！”
“陛下！陛下明知，先皇后的外孙与刺客一案有瓜葛！为何还要在岁首宴上，封他为候！陛下还想如维护当年的皇后一般维护她的后代吗？！”
“贵妃慎言！延宁可还在殿外跪着！”
“陛下，臣妾和恭王的生母，在潜邸先后怀过六个孩子！全都被先皇后所害！若不是宏谦被你带去了战场，他也会和宏辉一样死在诚州！”
皇帝压低声音不耐道：“你还要朕怎样？！朕早早就给皇后下过绝嗣药，在得知她害了宏辉后，又给她下了毒药，让她在皇后位不满两年就薨逝。朕已经罚了她，处理了她！”
“陛下在意别人看法的同时，又享受运筹帷幄的成就？喜欢先将人架到高处，再悄无声息的除掉？！全然不顾我们受到的伤害！那延平和她的驸马还有他们的儿子，陛下何时处置？!无难和延宁母子相别二十年；臣妾的女婿和侄儿因他们而死！陛下这次，打算下毒还是什么？陛下！早做打算啊！你不可能一直都有尽在掌握的感觉！贪恋蜂蜜的苍蝇，都是死在蜜浆里的！”
皇帝已经不想再看到，这个有着将死之态，还语无伦次说着疯话的人！
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兰儿和年轻时判若两人，恩爱两不疑也早就成为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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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翻滚着，雾气升腾着。贵妃娘娘薨逝刚过百日，延宁公主一人独坐亭中，唯有惆怅陪伴。
“母亲，这里湿气重，不可久坐，儿子陪您回去吧。”
公主溢满水雾的眸转头，不知是琛儿回来没多久就出去独立建府，还是因为成如不在的缘故，她总觉得他们母子陌生了些。
用丝帕沾了沾眼角后，她说：“你怎么回我府里了？是不是国公府太冷清？想吃什么跟周嬷嬷说，让她去准备。”
本就少语的高晟絮今天犹为沉默，他扶着母亲回到萱堂，并在堂中跪下。
因失母哀戚百日的公主，犹如惊弓之鸟般，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怎么？！”
“母亲，孩儿有事相瞒，实为不孝。孩儿在袭爵那日，向陛下自请带兵去峪东州，抵御来犯的金兵。陛下封我为抗金总兵，明日就要启程，孩儿特来向母亲请罪！”
“……外御强敌，保境息民，创清平盛世。我儿壮志凌云，很好……”
公主轻颤着唇说完了这句话，想起送夫君离开诚州的那一晚，立刻泪水涟涟，一切都是那么相似……
“母亲！”
高晟絮有些不知所措，说起来，他并不了解他的生母，特意瞒到今日，也是怕她伤心。
过了许久，公主突然问：“成如，成如来信了吗？”
跪在地上的人有些委顿，无言就是答案。
“是我，是我一手将你们推开的……我多年哀伤丧夫之痛，执著寻子，忽略对母妃尽孝；我大意疏忽，少于防范，让你从小失母，孤独少亲地长大。我不顾你的感受，多次请姜家上门做客，撮合漫漫和你，令成如躲避与你。为子为母，我都不尽责，所以你们都想离我而去……”
帕子被泪水打湿，高晟絮接过嬷嬷手中水盆，换洗巾帕。公主看着孝顺的儿子，更觉内疚。
“成如，成如的生辰就在腊月，就是盈益，死的那一天。因是他生母的忌日，成如他，从未过过生辰。母亲也忘记了这件事，从未为他庆祝过。那孩子，我对不起他！因我一念之间，他留在了府中，被当成小猫小狗，由仆人喂养。后来我听信别人的错言，将那孩子仍在寺中自生自灭十年……我准许他回府后，他一直都敬我尊我，努力为我的忧愁出谋划策。弱冠之年了，我也从未想过为他娶妇；与你有情后，他在意我的感受，又拒绝于你。我于他有愧……”
高晟絮口中说着劝慰母亲的话，洗巾帕手却顿住；他想，他会不会越来越不敢想念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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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江王府背靠一座山峰，雾瀑滚下山林，显得府中大厦云谲波诡。
边疆的军机政略，有长史和谢霖在，成如就只是一个盖章的“工具人”。
看到成如神情恹恹，谢霖嘲讽道：“县衙与王府的公务相比，是小巫见大巫。王爷做着不擅长的事，着实辛苦了！”
成如一气之下离开办公处，却看到有人在他途径的御苑做法；走进一看，桌上兀然是，昨晚吓到他的那只黑猫！
昨夜下了场瓢泼大雨，成如被雨打声吵醒。他下床点燃灯烛，正准备喝茶时，忽听背后有一声琴音！
回头看去，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是老鼠？还是什么？看来琴挂在寝宫墙上颇为不妥。
他将茶送入口，猛不丁与近在咫尺的怪物，对视！
若不是浅绿色的眼珠在转，成如都看不出那雪白的是脸，所以立在桌上的乌黑之物是只猫？脸上的雪白是香粉？
茶杯落地的声音引来了小宦官元顺，他赶走了这只“小怪物”。早上的时候，问起沈修，他顿了一下，才说那是紫芙姑娘的猫。
而紫芙姑娘是谢霖宫苑里，众多宠爱之一。同样被起了药名的女子，还有花楹、青黛、白薇、鸢尾、蝉衣、云苓……
成如看着被开膛破肚的猫，只觉自己罪孽深重,若他不多问了一句猫的出处……
谢霖出现在成如身后，添盐着醋般说，紫芙已被施了箭刑！
成如惊愕之下回头：“为何？！”
“她没有看好她的小畜牲，惊吓到了王爷，该死！在此做法，是替它的主人向王爷恕罪。”
成如大喊：不必！全部撤下！把元瑞叫来，取银子葬紫芙和猫。
谢霖跟着他进了寝宫，成如怒问：“国公还有事？！”
“王爷好像生气了？为了赔罪，我将我院中女子统统送给王爷；我走后，她们就靠王爷来怜惜了。”
要走？！终于！
不一会儿，九位婀娜妩媚、嫣然含笑的女子，站成一排，供人评介。
“白薇的手脚最小，鸢尾的脸蛋有肉，云苓的眼最大，青黛……”
成如一边冷眼听着，一边思索着：他是皇帝派来分权制衡的，谢霖已经观察过他一段时间，看今天所为，显然是更厌恶他了。
“王爷，奴家蝉衣，伺候您喝茶！”
甜腻娇软的声音让成如的臂上起了寒栗子，茶让元顺接了过去。
“国公何时走，需要践行酒吗？”
谢霖的脸唐突地在他面前放大，成如被似虎盼的眼盯住！什么时候靠近的？！做什么？！
“近处端详，竟比女子的还白嫩。王爷真像我一个熟人，他的五官柔媚似女子，王爷则更像雌雄难辨的少年。王爷不是弱冠了吗？怎么还像个孩子？”
“娃娃脸不知道吗？本王会永远显年轻！”
谢霖桀然一笑，说道：“哦～回复王爷之前的问题，宴就不必摆了，我即刻就走，很快就会回来！”
元顺将女子们送回东苑后，回道：“王爷，安国公果真带着几个亲卫，走了。”
“收拾一下，本王午后要出门。”
“是！”
成如带着元顺和四个贴身护卫从西华门低调出去；护卫中有无难送他的丁一，成如见到他，莫名地觉得心安。
皇帝一定吩咐过他还不能早死，所以在他们六人之后，护卫长江周还带了一队人远远跟着。
早前接见交远州布政使时，给他的回礼中藏了一封信件，成如想与这位布政使私下见一面真难；等了月余，今日才有机会。
有丁一跑腿的高效率，他们很快选定见面的地方，南余寺。
静江府是山水圣地，南余寺就在本地东南位的静江西岸。
成如边上踏道，边观摩道旁几百尊罗汉雕像。
罗汉们或立或趺，或坐或卧，有形有神，生动逼真；此地雕工的技术比大国恩寺的不逞多让。
踏完最后一阶，迎面是被诸峰环绕，绿荫如盖，青松翠竹的佛殿；阑干下，大好河山尽收眼底，美景令人如初如醉。
进入正殿，代表戒、定、慧的三支香燃起，令持香人的心中，短暂回归清净祥和。
成如把香插入香炉中，于佛前拜垫上礼佛。
直到丁一向他打了手势，成如带着他一人去了位于寺院最后一进的藏经阁；二层小楼的八角书棚下，正是布政使李康成。
成如拦住李康成的跪拜礼：“时间不多，不必寒暄，说正言吧！本王听说你和沐王府有些关系？”
“是，王爷。下官最初在黔宁州就职，沐王府对某颇有关照。后来下官的小妹还嫁与沐王府的六公子为妻。不过，下官和沐王爷并没有见过几次面，毕竟交远州和黔宁州都有可直达天听的虎贲卫。”
成如浅笑一声：“那倒是，不然我们也不会在此地见面。本王直说了，明眼人都知道，我来静江府是为陛下分忧。但本王初来乍到，一定比不上与谢霖分庭抗礼十几年的镇南王府。”
“王爷需要扶持？”
“不只如此，我需要尽快回京！”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不敢想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