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枝暖》月华丶

5、倚天万里须长剑

　　关启明将她送回之前的地方，楚横直也似乎有些着急，瞧见李棠枝时面上还带着忧思。
　　见她活蹦乱跳，脸上还带着笑才放下心来。
　　关启明也不屑在楚横直面前表功，多看一眼都难受似的将她送到地方之后便回头离开了这里。
　　于是李棠枝便给楚横直解释起身上多出来的三件法器。
　　“既然是他以长辈名义赠予的，你便好好收着吧，日后更要勤加修炼，这样法器才能更好发挥功用。”
　　楚横直温柔一笑，摸了摸李棠枝的头发以示激励。
　　直到回到洞府第二日，李棠枝才突然醒悟，原来这一次出门，根本不是什么历练，就是去拜访旧日同门的。
　　哭笑不得的李棠枝看着手中的三件法器，心中却又想起昨天的情景。
　　师兄未曾察觉她的感情，可她也未曾察觉自己师弟对自己的感情，自己这同门四个人，竟是互相都有着情愫。
　　对着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李棠枝只能暂时用着新的身份让自己内心逃避，转而专心修炼。

　　随着她修为的提升，楚横直也开始给她讲更多的东西，隔一天的早课也逐渐变成每天的早课，学的内容也复杂起来。
　　从前都只是楚横直坐而论道，她只负责听完消化，回去静坐体悟慢慢修炼就好了。
　　如今她还要学习各种术法的施展手段，少不得要捧起书本来细细研读，做做笔记。
　　那一日，她刚学完一册的第一部分，顺手便拿了自己刚临的一帖字作书签夹在刚刚看完的地方，而后便往浣云池边去了。
　　未曾想到半刻之后，楚横直来查她功课进展，推开门一眼便瞧见了桌上随手摆着一本书，书间夹着一截纸。
　　知道她又是去了某处稍作歇息的楚横直无奈一笑。
　　他走过来拿起书翻开了那一页，书上批注前后对比明显，看来这一页纸是当了书签来用了。
　　也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师妹从前也爱这样拿了自己刚写完的一截字当做书签……
　　楚横直又细瞧那书签上的字迹，却突然定住了。
　　这字，也和师妹很是相似。
　　楚横直心中疑窦顿生。
　　他将书又放了回去，悄悄走过门廊，眼见李棠枝如今正坐在结云树下小憩。
　　楚横直想起平日里李棠枝的表现，虽然也勤勉，却还是爱玩笑喜热闹的。
　　不似师妹那般一心只扑在修炼上，于外物无悲无喜。
　　兴许只是自己心中思念过甚，才会有这般期待吧。
　　“也许关师弟真是说对了，我也是恍惚至此，明明是连灵根都不同的两人……”
　　楚横直苦笑一声，不待李棠枝察觉便又悄然离去。
　　——
　　“等你境界稳定，为师便带你去铸一把灵剑，往后你习得御剑术，便可自行出入了。”
　　一日早课，楚横直突然说道。
　　灵剑！李棠枝听到这个消息后精神一震，脑中已然回想起从前御剑飞行时的愉悦。
　　终于可以摆脱只靠自己双腿走路的现状，李棠枝心下激动不已。
　　带着满心的期待，李棠枝修炼时也格外专注。
　　不过两日后，楚横直看过她的修炼情况就表示可以带她去本门铸剑坊了。
　　一般的小门小派都是拜托炼器世家替他们完成，只有像天衡门这般财大气粗的大门派才会在门下设立法器铸造的地方。
　　说是铸剑坊，其实也产出不少其他类型的法器，不过灵剑是他们日常炼器中产出占比最多的部分罢了。
　　如今管理铸剑坊的管事长老是梁金，八品炼器师，也是前世里比李棠枝早一年进入内门的弟子。
　　李棠枝知道自己这位梁师兄的秉性，平日里话少不常搭理人，只醉心于自己的法器炼制。
　　但人善心慈，也有自己的原则，待人一向是掏心掏肺的好，只要对方也以真诚回应他。
　　得知是楚横直前来，又是为亲传弟子铸剑，往常都是窝在自己洞府研究的梁金难得出来见了师徒二人，对着李棠枝啧啧称奇。
　　“我记得你当初花了一天的时间便筑基成功，瞧着你徒弟也不逞多让啊。”
　　梁金近年来没怎么收到有炼器天赋的弟子，瞧着别人家的好弟子都是一个劲地夸。
　　“我也十分看重这个徒弟，筑基期第一把灵剑于修炼十分重要，这才过来叨扰梁师兄。”楚横直轻笑道。
　　“好说，门派有这样的好苗子也是难得，自然是要好好替她准备一番的……我想想，有几块料正适合你徒弟。”
　　梁金定定地看了李棠枝一眼，又转身往架子上目光巡梭，而后眼疾手快地挑出几个来。
　　“不过老规矩，还得让她先去接触一下，自己选中最合适的。”
　　等李棠枝到了内室，按照规矩，她要选择出与自己灵气最契合的一块矿石作为胚铁打造灵剑。
　　而这之前，梁金不会告诉她这些矿石的名头和来历。

　　李棠枝挨个摸了过去，每个矿石都以灵气缓缓包裹住后感受差异。
　　有的回应微弱共鸣能力弱，有的又反应激烈难以融合。
　　直到最后一个结束，李棠枝闭眼仔细回忆了一下与各个矿石之间的接触，良久后选了一块其貌不扬通身发白的矿石。
　　“不愧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真个挑中了这个。”
　　梁金先是惊叹，而后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么多弟子里，也就她选到了这块，真是命中注定了。”
　　李棠枝瞧着那平平无奇的石头，好奇地看向他，怎么这东西还有说法？
　　“也不知道楚师弟你师父有没有给你讲过……”
　　梁金笑嘻嘻地转过身看向楚横直。
　　“张长老他年轻时去过一个海底洞府，里面有块品质不错的玄冰寒铁，他说拿着没用，于是送给了我师父。”
　　“可我师父金火双灵根也用不上这玩意儿，只能拿来贡献给师门了，到我这儿也还是一样。”
　　“你说说，从我师父，到我这儿，来来去去多少代弟子了，有的人是压根不合适，有的人倒是有可能，可最后没一个选中它的。”

　　铸剑除了最后一日需要本人到场注入灵气和血液以认主外，前几日都不需要管的。
　　楚横直便在这几日传授她御剑术的要领，以及将灵剑炼化入体后如何用它辅助修炼。
　　一旦炼化入体后就可以随时召唤出来，直到死亡时才会从体内分离出来。
　　若是修炼之人能渡劫飞升的话，灵剑还会从此变为和人一般能够思考的执剑使。
　　一般来说第一把灵剑都会伴随自己终生，因此大多数修炼之人都会给它起个名字。
　　李棠枝前世那把灵剑就被她叫做玄鳞，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那剑身上有着黑色的鱼鳞一样的纹路。
　　也不知道她身死之后，玄鳞去哪儿了？不会也被关启明一并带走了吧？
　　整整过了五日，梁金才派人过来通知李棠枝前去铸剑坊让灵剑认主。
　　楚横直带着她来到铸剑坊，梁金早早便等在了外面，说着要一同前去观摩一下。
　　“我跟你说，这可是我的心血之作，绝对的上品灵剑，这么好的品质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
　　梁金扯着楚横直在一旁小声念叨道。
　　“做完这一个我感觉我离九品也不远了，可这会儿我倒担心起来了，这认主也不是没有出差错的时候，尤其越是高级的……”
　　李棠枝心中也有些忐忑，梁金说的那些话她也都听到了。
　　面前的灵剑通身冷白色，偶尔会泛出淡蓝色的光来，接近时便已经感受到之前体验过的那种寒意。
　　怕也没用，李棠枝还是划破指尖，将一滴血混合着自己的灵气，缓缓涂在剑身上。
　　灵剑突然带出一股威压，李棠枝被压得退了半步后再次站定，双手紧握住剑柄。
　　一瞬间，极致的寒冷从手心传遍全身，而后又如同化成了水一般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全身。
　　此刻，她仿佛身在无边深海之中，压抑而冰冷。
　　楚横直见李棠枝紧闭双眼双眉紧蹙，握着剑的手也开始轻颤，也不知不觉间担心起来。
　　李棠枝只觉自己如同坠入海中一般，被灵剑的威压碾压着全身，但她仍旧坚定着信念咬牙支撑着。
　　一刻之后，李棠枝浑身一震，全身灵气奔涌，手中灵剑已然认主。
　　梁金那提到嗓子眼的心脏也终于落了下去，咧嘴笑了起来：“总算是有惊无险，楚师弟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楚横直轻咳一声，徒劳地掩饰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担忧。
　　“认主也成功了，打算起个什么名字呀？”梁金对于自己的得意之作还是颇为关心。
　　李棠枝看着此刻入手温润已不似刚才那般冰冷的灵剑，仔细想了想。
　　“就叫它欺霜。”

　　带着欺霜回到洞府炼化入体后，李棠枝仍难掩兴奋之情。
　　“既如此，这几日你便试着练习我之前教你的御剑术吧。”早课后，楚横直并未打算离开。
　　李棠枝心说自己早对御剑术要领烂熟于心了，熟练地唤出欺霜踏上去就要起飞。
　　可现实是欺霜和她配合并不算默契，飞到一半欺霜便失了灵性，她也失了依凭往下坠落。
　　楚横直大概也早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施法减缓了她下坠的速度，一个迈步飞身上前接住了她。
　　李棠枝还以为自己肯定要摔惨了，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未来袭。
　　而是落到了他怀里。
　　身在空中没有着力点的她，本能地双手环在他肩颈处。
　　两人的距离一瞬间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一半是突然离得他这么近而心头小鹿乱撞，一半是自己居然没有顺利起飞出了糗的懊恼，李棠枝心头慌乱，两颊飞红。
　　待他落地，她便慌张地跳下了地，却又悄悄瞧着他脸上的神色，唯恐他察觉出什么。
　　楚横直瞧着失败了一次就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的李棠枝，不由失笑。
　　他轻轻摸了摸她低垂下的头，“第一次御剑飞行，失败是很正常的，不然我怎么会待在这里？你且安心修习便好。”
　　被楚横直的手摸着，她心头的慌乱也渐渐被他抚平。
　　可那欲说未说的心思却也同样沉了下去。

　　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几次，李棠枝才逐渐掌握了使用欺霜的技巧。
　　有了御剑术之后，李棠枝也终于能自由出入洞府，时不时就会去乾元峰跟巧紫云聊聊天。
　　她跟巧紫云聊聊修炼心得，巧紫云也常常给她一些自己练手时多做的一些丹药。
　　只是来的次数多了，就不免撞上程雪。
　　说起来，那次丹药实践后，她还不知楚横直知道真相后，对程雪态度如何。
　　但何乾元这边，李棠枝通过巧紫云可是知道的，何乾元寻了个由头去了她手中的职权。
　　如今程雪正是落魄之时，空有一个客卿长老的虚名，无论是待遇还是风头都是不如往日。
　　果然，程雪瞧着她，便忍不住要发难。
　　“你一届弟子，不在洞府安心修炼，整日里到处混迹是何故！”
　　“呵呵，程长老，弟子行事端正，修炼勤勉，往来此处自然是得了师父准许的，您就不必担心了。”
　　李棠枝故意加重了行事端正四个字的读音，程雪登时柳眉倒竖就要上前。
　　但李棠枝神情淡然，体内灵气悄然运转，程雪还未近到身前，便被一道灵光给挡了势头。
　　“你……这是？护体罡？”
　　程雪好歹是自己同拜一门的弟子，见识还是足够的。
　　李棠枝估算了一下，这一下至少消耗了她三成的灵气，那护体天罡佩当真是有用。
　　“呵呵，没想到师兄竟然护你至此……早知如此……”
　　她眼中恨意渐浓，心中又起了杀意，飞身就要上来夺她性命。
　　然而没想到一人却挡住了她的招式。
　　“程师妹，上次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
　　楚横直翩然而至，轻松便挡住了程雪的杀招。
　　“你妄图谋害我徒弟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李棠枝被程雪的狠厉先是一惊就要逃开，却又被从天而降的他给止住了步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程雪看着楚横直，也百般不解。
　　“你为何会在这里？！”
　　“自那次起，她每次来这儿我都会暗中跟着。”
　　楚横直居高临下，钳制着程雪无法动弹。
　　“师妹，这是我最后这么叫你。”
　　“我给了你一次机会，但你只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