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乱》又灯

18、底气

　　宋写：“哈？”

　　这人还想男女通吃？？

　　宋写横竖扫了程易一眼。算了，今晚特殊，这点点牺牲嘛……他也是可以的。

　　“嗯，我邀请你，咱俩都成一对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前提是你要考回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不是，我就这么拿不出手？？”

　　程易点了一下头。

　　宋写：“……”

　　问题不大，他心态好。

　　今天是个好日子，现在是个好时机，宋某愈挫愈勇，还准备再伺机提一些硬茬。

　　他继续说：“不喜欢柯佬这个游戏的话，那你努力点回去呗，你的小甜心还在18班等你呢，舍得让他天天独守空闺嘛！回去就有人好吃好喝供着你，还带你赚钱，多好！”
　　程易评：“不好。”
　　宋写问：“所以为什么退出火箭班？”
　　程易说：“太烦。”
　　宋写又问：“谁烦？老师太，蒋天新，还是都烦？那你嫌我烦不？”

　　程易评：“烦。”

　　宋写立刻把刚松开的奶瓶当凶器抓了起来，还一次性单手多拿了几个，张牙舞爪地冲眼前人喊道：“嫌烦就不要和我凑一对！”

　　“早就和你预告了，这对子就是一头一尾配的，你都知道游戏规则了，稍微考高点不就行了吗！”

　　“鬼要和你成一对！！！”

　　程易指了指在少年手里摇摇欲坠的几个奶瓶，开始数数：“摔坏瓶子一个赔三块，这一箩筐有一二三……”
　　宋写怒：“又不是我买的！”
　　程易抬眼示意：“有录像。”
　　宋理亏：“草……”

　　某个怂货确认现场环境后，立刻乖乖把奶瓶子一个个放回原位，并快步驶离了案发现场。
　　他不忘回头喊人跟上：“走快点，别在学校丢人现眼！”
　　程易说：“你那桶也挺丢人的。”
　　宋写怒：“闭嘴！还不是你买的！走快点！”

　　“走快点！！！”

　　今天是个大晴天，此刻晚间的天空特别高，少年的心情没办法不愉快。
　　没气两步路，宋写就开始拿肩膀撞人，继而摇摇晃晃翻找零食桶，嘴里甚至哼起了生日歌。

　　“来，我是暖男，我叫宋温暖，给你送温暖来了。”

　　宋写掏出一包双色饼干条递给程易，咧嘴朝他笑了一下，说：“喏，你的，生日快乐！”

　　“好好走路。”
　　程易接过一包冰冰凉的温暖，摁住人无奈笑道：“刚想起来吧。”

　　“欸？你别揭穿我啊！”

　　宋写立刻找补：“这也不能怪我吧，咱俩都几年没见了，某人啊，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哪知道存活状态……再说了，过去都没这习惯，我小学毕业就没再过过生日了，又不是小姑娘，哪来那么多仪式感，你不也就那年最后一次过吗，还要程阿姨求着你吹蜡烛……”

　　程易应了一声，顺手拆开包装袋，把第一根饼干条从底部戳出来了些，很自然地递到宋写嘴边。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好东西，少年微微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笑嘻嘻啃起甜食来，不忘及时给予赞赏：“不错不错，有进步，还知道先孝敬你哥了！”

　　程易说：“我18，比你大。”

　　“哎哟，成年咯，牛逼得很呢！”宋写啃着小饼干，贼眉鼠眼怨念道：“切，比我大又怎样，我还多救了你一命呢！没我？某人就直接夭折在那条放学路上了……天妒红颜英年早逝，还哪来的福气享十八！”

　　程易无奈看着手里的饼干条又少了一半，应道：“是，是，命都是你的。”

　　宋英勇：“不客气！”

　　一整包零食程易只吃了两根，其余都被宋写抢走了。
　　宋写吧唧吧唧吃爽后，看着空荡荡的包装袋才幡然醒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立刻从桶里掏出另一袋送给程易。
　　毕竟老宋走后就没人这么照顾过他了，还真有点难为情！

　　程易把被掏空的饼干袋丢进巷口的垃圾桶，接过新温暖后，又直接给某个馋鬼放回了桶里，说：“行了，一脸舍不得，留着自己吃吧。”
　　宋写摇摇头，索性把整个桶推到程易面前，大方介绍道：“你生日，你最大，给你给你，随便拿！但程易你信我，这个，这个，真的，最好吃！”
　　程易嘴角上扬，揶揄道：“感情刚刚是挑了个不爱吃的啊。”
　　宋某极力反驳：“我没有！那个也很好吃！”
　　程易想到刚刚手里才拆封几秒就被清空的包装袋，笑着说：“嗯，看出来了。”
　　“……”宋写再次把零食桶抱回怀里，愤愤道：“谁让你动作慢！我明天再买一桶给你行吧，买一车给你！”
　　“不用，停产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给你补到够！”
　　“小声点，别扰民。”
　　“狗！”
　　“安静。”
　　“汪，汪汪。”
　　“……是不是傻？”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两个少年一路闹着跑过了闻烟巷。
　　在知幸花园门口分离时，宋写再次叫住了程易。
　　虽然他不是很想在这缓和的氛围扯上“打小报告”的事，但又不想错过这个点。

　　少年不愿眼睁睁看着过去的天之骄子放任自流。

　　程易也曾经是他的神，在那些随波逐流的凑数日子里救过他一命，把他一路从学渣堆里拉扯扶正，才迎来了此后的一帆风顺。

　　他希望神永远是神。

　　宋写一鼓作气：“我不是要和老师汇报什么，我可以什么都不说，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但如果你不喜欢被学校这样盯着，正常参加考试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得考倒数呢，我想不明白啊，你现在又把我拖下水了，咱俩都凑一对了，你总要给我个解释吧，不然……不然，程，程阿姨来问我怎么办……”

　　才刚说了半句，怀里的宝贝立刻被对方视线威胁，宋写自知没趣闭了嘴。

　　他本来还准备了点硬核说辞。
　　比如：程阿姨知道你这样肯定会伤心的。

　　但少年说不出口。

　　程易又不傻。

　　是了，程易肯定不傻。

　　罢了，罢了，神自己要堕成鬼胎，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行，行，我不提了。”
　　宋写叹了一口气，转了个思路，继续说：“我就是想邀请你……咱诗酒趁年华一起学习嘛！大神～考虑考虑继续带我呗，我现在没那么菜了，还是带得动的，你肯定能有点成就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问三不知了……”

　　程易没多理会，转身和他挥挥手，“走了。”

　　“哦，慢走不送。”

　　宋写站在晃眼的路灯下，盯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出了神。

　　眼前这个十八岁的程易，于他而言，是非常不熟悉的。
　　过去那个清瘦弱小的男孩好像突然就消失了，走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取而代之的，是被烈火淬炼过的坚硬外壳，是两年期空白攒下的诸多秘密，是他根本无法走近的陌生少年。

　　十月的晚风稍微起了点劲儿，在宋写耳边呼呼而过。

　　“喂！”
　　宋写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很缺钱？”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蒋杰说那些编程项目收益不菲时，宋写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他知道程易厉害，牛逼，脑子好，即使从零开始也能跑得飞快，在任何领域都能大有作为。但在那个瞬间，宋写脑中闪现的不是任何夸赞和褒奖，而是无端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现在回想，该是一种心酸。

　　那场大火带走了少年曾经拥有的全部。

　　或许，现在的程易早就成了一副空壳。

　　所以他触不到，也抓不住。

　　“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你随时和我说！”

　　宋写朝那个身影喊道：“钱也行，人也行，我都在！”

　　“别像当初那样，放学被堵了多少次都不吱声！”

　　“憋得累不累啊！”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丢人！”

　　“真不丢人！！！”

　　前面的背影停了下来。
　　隔着一定距离，宋写看不清程易的表情。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也不知道这突发奇想的判定到底有没有走偏。
　　无所谓了，他可不怕丢人。

　　宋写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这些年，程易是不是过得不好？

　　所以才……

　　他那极速转动的小脑瓜子在夜色中咕噜咕噜接连冒出了长长一串问号。

　　程易那个亲爸到底是什么来头？
　　树洞里只说了那人很有钱，可没名没姓的，到底是多有钱？
　　这么多年，那人都没有回崇州看过自己的亲儿子，怎么一出事就来得这么快？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就把人带走了？！
　　让程易直接和过去的生活彻底断联，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操作吗？？
　　那人肯定再娶了吧！
　　程易会不会在新家碰上了恶毒后母？或者……恶毒兄弟姐妹？
　　所以才开始避风头？？？

　　宋写自我肯定般点点头。

　　推理有效，再接再厉，绝不言弃！

　　毕竟两人认识了好些年，算不上老相好也是个旧相识，他们老宋家的人就喜欢多管闲事！

　　他就喜欢管程易的闲事！

　　现在这人还是他的帮扶对象，官方认证的！

　　失联了整整两年，好不容易才重新连上线，他当然要负责到底！

　　宋写在路边一个劲儿冲着空气大吼：“程易！你有事一定要和我说！”

　　“我肯定站你这边！”

　　“我给你报仇！！！”

　　远处的身影明显愣了一下。

　　从崇州到临安，各种变故和意料之外接踵而至，他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现在突然有人问自己累不累，心里顿觉五味杂陈。

　　程易缓了一口气，回过头就对上了少年明亮的双眼。

　　他苦涩一笑，没再否认。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