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莽撞》何畅

37、可恨

　　周梦鱼不知道在楼下站了多久，等回过神来，周围空茫茫一片，空气中有烟花爆竹爆炸过后残留的硝烟气味。

　　他要挽回，他们不能分手，他要和贺得鹿说清楚，不能就这样分手。

　　周梦鱼站得太久，双腿有些僵硬，他跌跌撞撞跑回家里，拿出手机给贺得鹿打电话。

　　电话拨出，周梦鱼屏息等待。

　　——

　　贺得鹿跟他爸大吵一架后，被贺爷爷劝回了自己房间。

　　贺得鹿一个人坐在床上，半响没动。

　　过了许久，贺得鹿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了之前从于喻之那里搜刮来的照片。

　　那时他们一起打篮球，于喻之偷拍了好多他们的照片，有单人的，也有他和周梦鱼的各种错位照以及合照。

　　贺得鹿一张一张翻看着，每一张周梦鱼都很好看，笑着的很好看，不笑的也很好看。

　　看着看着，又觉着可恨。他接受自己是不是就是为了解决那个黄毛，他接受自己的时候有多少感情因素？

　　贺得鹿恍然，周梦鱼甚至从没对他说过喜欢。当他被拥抱、被亲吻，会觉得恶心吗？会觉得自己趁人之危吗？

　　恐怕在周梦鱼的心中，自己和那个混混没什么两样。

　　周梦鱼，真是可恨。

　　他把自己也变成一个混蛋了。

　　一滴泪落在手机上，砸到了“周梦鱼”脸上。

　　他想起下午听到的小鱼跟和棠棠的对话，他说，“我只是为了摆脱廖文彦，毕竟贺得鹿很厉害。”

　　他在角落里本想等他们聊完再给小鱼一个惊喜，没想到自己却得知这么一个秘密。

　　他像是毫无防备地被人开了一枪，只能钉在原地，耳边是呼啸的裹挟着冬风的枪声。

　　他霎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有一瞬间他甚至想笑，毕竟自己竟还有一丝可取之处。

　　周梦鱼真是个狠人，如此忍辱负重，他都有些佩服了。

　　听到和棠棠后面的话，他竟有些心软，还有些心疼小鱼，全都是那个黄毛的错。

　　下午他就是打得不够狠。

　　他不禁唾弃自己，人家都不喜欢你，你还上赶着心疼人家。

　　可恨，可恨。

　　贺得鹿眼泪啪嗒啪嗒掉落，砸到“周梦鱼”身上。

　　恰在这时，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进来，是周梦鱼。

　　贺得鹿看着屏幕上的眼泪，条件反射地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贺得鹿有些发楞，他用手抹了抹脸，又用袖子擦了擦手机屏幕，静静地捧着手机。

　　果然，电话又来了，贺得鹿即刻接通。

　　迎面却是他爸的一张黑漆漆的大脸。

　　他不死心地扫了眼账号名称，确实是给他爸的备注。

　　贺得鹿心底一阵扭曲，飞速点击挂断。

　　可恨，可恨。

　　——

　　第二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本学期最后两周开始了。

　　周梦鱼昨晚被挂断电话后，攥着手机纠结磨蹭许久，没有勇气再打一次。他寄希望于今天能当面和贺得鹿聊一下。

　　他找了几次机会，在课间主动去找贺得鹿，可是贺得鹿像避瘟神一样，躲他远远的。

　　连体育委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他撞了下贺得鹿胳膊，“怎么回事啊？平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你这脸，他打的？”

　　“没影儿的事。走，打球去。”

　　“哎，他好像在看你。”

　　“别管。”

　　中午、晚上，贺得鹿都没有跟周梦鱼一起吃饭。

　　周梦鱼、和棠棠、向所新在食堂一处吃饭，贺得鹿和体育委没跟过来，和棠棠还有些不太适应。

　　和棠棠、向所新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向所新眼神扫了一眼周梦鱼又迅速收回，向和棠棠发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小鱼子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和棠棠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左右晃了晃，同回一个困惑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啊。”

　　向所新瞪大眼睛，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都不知道。”

　　和棠棠扫了远处正和体育委说话的贺得鹿一眼，眯了眯眼。

　　“他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向所新也偷看了贺得鹿一样，指了指脸上，摇了摇头。

　　“这脸不会是小鱼子打的吧？”

　　和棠棠眼睛乱动又一瞪，眉也挤在一起，极不认可的样子。

　　“胡说八道，小鱼子才不会打人。”

　　向所新眼神点了一下和棠棠，眉毛一提，一副你来说说的样子。

　　“那你说怎么回事。”

　　和棠棠眼睛叽里咕噜在眼眶里狂转，一会恍然大悟的样子，一会骄傲臭屁的样子，一会又气哼哼的。

　　向所新看迷惑了，解码失败，歪了歪头。

　　和棠棠又给解释了一番，眼睛咔嚓咔嚓的眨啊眨。

　　周梦鱼心不在焉地吃着饭，突然发觉身边好像过于安静了，他抬头就看见和棠棠跟向所新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你们不吃饭吗？”

　　——

　　贺爸今天一整天都在反思，昨晚都没睡好，早上吃早饭见到儿子的时候还有些心虚。

　　他儿子长得都要比自己还高了，昨天竟然还被自己挤兑哭了，他有种大人欺负小孩的感觉。

　　贺得鹿小时候有那么一阵很乖很可人的阶段。

　　当时他刚开始做生意，每天家里、医院、公司三头跑，还时不时出个差，整个人像个不断挨抽的陀螺，还是个被劈成八掰的陀螺。

　　他每次进病房前都去洗手间或提前在家里洗把脸，简单收拾下自己。

　　他在小郁面前神采奕奕、手舞足蹈，给她讲如何如何又做成了一单大生意，给她讲在外做生意遇到的人和事。

　　小郁带着病容，问他，“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我从没告诉你，其实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他故弄玄虚，拉着长音，“我想当个大老板。”

　　旁边贺得鹿听到了，看了看他爸，没说话。

　　在小郁做检查时，他和儿子坐在门外等，他儿子偷偷摸摸看了他好几眼，他也没说话。过了半响，贺得鹿小大人似的，“你像个熊猫。”

　　他笑了声，“你才像熊猫。”

　　“黑眼圈，代表很辛苦。”小贺得鹿犹豫了一下，“你骗人。”

　　面对儿子的“指控”，他显得无动于衷，“哦，那我是坏爸爸喽？”

　　没想到，他儿子摇了摇头，“你是会骗人的好爸爸。”

　　贺爸一愣，没想到从儿子嘴里得出这么一个评价。

　　“就冲你这句话，等着当富二代吧”，贺爸弹了小贺得鹿一个脑瓜崩儿，“你小子运气太好了。”

　　小贺得鹿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是富二代？”

　　“就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人。”

　　原本就想让他当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来着。

　　——

　　州城网吧，廖文彦坐在电脑前，动作一大，就忍不住吸气。

　　旁边红毛一看，就知道他廖哥肯定吃了个闷亏。

　　红毛眼神转了转，他廖哥手里握了这么个大杀器，怎么不善于使用呢。

　　红毛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廖哥，我手机没话费了，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不？”

　　廖文彦掏出手机扔了出去。

　　红毛笑着接过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