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乱》又灯

8、规则

　　“喂！不是我要管！”宋写试图叫住人：“老师让我当你对象！”

　　“每天都看着你！”

　　“你不愿意记得反抗啊！！！”

　　对方没理他。

　　宋写舞着双手朝程易的背影一顿比划，终于是自讨没趣走进了那不知道到底幸不幸福的小区大门。

　　没一会儿，他又偷偷溜了出来，尾随看着那个身影刷开了马路对面豪华明亮的某某府社区。

　　这附近最贵的楼。

　　果不其然，程易的生父很有钱。

　　宋写回想起二中树洞里一众网友对他们程大校草的评价——典型惹眼人设，但由于离经叛道成绩下滑暂时遇冷……

　　目前，树洞校草排行榜的榜首，是过去和程易同班的蒋天新。

　　“省重点的学生可真务实，这玩意儿也要看成绩，不是看脸就行了吗……”宋写转着手机，准备恶补一圈某人的八卦。

　　以防下周真要接管这个逆子！

　　高三生稀有的两天周末，宋写不是在泡树洞看奇闻，就是在全副武装打扫老房子。
　　他将客厅卧室里里外外全都认真消毒了一遍，把用不了的旧物打包联系拖走，又给新到的桌椅餐具做了新成员确认，才最终有了家的实感。

　　没办法，那次孤身翻垃圾桶染上的哄臭味过于刺鼻，小少年被亲爹玩笑了整整一个月才消停，他现在极其爱干净。

　　宋某自诩是天底下最爱干净的男人。

　　刘念倒是每天都要过来看看，似乎对独居的宋写根本放不下心。
　　过去母子间的交流只有分数，或许是年纪大了想要回归家庭，想要重新建立良好的亲子关系，刘念出乎意料的关心让早就比母亲高出一个头的宋写很不适应。他想让刘念安心在市区过她的新生活，别总来来回回瞎折腾，便提及自己从下周开始会在学校吃食堂的计划。

　　“二中住宿生多，新校区又大，到处都是意见箱，听说整改后的食堂水平在全省排第一！”

　　“天天吃食堂怎么行，多没营养，你现在课业压力大，马上高考了，还是要注意一点。”刘念收拾着冰箱里的备用菜和一箱箱营养剂念叨着。

　　“都吃十几年了，早面黄肌瘦了。”宋写嘀咕着，“自己做还浪费时间……”

　　老宋并不擅长做饭，刘念也总不在家，从小到大，宋写的胃不是被学校食堂喂饱的，就是被单位食堂喂饱的，他早就习惯了。
　　好在他从不挑食，肚子一叫吃啥都津津有味，再不济也比过去的小程易壮实很多。

　　刘念说：“以前爸妈都忙，现在有时间了，能给你做一顿是一顿。不用你动手，妈有时间就过来……”

　　还没讲两句话，刘念的手机就一直在响。接通电话后，刚刚还决定每天来回跑的母亲立刻面露难色。

　　透过轻微的电话漏音，宋写也猜到七八分，估计是那边两个小的正吵着闹着要去游乐园，而许远川，也就是刘念的现任丈夫，特意来电希望今天下午她能与全家同行——出游是一位继母和小孩子拉近关系的极好时机。

　　“行了，您去吧，在这里总走来走去的，影响我学习。”宋写和母亲说道。

　　“要不，你也一起去玩一下？”刘念提议，“周末嘛，晚上吃了饭我再送你回来。”

　　宋白眼：“明天周一要考试啊我的亲妈，不是让我逮着机会进火箭班吗，怎么能在这节骨眼掉链子，平时成绩对转班多重要啊。”

　　刘念说：“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宋写不禁皱眉：“妈，我男的，马上十八了，还要去游乐园？”

　　刘念：“……”

　　宋写直言：“妈，我爸是老宋，我也马上成年了，真没必要和那边有往来。您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这后妈可不好当，多上点心吧。”

　　宋写又说：“现在这房子归我一人所有，是您同意放弃争夺老宋财产的哈，拜托您以后也少来，男人很多秘密的。”

　　刘念瞟了他一眼，说：“小小年纪有什么秘密，高三了，不要有别的心思，好好学习，明年我绝不管你。”

　　宋写边说边把母亲请了出去，“知道了，知道了，您慢走～”

　　宋写直接把刘念送出了知幸花园。

　　在路边看着熟悉的车辆扬长而去，少年终于是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母子俩并不熟悉。

　　老宋去世后，刘念时不时就会回崇州住几天。他们谁也不会提及那场意外，像是为了好好生活刻意去忽略那场悲剧，却总让气氛变得更为尴尬。刘念又是个火爆脾气，碰上什么观念不同的地方，任何生活小事都要和他理论一通，时间一久，双方都不愉快。

　　后来，宋写就不喜欢待家里了。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亲妈就会突然到访。少年虽然不做什么亏心事，但总有一股被盯梢的感觉，连上厕所都不安稳。

　　他还是喜欢只有大老爷们的家。

　　老宋在的时候，刘念几乎不回来。

　　他有点想老宋了。

　　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新学期的回魂大考。

　　上周柯志雄就和宋写提过，回魂考只是基础巩固，算是二中的老传统，让他不要过于紧张。但宋写可从来不是什么游刃有余过目不忘的真学神，顶多算个笨鸟先飞的伪学霸，对于知识点的灵活掌握全靠见得多。
　　为了不给各位老师丢面子，昨晚少年啃着老面包抱了一晚上的佛脚，导致睡眠不足头重脚轻，今天整个人都有点迷糊。

　　等宋写领完新课本回到教室时，走廊上挤了不少同学，正在观摩本次考试的考位分布图。

　　二中向来不会直接公开成绩排名，月考考位都是系统随机安排的，各班级会在教室门口贴上两张纸，一是原班学生都去了哪，二是都有谁来这个班。

　　相互之间如果连续好几次都凑在同个考室，那绝对算得上是莫大的缘分。

　　还有小半节课的复习时间，柯志雄适时进教室给大家又搅了搅浑水。

　　“上周五班会，有个事儿忘了说，之前也提过，不过还没实施估计你们都忘了。”
　　柯志雄说：“从这学期开始，咱班要开展学习对子活动了啊，赶早不赶晚，就按这次考试成绩安排吧，正好凑够50号人。”

　　“你们的桌边柜马上到了，加上这周末也没人来贿赂我，我看，要不大家都和自己的对子做同桌吧！”

　　“这样平时上课自习的时候都好有个照应，要不共同进步，要不相互堕落，反正都是携手同行，走哪个方向你们自己定，各位意下如何？”

　　“啊……”
　　台下一片哀嚎。

　　柯志雄笑道：“啊什么啊，说有奖励的时候一个个不都挺开心的吗，每次考试对子之间排名上升都有赏哈，我和班委拟了一个游戏规则，等出成绩再公布。总之，升最快的有大礼！当然，下降也是有罚的，有得有失，你们自己掂量着点。”

　　大伙儿立刻窸窸窣窣一片。

　　“奖励不会是试卷吧？成套成套的那种……”不知道哪个人才提了一嘴，众人顿时又泄了气。

　　“我是这么狗的人吗？一群小没良心的！”
　　柯志雄看着时间拍了拍手，说：“行了，赶快动起来，别逮着这点时间复习了，收拾完都出去吹吹风清醒一下，等会儿其他班同学都到了，你们还在这里占着坑，快快，动起来。”

　　“知道啦，知道啦～”
　　几个闹腾的男生纷纷带头站起身，班里的各种响声都大了不少。

　　结对子当同桌……

　　宋写还以为柯志雄能有什么更好的策略，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样，把这两件事合二为一，选对子的同时也是选同桌，让一切变得理所应当起来。

　　也顺利把选择权交给某人了。

　　宋写将脖子往左侧一扭，发现程易依旧在看手机，目不斜视，耳不旁听，死了一样。

　　呵，这个最关键的某人竟然不在线？

　　为确保信息有效送达，在抱着一摞新书放到教室后墙的过程中，宋写特意路过了目标椅背，在四周嘈杂氛围的掩护下邀请道：“怎样，要不要和我成一对呀～”

　　听罢，程易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什么表情？

　　这人皱眉了？

　　皱了。

　　抬头纹都出来了，嘴角还扯了一下，很不爽的样子！

　　宋写撇撇嘴，自己到走廊外查看考位去了。

　　不想成一对，就考好点呗，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他明说吗？

　　他也不想管这茬啊！

　　烫手着呢！

　　还有那到底算什么眼神，怎么怪怪的，这人把他想成什么了……

　　果然，在宋写记下考位准备溜之大吉时，身侧悠悠地飘过来三个字：

　　“我，恐，同。”

　　正背包出门的程易和他擦肩而过，还在少年头顶扫了一圈，装作看不到人的样子。

　　宋暴躁：“谁他妈……”

　　后排的同学纷纷侧目。
　　作为成绩优异的插班生，宋写只好礼貌闭上嘴，并用眼神予以最为大声的回应。

　　草！

　　不就高了半点吗？

　　至于秀这个优越感吗？！

　　他好歹也够着180的黄金线了！大家都没到2米！牛逼个毛？！

　　一定是来自命运的嘲讽。这场考试，宋写和程易一起被安排在楼下18班，整个光棍班只有他俩凑一对同路。

　　宋写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时间点，各大教室的结界已经全然打开，即使随意进出其他班级也不会被冠上侵犯领土的中二罪名。
　　宋写下到楼梯口时，远远就看到程易正和一群男生在走廊打闹，毫无心理包袱，也没半点跩王的逼样。

　　在喧闹的起哄声下，程易被众人围着转，看得出来和大家关系很好。

　　“程程大宝贝！每天就两层楼也不回来看你的小甜心一眼，真是想死我了！”
　　其中一个细狗男直接大叫着上前搂住程易，一路贴心地把他往座位上领，腻声说：“来来，位置都给你腾出来了，绝对一等一的风水宝地，这次可要好好考哇！”

　　“你的座？”
　　程易把挂自己身上的人扒拉开，一脚移好了位置，嫌弃道：“那是有点晦气。”

　　“什么晦气？！这四周都是我的仙气。”对方并不介意，还给他重新用手肘擦了一遍桌面，又像模像样呼了一口：“仙气！”

　　“别恶心，桌上都是你口水。”

　　“……程易！你这狗！别不知好歹！！”

　　程易又被逮着闹了一阵。

　　宋写整个人呆在教室后门看着，一副浓眉拧到变形——这人不是说自己恐同吗？那怎么和那个娘炮这么要好？还动手动脚的？！

　　“新来的转学生好像也在这里考，听说顺利的话，学校会把他放来咱班……”细狗男继续说：“估计就是冲咱班才转的学吧，谁没事高三还要转学啊，大宝贝你认真点考呗，你回来，把他挤出去！”
　　“就是就是，程老大啊，我们好想你啊，你一走班里的妹子都蔫了一大半。”其他同学跟着应和。
　　“晚自习也没人带咱开黑了，天天只剩刷题写卷子，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真怀念有草哥的时光。”另一男生揶揄道：“不像某些傻逼草，也不知道刷了多少水军才上的位。”
　　细狗男：“你再说？！”
　　某男生：“嘿，难道还有假，你不就偶尔考个第一啊，看把人给得瑟的……”

　　火箭班里好些还没出发去考场的男生都回来围着程易玩笑，根本没注意到监考老师已经进了门。

　　“蒋天新，你考场在对面楼，全班最远，还不快去！”

　　只见那个细狗男一脸惊呼地应了声，慌忙拽起书包就直接冲出教室，还差点撞到了等候在外的宋写。

　　“抱歉抱歉！赶时间！”

　　这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横冲直撞跑下楼，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蒋天新？

　　宋写听着名字对着号，下一秒，他直接自我怀疑到脸上起了褶子。

　　就这傻逼样……

　　省重点的评草活动到底给考试成绩加了多少权重？！

　　宋写又回头看了眼空荡的楼梯间。

　　他突然自信心爆棚。

　　18班的原班同学散得差不多了，等候在外的考生陆续进场。
　　这个考场的监考官是二中资深教师梁珩，1718班的语文老师兼火箭双班班主任，和光棍班的周莹教龄相同，但脾性绝对天差地别。

　　在正式转校前，刘念就总托关系想搭线，希望能让儿子直接入到梁珩名下，宋写也因此听到了不少江湖传闻，自然认得这位心狠手辣的灭绝老师太。

　　梁珩对自班学生个个了如指掌，从进门开始就逮着几个跑不掉的倒霉蛋一一数落，教室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被安排在本班考试的尖子生们只好静默低头，避免与老师太进行正面交锋。那滋味，苦不堪言！

　　宋写算是明白刚刚那人为什么跑那么快了。

　　这么一比较，他还是更喜欢和谐友善的光棍班氛围……在梁珩的地盘念书，这苦日子，和崇一地狱模式根本没区别……

　　摆好考试用具，宋写才发现自己和程易都在同一橫排，两人之间隔了几个考位，程易就坐在右侧靠窗的位置。
　　他扫了眼对方桌面，只看到一支水笔和半支铅笔，连块橡皮都没有……一看就没打算要认真对待！

　　呵，这对子没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