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录》观山识海

71、第 71 章

　　那妖怪几乎使出浑身解数，铁了心要把冯念瑶带走。剑气凌厉无匹，冰冷刺骨，杀意鼎沸！
　　楚云潇手执灵剑，无数剑光似月华从天而降，对着无名所在的方向刺击。

　　不知多少回合之后，剑光陡然一停，楚云潇露出了身形，方圆数十丈范围内的空间陡然凝固起来，一股毁灭的气息笼罩四方。

　　素手举起灵剑往下一挥，高山般巍峨的威压倾斜而出，剑气所到之处，空气灼干。
　　对面早已疲惫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从半空坠落，正倒在观战的两人身前。

　　“噗——”男子一口鲜血喷洒，浸染衣襟。
　　楚云潇飞身落地，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还未走拢，一个身影突然蹿到两人之间。

　　“玄鳞！”冯念瑶满目悲伤，她张开双臂，将男子护在身后，向楚云潇祈求道，“不，求你放过他……”

　　楚云潇脚步一顿，手腕翻转间灵剑没入掌心。
　　冯念瑶见她没再动作，忙蹲下身查看男子的伤势，她的手悬在对方身上，想落却不敢。

　　“玄鳞，你怎么样？”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对方，“怪我，都怪我！”
　　男子看着她伤心的眉眼，想说些话安慰他，可一张嘴，喉咙间就溢上一股腥甜。

　　玄鳞：……

　　正在此时，竹林外又是两个声音传来，首先是一个清越的男声，略带一点疑虑：
　　“刚才那阵异响应该是这里传出去的。”

　　另一个人语气则肯定许多，带着女儿特有的娇俏：“是这里，我闻到了同类的气息！这里最重！”

　　楚云潇：这声音有点熟悉。
　　她凝神朝说话的方向看去，一阵风吹过，竹影稀疏，露出后面的人来。

　　两男一女，皆是一副侠客的打扮，其中稍矮一些的男子走在前面，手上拿着剑，另两人走在后一步的位置，他们四顾张望，显然在找他们刚才说的有异响的地方。
　　那阵风也惊扰了他们，三人齐目往这边看来，见一副打斗过的样子，几人心想没找错地方。
　　直到视线一台，看向了站着的楚云潇和秦修。

　　三人：！！！
　　他们的神色由震惊转为惊喜，前面女孩儿和前面那个男子先没忍住，飞速往这边奔来。

　　——“潇潇仙子！”
　　——“师姐！”
　　两人目光闪烁发亮，眨眼就到了面前。
　　“潇潇仙子，你也在这里！”“师姐，你竟然也在这儿！”

　　楚云潇看到他们也有些惊讶，随后被他们的喜悦所传染，对着两人回道：“音儿姑娘，三师弟！”

　　眼前两人正是胡音儿和凌文。
　　她与两人打了招呼，目光落到后面那人身上：“凌越师兄，好久不见。”

　　凌文慢两人一步，他面上虽不似他们雀跃，但眼中难掩笑意：“凌清师妹，别来无恙。”

　　这边几人高高兴兴，但是冯念瑶却一脸警觉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个陌生人。
　　玄鳞更是震惊，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话：“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来杀我，冯家……可真是、大手笔！”
　　这是把凌越几人当做是冯家请来的帮手了。

　　冯念瑶神色越发凝重，把自己往他前面一杵，欲挡住他们看向对方的视线。
　　丝毫没察觉自己在瑟瑟发抖。

　　所有人：……
　　这倒也不必。

　　凌文皱眉看向地上的一妖一人：“师姐，他们是谁？是要捉妖吗？”
　　胡音儿探出脑袋，眼里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楚云潇看着地上凄凄惨惨的两人，道：“不，或许有些误会。”
　　所有人：？

　　一刻钟后，小竹屋里。
　　本就不宽敞的屋子此时因太多人的来访而显得格外拥挤，玄鳞躺在屋内唯一的竹榻上，正在吃楚云潇给他的回灵丹。

　　毕竟是她打伤的，要负主要责任。

　　这个竹屋确实不长来人的样子，椅子也只有一把，被谦让给了这里唯一普通人。
　　而其他人都站着，使得空间更局促，连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被遮掩了几分，秦修挪啊挪，努力让自己面若无事地挪到楚云潇旁边，毫不理会一旁凌文一言难尽的目光。

　　他只是为了不挡光，才不是别的原因！

　　楚云潇默不作声地给他腾出一点位置，然后目光转向一躺一坐的两位当事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二位告知。”

　　冯念瑶缓缓抬眸看向榻上的玄鳞，恰好对方也看过来，两双眼睛在半空对视。

　　胡音儿连忙凑近，双目炯炯有神，楚云潇知道，里面写满了“吃瓜”二字。

　　玄鳞嘴唇一动：“是我……”
　　“是我！”
　　他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冯念瑶抿了抿唇，重复道：“是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玄鳞他是被迫卷进来的。”

　　听到她这么说，玄鳞脸色一急：“冯姑娘！”
　　“玄鳞，没关系。”冯念瑶温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语气却格外坚定。
　　“我想这一切都该说出来，没什么大不了。”

　　说着她又将目光看向了站着的几人，最后定格在楚云潇身上：“几位高人想必也不会为难我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吧。”

　　楚云潇神色不变，看着她说话。
　　对方扯了扯嘴角，沉浸到记忆中去。

　　“我讨厌李琰……不，我恨李琰。”
　　轻柔的声音揭开了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一年前的上元节，冯念瑶带着妹妹去城外庙里上香，寺庙建在一座山上，离城里有不短的距离，不过离李家很近。

　　因连日下雨，路上泥泞非常，轿子颠簸，让姐妹俩都昏昏沉沉的，妹妹平时好动些，很快便缓和过来。
　　可冯念瑶却越发头晕眼花，勉强忍到拜完菩萨，实在走不动，便被安排到后院一个禅房休息，冯念宛本想留下来照顾她，但是冯念瑶让她自己去逛逛，自己不碍事。

　　等休息好，她正欲出去寻找妹妹，就在开门的一瞬间，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随即眼睛被蒙住，那人将她带出了寺庙。

　　那人很粗鲁，是把人扛着走的，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冯念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昏过去时，被一把扔到了地上，她手掌一摸，全是杂草和泥土。

　　耳边是衣服摩擦的声音，紧接着那人粗重的喘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想呼救，可是嘴巴被捂住，只能从鼻腔中发出一些哀鸣。

　　那人呼吸越发沉重，仿佛是眼前人的挣扎让他更加兴奋。

　　但是有时候挣扎的幅度太大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他把仍在地上的腰带捡起来，把她的双手困住。
　　冯念瑶开始感到绝望，对方的手已经摸到她身上，她极力后缩，又被人拽回去。

　　那双胡作非为的手不满足于此，欲往深处探去。

　　不要——
　　冯念瑶悲愤欲绝，眼角的布被泪水打湿，她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却一再被阻止。

　　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
　　她用光了力气，无望地想。

　　那淫贼见身下的人停止了挣扎，以为是认命了，更加兴奋地扒衣服。

　　这皮肤，真白啊。

　　他舔了舔嘴角，猛地低头想尝一尝玉颈的滋味。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他只觉脑后一痛，顿时眼冒金花，趁着最后清醒地时刻，骂了句：“艹！谁TM……”坏我好事。

　　然而还没说完，他眼睛一闭，往下栽倒，眼看要倒在冯念瑶的身上，却看到那人的身体诡异地转了个方向，栽倒在地上。

　　冯念瑶心惊胆战等待悲剧的到来，视觉被蒙住后，一切都更加可怖。可是预想中的恶心没有到来，反而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打了个寒战，以为是那人又想玩什么花样，可是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她小心翼翼挪动身子，却反应过来脚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
　　应该是歹徒，她连忙把脚抽出来，一时间这里没人说话，她陷入了沉默的黑暗。

　　冯念瑶有点害怕，害怕刚出了狼口又入虎穴。
　　可是沉默有时候更为可怕。

　　她的呼吸因为神经的绷紧而沉重不稳，手上被绑得太紧，完全挣脱不开。
　　她害怕，害怕另外一个人还在，更害怕歹徒再醒过来。

　　想了很久，她心一横，抬起头颤抖着声音问：“有、有人吗？”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眼前的黑布被突然摘开，眼睛被明亮的光芒刺激，下意识眨了眨。
　　旁边一个男的头朝地趴着，一动不动，应该是歹徒。
　　她心里抖了一下，但是看对方没有要醒来的痕迹，又勉强松口气，随即用恨恨地眼神看着他。

　　淫贼！色狼！万恶的歹徒！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连忙抬头环顾四周。
　　眼前一片密不透光的林木，只有她所在的这里是一小片空地，长满了杂草。

　　除了树还是树，没有一个人影。
　　是谁救了自己？

　　她手撑着地，转过身想要往后看，却发现后面是一棵一人粗的大树，她视线一点点往上延伸，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气质清绝的男子。

　　玄衣黑发，双腿交叠倚在树枝上，他的皮肤很白，白得比阳光还耀眼，他手里拿着一把造型奇怪的剑，跟他衣服一样颜色的剑，正慢慢把玩，双目聚精会神地看着它，仿佛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让他移开视线。

　　冯念瑶看得呆住了，她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她鼓足了勇气，定定地看向那个人：
　　“是你救了我吗？”

　　男子不言不语，突然拿剑的手一转，长剑直指冯念瑶。
　　下一刻，玄剑脱离主人的手，朝她飞去。

　　冯念瑶紧紧盯着他，脚下一动不动。

　　长剑眨眼而至，从她的手腕间穿过，剑尖埋进前面的地里。

　　冯念瑶只觉得手上一轻，捆着她的腰带成了两截掉在地上。

　　“乌青。”男子轻轻开口，声音带着点森林深处的湿冷。
　　可是冯念瑶不觉得害怕，相反，她兴奋极了。

　　“是你救了我！”她非常肯定。

　　灵剑已经随着呼唤回到了主人的手上，男子仔细看着它，剑刃光亮，没有染上丝毫尘埃。
　　他没有回答冯念瑶的话，反而直接闭上眼睛，倚在树上小憩。

　　冯念瑶呆呆站着，不知道怎么办，突然，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姑娘，劳烦整理一下衣衫。”

　　冯念瑶低头一看，脸色陡然爆红，自己身上的衣服被那歹徒扒得乱七八糟，胸前露出大片雪白。

　　她羞愤交加，连忙把衣襟拢好，然后快速地整理其他稍微凌乱的地方。

　　左看右看，确定了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她才一福身，道：“多谢公子相救，我叫冯念瑶，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闻言睁开眼睛，稍稍往她这里看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起身落地。

　　“玄鳞。”他淡淡道。

　　玄鳞。她在心里默念，真是个特别的名字。
　　她怔怔看着对方，发现他好像很高，站在阳光下，像一株挺拔的墨竹。

　　这枝墨竹，还有一双特别的眼睛。