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途》泽山颜

2、商量

　　清晨，太阳已经冲破黑暗，照亮了客厅。
　　婶婶抬起头，看向刚起床的江空青，揶揄道：“哟，小祖宗今天怎么起那么早？让我瞧瞧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作势要探头看看窗外。”
　　江空青讪讪的笑了：“嬢嬢，我想和你说件事。”话音还未落，婶婶打断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又要交钱了”

　　江空青看着地面，艰难的的说道：“嬢嬢，你知道我是从人贩子哪里买的不？”婶婶手中的家务有一瞬的停顿，自顾自的的说道：“傻丫头，听谁说的，阿哥对你那么好，你难道不记得？”
　　她注视着曹芳（婶婶），她知道他是在隐瞒，开口说道：“阿爸阿妈昨天托梦给我了，我都知道了”

　　曹芳收起抹布，粗糙的双手在上面蹭了又蹭，抬头对上江空青的目光：“大哥大嫂早年不孕不育，多年来也没个孩子，就动了歪心思，从人贩子那买了一个，大家伙看你太大，都不愿要你，还是大哥大嫂花钱买下来你，有听说你是从a市拐来的，所以心生愧疚加倍的对你好，谁知你买回来第二天就发了高烧，烧了一夜才退热，谁承想你醒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曹芬站在那里有些窘迫，江空青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她以为她获得的是父母的爱，没想到却是改变她命运的亏欠。泪珠不停的滑下来，她抬手，用食指抹去，就像抹去昔日的美好时光。

　　她吸吸鼻子，声音沙哑的说道：“校长和我说我的亲生父母来找我了，如果我同意的话，他们就来接我回家了。嬢嬢我要去吗？ ”曹芳盛粥的手一顿，背对着她，也看不清脸上神情，半晌惆怅的说道：“同意啊，怎么不同意，我们一大家困了你那么多年，你也该回到你本来的人生轨迹了。”

　　随着饭食被端上餐桌，江空青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洗净泪痕，回想起之前和父母的种种，阿爸常常抱着她，把她放在膝盖上，做出一些承诺。最平常的是：“大城市娃娃有的，咱娃娃也要有。”又或者骑在阿爸的脖子上，阿爸年轻的的脸庞充满笑意，小空青骑在父亲肩上看到了更远更绿的山，更长更青的水。

　　她当时被摇着摇着像是幸福到天上去，所以她有着洋娃娃，有着公主裙，有着贴钻的水晶鞋……
　　所以这些是爱吗？
　　还是因为亏欠而被弥补的证据。

　　她曾荒唐的一度的以为她是幸运的，
　　被爱环抱着的。
　　而如今站在十五岁的节点回头看，她读懂了一丝丝的命运的荒唐，曾经高举爱我大旗的人是把我带离亲情的人。
　　是否应该怨恨，或者感激，总之，无论是那种情感都无法存粹了。

　　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那些话题为幸福的画面，现在要一一重命名了——“亏欠”
　　即使闭上眼睛眼泪还是会不断地溜出去。

　　黑场卷翘的睫毛被打湿，显得有些乏力的躺在脸上。江空青再次睁开眼，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因为哭泣的原因，眼周和鼻头泛起嫣红，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扑闪扑闪的。

　　江空青吸了两口气，终于推门出去。餐桌上的两人听见动静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又埋头吃起饭。她走过去，拉开椅子伴随着吱呀一声，像是无数次之前的清晨。三人安安静静的吃着早饭。

　　吃完饭后照例是江空青打扫，二人换好鞋子出去工作。

　　时间推动着太阳越升越高，江空青在客厅预习着功课，堂弟江厚朴的房门终于从里打开。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踢踏着拖鞋，揉着朦胧的眼睛。阳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另一半的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一层光影，大概是初三的原因下颌处还冒出了两颗痘痘。有时真的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少年单薄的身影一闪而过，走进了卫生间。伴随着一阵洗漱，少年走出了卫生间，长身一扑就趴在了江空清身后的沙发，又伸手摆弄江空青没扎起的碎发，一面伸头看江空青茶几上的书本。
　　“姐，你这看的啥啊”
　　“哎呦，高中数学你又看不懂，作业你写好了没”
　　“就几张卷子，昨天熬夜写完了，这种对我来说so easy”
　　少年欢快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江空青大抵嫌吵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
　　她一面翻着书，一面说道：“我亲生父母来找我了，我可能过几天就走了，你想不想我走啊”
　　江厚朴略显震惊，过了半晌，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喃喃道：“其实，我不想你走。但是如果你跟了他们会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你还是去吧。”

　　江空青没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抬头，钟表上的指针显然过了十一点，她合上书本，起身问道：“中午你想吃啥？”
　　沙发上的少年曲着手臂盖住眼睛，他略显烦躁的说道“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