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中秋贺文·初始好感百分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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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好感百分百??
楔子
又是一年中秋时。
圆月无缺，相思如寄。
三年之后又三年，方多病与笛飞声当年在海边寻觅了良久，海水却最终也没有带来李莲花的消息。
也许是海带走了他，也许是风带走了他，也许是这山川万里一同送别了他。
形比山河，日月同归。
故人一去不复返，一日寻不到他，便好像处处都是他。
春风十里，夏花似锦，秋高月明，冬雪皑皑。
似我非我，似君非君。
值此中秋佳节之际，天机山庄又添新丁，全家人其乐融融，把盏言欢，对酒当歌。
酒过三巡，大家散场，方多病给小姨的大胖小子包了好几个大红包之后，拎着一壶酒，踏月而行，翻上房顶。
月辉遍洒，长风浩浩，涤荡万尘，天地空明。
檐下孩童的玩闹声隐隐约约，不绝于耳。清风掠过方多病耳畔，吹起青年的发梢。方多病垂眸，眼角余光瞥见小堂妹手中闪烁的莲花灯，不由扬出一抹浅笑。
他拎着酒壶，撩开下摆，往屋脊上就地一坐，姿态随意地倒了杯酒。
举杯邀明月，月入酒杯中。岁月对方多病总是爱怜多于摧折，年华流逝匆匆如也，千帆尽过，世事遍览，他的眼眸却依旧敞亮明澈。
醉意上涌，留清醒三分，往事在脑海里兜兜转转，总叫人情不自禁想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方多病清了清嗓子，如同往日一般，自然地与不知在何处的某人唠起了家常：“我今年春天去了车狐，那里果然是个很美的地方，人人都会跳舞，跳得还很好看。‘跳身转毂宝带鸣，弄脚缤纷锦靴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方多病偏头闭目，疏凉畅快的风飒飒拂过耳畔，好似吹来月亮的低语，他便摇头晃脑地笑：“你这老狐狸！就会调侃于我，我才不是去那里吃喝玩乐的呢！江湖这些年隔三差五就冒出来个什么宝藏什么秘笈的，我还不得去看看？”
“你总说江湖风波恶，莲花楼里清。风波恶是恶，不过大江南北自有天地豪情，我也老大不小了，聪明得很，不会吃亏，你就别操心了啊。”
“老笛那家伙又闭关了……什么？你说他有事没事就知道找人打架真烦？”
方多病一拍大腿，同仇敌忾：“巧了！我也觉得他烦！他有病吧他，之前不是还说不屑和我打，没过几年手痒还不是找上门来约架！”
“不过没关系，我和他已经能战个平手了。他找我打架，我就去金鸳盟吃他喝他烦他，反正本少爷绝不吃亏。”
方多病幕天席地，谈天谈地，谈东谈西，谈天光云色，谈世事无常，谈家里闲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本就无话不可谈。
聊到酣处，意兴飞湍，方多病仰天大笑，提壶便倒，清液飞洒，顺着屋檐滴滴答答，钻入草丛。
“浊酒一壶赠故人！”长风吹过，他的嗓音在夜空中远远回荡，又传回他的耳中。
方多病微微怔忡片刻，唇角又随风扬起，他语气平静道：“我只想告诉你，我现在过的也很好。”
他笑罢，站起身来，脊若劲竹迎宵独立，衣衫猎猎好不潇洒。
何晓凤差点儿叫他浇个正着，在下面横挑鼻子竖挑眼骂他。
方多病伸了个懒腰，抬头朝月亮望去，蓦地愣住：“诶小姨你看这月亮怎么变得这么……大……”
他的记忆在这里断了片。
依稀只记得一轮又圆又亮的月亮撞了过来。
明月入我怀。
其一
在虚空中醒来之后，方多病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弄清楚，撞进他怀里的那不是个月亮，是个来自几千年后的神秘物体，叫做系统，并且此系统自称本大爷——经提醒“本大爷”比较难听后，它又极快改口为“本尊”。
这个又圆又亮的东西在他脑子里念叨着一些诸如“绩效”、“kpi”之类的词汇，末了总结成一句话：“总之只要将目标的好感刷到百分之百，我就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方多病已不如从前那般天真，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在虚空中踱步。他提出第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能活死人肉白骨吗？”
系统信誓旦旦给他打包票，充满豪情壮志地吆喝道：“没问题！我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我们直接改变过去，回到你把李莲花好感刷到百分之百，我给他解毒，我们双赢！”
方多病的眼睛亮了亮，他摸摸下巴，许多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他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即一口应承，点着脑袋爽快回答：“得嘞！”
虽然真假难辨、对错弗知，但人生那么长，试试又何妨？
其二
方多病前脚答应后脚底下就裂开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啪唧一下他就掉了下去。
"——你到底靠不靠谱啊！！"狂风呼啸，方多病在半空辗转腾挪，十分疑心对方其实只是想把自己摔死。
"这着陆点就是缺少一个海拔参数……我哪知道这么高啊！"不是很靠谱的系统也跟着大叫，"反正你死不了就行了嘛！"
在一人一统的咆哮中，方多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行星撞地球，撞上了自己本次的行动目标，李莲花。
李莲花本人原本正好端端地在地里种萝卜，没想到天外飞……人，一头把他撞在了地上，在重力与加速度的伟业下，两人纷纷眼冒金星，头昏脑胀，喷出一口血来，好不凄惨。
方多病咳嗽半天，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脸一瞧，眼泪扑簌就掉下来了：“李莲花！！！”他慌里慌张地从泥地里爬起来，扶住一边吐血一边莫名其妙的对方，忙不迭上去输了一段扬州慢内力帮李莲花平抑毒素。
“你认识我？”李莲花下意识拂袖要甩，甩到一半，一股中正平和又无比熟悉的内力突兀涌了进来，他皱起眉头，拭去唇边的鲜血，缓缓吐出三个字，“扬州慢？”
他动作稍缓，按了按太阳穴，朦胧的视野逐渐清晰。
一位青衣银冠、风采翩然，并在噼里啪啦掉眼泪的陌生面善青年出现在他的眼前。
与此同时，一道奇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目标识别成功。】
【检测中……目标好感度检测完毕，数值为……百分百。】
其三
一阵兵荒马乱后，李莲花和方多病坐在莲花楼里面面相觑。
背景音里系统在吱哇乱叫：“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这里？！！我不应该在李莲花的脑子里！我应该在方多病的脑子里！”
它像一个绝望的社畜，走投无路破口大骂：“你们是不是作弊了这他吗刷个屁这都本来就是满的！”怎么目标识别错变成李莲花刷方多病好感度了啊！！
“呜呜，我的kpi！我的kpi……！”
方多病喜出望外的声音夹杂在里面：“什么？！那岂不是现在就能解毒了？”
面前半空中仿佛有个圈在转。李莲花疑心自己毒发入脑，才会既幻视又幻听，他又揉了揉太阳穴，心平气和地发问：“所以你们到底是？”
方多病刷的一声原地起立，精神抖擞，昂首挺胸，声音嘹亮：“我就是你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关门弟子，方多病！”
随着对方语音落地，李莲花眼前那个转得比蜗牛爬还慢的白圈终于转完，一张画屏似的图卷显现在面前。
李莲花凝视虚空，盯着系统面板上方多病名字后面的粉红色满格度量凹槽，以及其后金光闪闪的“情深不寿”四个大字，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其四
在李莲花进行人生哲学思考之时，方多病正在和系统据理力争。
方多病挑眉：“你就说目标达没达成？不能赖账啊。”
系统暴风流泪，哇哇大哭：“但是那不算我的任务量啊！我们计算工作量是看提升的数值，不是看初始数值！”
方多病心地柔软，有些不忍，但李莲花的事情和他自己的事情不同，不在同一维度，必须讨价还价：“那你可以先帮李莲花把毒解了，我们再想办法。毕竟一开始你只说了百分百，没有说是从零提高到百分百。”
“那你努力一下，把自己提高到百分二百？”社畜系统疯狂查看系统守则，没两秒哭得更大声了，“不行啊！最高它只有百分之百……！可是协议签的就是百分百……啊法务！法务的合同是怎么审的啊！”
方多病没听懂什么法务什么合同，只问：“那如何是好？”
系统抽噎了半晌，向上级又请示了几分钟，随后充满怨念地说道：“解决方案是我先解一半，等你完成之后再解另一半……”
方多病干脆极了：“一言为定。”
李莲花给吵得脑仁疼，听到这里大致梳理出了个所以然，正打算开口。
一股奇异的力量猝然流淌过他的全身经脉，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里，毒素消减，沉疴渐退，沉重的身体也再次变得轻盈，扬州慢缓缓在体内自动运转，护住了体内的经脉。
李莲花怔忪片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你们能不能先征求一下李某的意见？”
其五
李莲花自东海一战后已独自生活了五年，他对着“情深不寿”四个大字琢磨半天，着实没想到自己五年后竟害人不浅。
人都快死了，还惹别人相思，岂非害人不浅？
害人不浅也就算了，怎么害的还是个男的，离经叛道。
罪加一等。
男的也就算了，一打听认识的时候还比自己小十岁。
罪加二等。
比自己小也就算了，甚至还是自己的徒弟。
罪加三等。
李莲花深受震撼，自觉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此毒不解也罢。
于是他平心静气地提议方多病和系统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结果不出意料遭到了一致拒绝。
此路不通，李莲花自然另有他法。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李莲花收拾包袱打算连夜跑路，没成想脑子里的系统大呼小叫出卖了他，方多病也不愧是他亲传弟子，跑的那叫一个快，堵人那叫一个溜。
于是方多病没有任何意外地赖在了莲花楼。
起先李莲花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慢慢就习惯了。
毕竟方多病是一个很难惹人生厌的人。
其六
任何人都不会希望别人接近自己另有目的。
虽然方多病看似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李莲花发现此人大不相同。
方多病实在是个很好的人，即使口口声声说着要刷好感度，实际上做的每一件事的目的都很明确且唯一，那就是期盼他好好活着，并为之努力。
李莲花种萝卜他挑水，李莲花钓鱼他撒网，李莲花养鱼他种花，李莲花做饭他评价。
“李莲花你做饭的水平怎么五年前后都差不多。”方多病吃着李莲花的菜，嘴里嘚不嘚，腮帮子里塞得满满的，挑剔道，“盐放多了。”
李莲花面带微笑，狭长的眼睛淡淡地扫过去：“那你还吃那么多。”
方多病眼睛亮晶晶的，低头扒饭：“六年没吃，我怀念还不行吗！”他又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补充道，“我也不白吃。我今天琢磨了一会儿，可以帮你做些简易的农具，保管比你之前买的那些好用！”
李莲花顿了顿，玩笑道：“天机山庄的庄主不去做巧夺天工的机关，反倒来我这里做农具？”
方多病白他一眼：“人想怎么活是自己的事，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你都能种地我怎么不能做农具，又不难。”
时天色刚过晌午，千风荡尽流云，日光下澈，碧空如洗，天地生辉。
方多病拍拍手站起身，俊朗的面容掩映于日光里，明亮有神的眼眸直直地瞧着李莲花，笑容灿烂，言语坦荡：“我时常遗憾于那些年未能帮上你，如今机缘巧合有了机会，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除了初见的时候外，李莲花从未见过方多病掉眼泪，对方一直朝气蓬勃地笑面对人。
李莲花大约猜到自己是死了，可从方多病隐约流露的悲伤间，又能窥见灼烈的勇气与明媚。
李莲花便明白，方多病活着，消逝自己的一部分也便活在对方心间。
所以方多病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万事无有隐瞒。他不曾诉说半份情意，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却都将心敞开给人看。
李莲花深切认为五年后的自己罪加四等，罪无可恕。
其七
方多病并非当年的懵懂少年，在遍寻不获的那些年，他已然明了自己对李莲花的情感。
他考虑到李莲花的接受程度，将好感度解释为知己之情——毕竟系统认可友情百分百也算好感度，况且他也没想过李莲花会对自己抱有同等的情感。
方多病的愿望非常朴素，那就是让李莲花长命百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奢望。
但他不知道系统里对他的评价是情深不寿四个字。
没人会拿这四个字来形容知己之情。
这就导致方多病和李莲花介绍来龙去脉之时，李莲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微妙万分。
李莲花自认为很听劝，方多病说是知己之情，他就从善如流认下这个说法，绝口不提那什么“情深不寿”。
可就算不提，喜欢也是藏不住的。
它从眼里，从口中，从笑纹里，从行为举止中一刻不停地冒出来，如同阳春三月飞长的春草，洋洋洒洒铺满大地。
看的李莲花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感慨：五年之后我究竟造了什么孽。
其八
这实在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因为五年后两人除了心有灵犀，什么实质上的进展也没有。
纵使方多病鼓起勇气向李莲花诉说情谊，大抵也只会得到几句拒绝的话语。
譬如：“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又如：“你要是非喜欢花，我也可以改名叫李莲蓬。”
纵使他们一度形影不离，流动不居的生命有一段就由这段不可言说的情谊铺筑而成。
其九
李莲花算盘打得很好，对方要友情，自己就给友情，皆大欢喜，免得误人子弟。
他们确实脾气相投，可以成为极好的朋友，乃至知己。
可人类的情感从来都是最忠诚的叛徒。
它忠于本心，而背叛理智。
上天让方多病出生，可能专程就是生来克他李莲花的。
李莲花看遍红尘，无所谓生死，可方多病偏偏能让他鲜明地感到自己在活着。
他固然本就在活着，地里冒出的萝卜苗青翠可爱，缸里的两尾金鱼活蹦乱跳，天上下了雨屋檐下便串起晶莹剔透的珠帘，天朗气清时晒晒太阳吹吹风也好不惬意。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他宁静平和地活着，方多病的意外闯入却让一切都开始流动，世界明明只多了如此一人，却骤然变得热闹又鲜活，如在人世间了。
其十
李莲花很难分清自己是在哪一个瞬间动了凡心。
也许是花落满肩头，青年一回眸；也许是街头巷尾处，卖菜吆喝声；又或许是堂堂未来天机山庄庄主大材小用，造的农具当真趁手好用。
系统从不对他显示他自己所谓的“好感度”。
可他心中自有一杆秤，能辨出那头越来越沉的重量。
当它沉到底的时候，方多病便要离开了。
李莲花很难不喜欢方多病，却也不敢太喜欢他。
太喜欢就可能唆使他在未来造就罄竹难书的累累罪行。
时光一厘一毫地向后推进。
终于在某个沾衣欲湿杏花雨的清晨里，系统发出快乐而解脱的笑声：“满了！满了！！我的kpi完成了！！”
方多病欢天喜地，手舞足蹈，竭尽所能为李莲花做了一席菜，全是对方爱吃的。
方多病举着筷子催促系统，精神焕发：“快点为李莲花解毒！”
系统：“得嘞！”
李莲花话还没插进一句，体内的碧茶之毒已尽数清空，整个人神清气爽，犹如再造。
同一时刻，方多病的轮廓渐渐模糊，他与系统分化为点点飞光，仿佛萤火，仿佛落花，仿佛白雪，融化在晴朗的日光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似大梦一场空。
方多病似是早有预料，临别之际他对神情怔忡的李莲花拱了拱手，笑容明朗不含分毫遗憾，亦不曾流泪，潇洒道：“你可要记得来找我。我此生只盼与君共携手，再游江湖！”
最初的虚空中，方多病对系统曾有一问：“改变过去，我会如何？”
系统斟酌半天，说道：“改变了过去，便可能、也许、大概，没有了如今的你。”
方多病双手环抱，仰首抬望：“可依旧有我。”
系统：“是。”
“那便足够。”方多病笑容不改，眸中映照着清风朗月。
“此我彼我，今我昔我，皆是我。”
终
四年后。
李莲花愿将自己踏入酒楼的那一步称为鬼使神差。
青春年少的方多病端坐在桌前，长剑鞘未出，随手一掷砸退风火堂的人，尔雅旋还他手中，他抬起下颌，莞尔一笑，风流俊逸，朝李莲花比了个请的手势：“你来了，李莲花。”
李莲花沉默稍许，道：“五年不见，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方多病抱臂一笑：“人生有幸得逢知己，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李莲花。只不过我要到这江湖来闯，总得先练回一身武艺。”
“常言道，好事不怕多磨。”
“再说了，不是也要给你一些时间去想吗？”
李莲花笑：“可我思来想去，始终觉得良心被猪油蒙了。”
方多病大有意见，拍桌子瞪眼：“说谁是猪油呢你！本少爷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怎会和猪油沾边！”
“倘若我不来呢？”
“你若不来，我便去寻你。天涯海角，万水千山，总能寻到。”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中秋贺文·初始好感百分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