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时》桦聿

2、相遇 2

　　楚陌忘了当天又发生了什么，睡了一觉就只记得重点了。
　　虽然说他理解的重点好像和别人理解的重点不是一个意思。
　　一个月过去，能让他突然注意这事还是因为这件事后来在年级里传遍，新生老生个个谈的不亦乐乎。
　　从小玩到大的青梅从隔壁班找上来问，楚陌因为体育测练满分被批准回教室，没躲过她的絮絮叨叨:
　　“楚陌，玩的够花啊你！”
　　苏氧，众多高一新生的女神、温柔甜美的白月光、初中三年颜值榜常驻嘉宾——现在坐在他前座边嗑瓜子边翘着二郎腿，一脸贼兮兮地样子盯着他。
　　楚陌懒懒趴在桌子上，听她这话顿感疑惑:
　　“我干什么了又？”
　　说起来，他还算A市半个名人。
　　初三刚开学，就因为一板砖砸晕代课老师出名了，当晚网上热搜榜第三就是“某初中生因学习压力过大而殴打教师”。
　　但楚陌很无辜，不仅和凶手这一分身毫无关系，警察到时他还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老师，建议查查这人手机相册，没准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结果警察们还真在代课老师手机相册里找到了几百张被偷拍的女生裙底照片，给他送去医院后逮回了派出所。
　　因为其中有很多豪门小姐的照片，名门世家为了保住脸面，选择不把真相公之于众。面对这样舍小取大的方式，楚展也持默认态度没有管。
　　而苏氧父母看不下去，对外声称楚陌见义勇为，并且曝光那个老师的罪行，让他在骂声一片中喘了口气。
　　至于一切的开头还得归功于他起床太早。
　　那天校门口突兀地放了个板砖，板砖下压着一张纸，那张纸上的骂人方式没一个重复的。骂了学校骂领导，骂了领导骂老师。
　　“……”
　　楚陌看着这张纸，也不知是哪个班的学生戾气这么重。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他脑子哪根筋又断了，出于找乐子心理，他把板砖塞进书包，带着这东西进了学校。
　　到教室后因为不方便拿书，楚陌干脆把板砖塞进抽屉里，没想到就被发现了。
　　而巧的事情就是很巧，代课老师骂他时突犯低血糖倒了，当时板砖又正好在楚陌手上，加上所有人都知道平日里这个老师没少骂过他，觉得楚陌心生怨恨下杀手，这个离谱至极的传说就造出来了。
　　苏氧得知事情全过程时笑的合不拢嘴，楚陌觉得无语，一直没有理这件事。
　　后来有些人看他不顺眼，大肆张扬那件破事，从不敬师长到道德败坏，从枉为学生到猪狗不如。
　　谣言越造越离谱，传到现在就成了“年级第一因被人横刀夺爱将男子四肢打至骨折。”
　　楚陌没心思跟人家辩驳他哪来的挚爱能被夺，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只是从那天起，天塌下来他干的，地陷下去他踩的，丢的东西他偷的，受伤的人他打的，但凡和坏事沾边的全有楚陌。
　　苏氧看不下去，用她的人脉把这事又压了下去。所以升入高中后，也只有少数人对他印象极差。而今天又闹出关于他的事，楚陌则全然不知。
　　“啊？”
　　苏氧惊呼一声，那双漂亮剔透的眸子里闪着光。
　　“原来你和楚时远不是‘腹黑哥哥与傻白甜弟弟之间打开兄友弟恭式开关的禁忌之恋’啊？”
　　“你滚，就现在。”
　　楚陌闷闷的想，谣言真的不能传，越传越邪乎。
　　他刚消化完这段话，苏氧就看着楚陌略显震惊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说的啊，是你们班那帮人传的，原版我没听过。”
　　楚陌大致知道有谁在传，内心有点烦，面色不悦地撑着脑袋继续问苏氧。
　　“传了些什么东西？”
　　苏氧一抽一抽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一手瓜子扔在抽屉里，眯着眼神秘地问他:
　　“你真的要听吗？”
　　楚陌突然后悔要听了。
　　在别人眼中，他本来站着不说话，突然伸手抓住了楚时远的手腕。
　　楚时远比楚陌矮半个头，而后楚陌则弯腰缓缓贴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那个人身体轻轻颤抖，半边白皙脸红了一片，抿着下唇，眼神飘忽。
　　“然后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楚时远转身就走，接着在房间里发生一些……”
　　“闭嘴。”
　　楚陌感觉再听下去会出事，黑着一张脸接过苏氧递过来的小本子，翻开后发现第一页最上面打了个书名号，书名号里标题瞩目。
　　《可惜你不磕双楚，你也不懂我》
　　楚陌有种奇怪的无力感。
　　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知道他还没成年就写这种东西的？
　　下课铃一响，楚陌估计上体育课的快回来了，摆摆手让苏氧回去，她临走前楚陌又想起什么，把她叫住。
　　“苏氧。”
　　“干啥？”
　　他回想起这小姐刚刚笑的像傻子一样的样子，没忍住问了句:
　　“你怎么逃的体育课？”
　　苏氧挑了下眉，放荡不羁的步子瞬间变成内八，把扎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散开。两手背在背后，神情柔和下来，眼角殷红，还能挤出几滴眼泪的样子。
　　她扯了几句恶心人的话，弄得楚陌一副要吐的菜色，苏氧看他被恶心到，扯出得逞的笑容边走边说道:
　　“骗你的，我也满分。再见了楚陌哥哥～”
　　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很想打人。
　　楚陌平复了下复杂的心情，把小本子塞进抽屉里。他把课本拿出来，原计划是预习下节课内容，心思却早不知飘到了哪去。
　　下课时间，周遭嘈杂。楚陌右手的黑笔一下一下敲在课本上，嘴里喃喃念着同一个名字:
　　“楚时远……”
　　由于文章的缘故，他罕见地用脑子去思考这种问题，开始回想庆祝会当晚发生的所有事。
　　明月悬天的夜，楚陌拉着那个人上了楼，把他拽进房间里，关上门后靠着门背看着他。
　　楚时远低头看了一眼带着红痕的手腕，抬眼回看过来，幽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哥……？”
　　楚陌迈开步子朝他走去，才来不到半年，他身着整洁干净的西装，而楚陌穿着随意的常服，这一相比，倒是比他更像宴会主角。
　　“听着你讨厌的人被骂，是不是很开心？”
　　没有嫉妒，没有不甘，只是心头涌起的兴趣促使这个人一次又一次逼得他无路可退。
　　“你在说什……”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楚时远的话戛然而止，一张嘴开了又闭，欲言又止。
　　楚陌已经站到他面前，一只手活动了两下，看上去就像下一秒要对他出手。
　　地下室那天起，楚时远兴许被打怕了，看到他这样什么话也没说，害怕着低下身子去。
　　楚陌想到个好玩的，又上前一步，右手握成拳状作势朝他打去。
　　楚时远悄悄从指缝里看了一眼，看到拳头近在咫尺小声惊呼了一下。
　　白皙的手打过去，却只有手指在他头上弹了一下。
　　“嘶……诶？”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他猛地抬头看着笑倒在床上的楚陌，瞪着眼一阵无言。
　　也不是不想打他，只是父亲要是问起来，就又要回地下室静坐几小时了，无聊的很。楚陌想。
　　他躺在床上，柔软的床单中间被印出轮廓来，楚陌摩挲着食指，眼里的笑意久散不去。
　　他听到楚时远嘀咕了一句话，没听清。半晌，换了个姿势，看着床头柜上的那本相册开了口:
　　“你叫什么名字？”
　　“啊…”楚时远有些讶异和遗憾道:“原来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啊。”
　　楚陌轻轻嗤笑一声。这个人当初从书房里翻出他的资料，名字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楚时远”三个大字，怎么会不知道。
　　“楚时远。我叫这个。”
　　“楚时远……”楚陌仍在神游。
　　“怎么了，哥？”
　　“？！”
　　远飘的心思猛被拉回，他好像听见了一个不该听见的声音。
　　一转头，楚陌看见楚时远坐在旁边，而他的原同桌坐在楚时远原本的位置上，仰天长舒一口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既视感。
　　楚时远看了看他前同桌，又看了看楚陌:
　　“哥，老师说让我和你坐一起，提高成绩。”
　　“……谁是你哥。”
　　他听这话也不恼，笑着接话:
　　“你啊。”
　　这个人的胆子最近越来越大了。
　　楚陌也笑着回他，虽然是装的:
　　“滚。”
　　楚时远不吭声了。

　　楚陌发现，和这个人做同桌有个好处，就是不会课上烦自己。
　　但会课下烦他。
　　“哥，这题怎么写啊？”
　　“不会。”
　　“哥，这次考试你觉得你能考多少？”
　　“第一。”
　　“哥，压轴题不会。”
　　“自己想。”
　　他不乐意了，当即反驳:“老师说让你帮我。”
　　楚陌低头摆弄黑笔的动作停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他:“你多大了。”
　　他不假思索道:“十六啊。”
　　楚陌“哦”了一声，继续低头换笔芯。
　　“我看你像三岁没过半。”
　　直到中午，楚时远都没再来找他，清净多了。
　　中午吃饭，苏氧的班级已经下了课，她就悄摸跑来四班后门等着楚陌下课一块结伴去食堂。
　　楚陌的手机在书包内侧，压根看不到她发的信息。
　　而苏氧相信他们多年的默契，一直往楚陌那制造一些小动静。
　　不过她把楚陌想得太美好了，这个人刷题刷得跟感官封闭似的，完全不知道苏氧的存在。
　　楚时远课桌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别人听不到，但楚陌坐在他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他已经半个上午没和楚时远说话，楚陌这个人也不喜欢和人聊天，聊天对象还是他。
　　但是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虽然写着题，眼神却一直往旁边那个位置那里瞟。
　　楚时远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搁下笔从课桌里拿出手机打开，切到微信那里点开一个冒红点的头像，看了一眼就收回去。
　　楚陌额角一抽，这人都不回信息吗？
　　又想到为什么自己开始关注他，楚陌就很想打自己一下:楚时远怎么样关他什么事？
　　苏氧腿都蹲麻了才等到四班下课，嘴里边说着“你们老师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吃饭就是生命吗”边扶着墙哆哆嗦嗦站直。
　　楚陌往后看了眼低头看手机打字的那个人，又转回来看着苏氧。
　　“看什么，比你好看应该的…诶？你位置旁边那谁？好清秀一小帅哥。”
　　苏氧从后门伸着个脑袋望着我位置旁的另一个位置，两眼放光道。
　　虽然那件事已经这么火了，但她还没见过当事人。
　　“你这么说，苏琴听见了怎么办？”
　　提到这个名字，她莫名缩了一下，又怕楚陌以为她怂一样，仰着头不屑一顾:
　　“她能管我？她凭什么管我？我干什么是我的自由和她有什么关…等下，她发信息给我了让我赶紧去吃饭，再见。”
　　他看着苏氧跑向食堂的背影渐远，把耳机拿下揣进口袋里，转身走回班里，一声不吭渡步到楚时远身后。
　　“嗯嗯，好的……”
　　相处一个月以来，他发现这人有个毛病，打字的时候总是会把信息说出来。
　　楚陌翻了个白眼，又觉得他傻傻的还挺……反正不是可爱，抬手敲了下他头顶。
　　他“额”一声，转头看到楚陌抱着肩，一副冷相看着他，脸色有点凝固。
　　“哥？”
　　“怎么，见到我不乐意了？”
　　楚时远刚想解释，楚陌又接着说:
　　“走啊，愣着干什么。”
　　“啊？干什么？”
　　看他还是呆呆的，楚陌干脆一手拎起他的后领，一手偷摸拿过他的手机按下关机键再塞回楚时远手上。
　　他握着手机看着楚陌，还是没理清现状。虽然是装的。
　　这个人感觉不到饿吗？
　　楚陌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人出了教室门:
　　“找你吃个饭，行吗？”
　　因为父亲的话，不这么做反而给他添许多麻烦，绝对不是因为其他的。
　　场景好像和那日他攥着楚时远往楼上走重合般神奇，只是这次力道松了些。
　　他的皮肤过于冰冷白皙，楚陌几次想换地方抓都被劝退。
　　路上他嘀咕了一句很小声的话，楚陌靠的近，还是听见了。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